第95章 第九十六章

书名:我与广寒 作者:江苦 本章字数:2034 下载APP
后来我才知道,青彦王姬的两个孩子,有一个是要被谢槐带走的。
带走,带去沈观南的身边,至于为何他没明说,但我大致也猜出来了。
小声的问,我说沈观南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换来的是谢槐的一声冷笑。
“他从一介皇子混成今天这副惨样,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的确有点道理,为此我真打心里觉得谢槐情绪稳定了,谢家人那么对他,他还是留了几分念想在的,谢吉在朝中做官,生死难料,他就想办法降他的职,一直降到适合了为止。
想什么就说什么,谢槐在哄孩子,我就说:“你要是死了,是不是会去佛祖身前当童子啊。”
有些无语,转过头十分荒唐的看向我,想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都觉得好笑:“什么意思?活着的时候当太监,死了的时候做童子,我这是什么八字啊,注定我和别人结不了姻缘吗?”
胡说八道!
真是话说八道!
捂他的嘴,但的确有点好笑,我强忍着,哄着他讲:“那你别死,咱俩好好活着,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也和别的人没什么两样。”
不论真假虚实吧,这话听着就让人舒服,谢槐非常享受我的吹捧,说要重重赏我。
可眼下我什么也用不到,这事儿暂且搁置。
青彦王姬的两个孩子在这玩,他有模有样的抱在怀里。
我都不会抱,他却像是一个带过七个孩子又哄了十四个孙子的老大爷一样娴熟。
他说以前没少哄孩子,谢焕礼和他年纪相仿暂且不提,只说谢燕归,他说他拉裤子里的时候,我还给他擦过屁股呢。
呕!
恶心!
老皇帝要不行了,估摸着撑不过这三五日,他们这里也不叫皇帝,叫王尊,但是我叫不惯,还是一口一个老皇帝叫着。
青彦王姬伴驾左右,这两个孩子她放在哪都不放心,所以塞进了谢槐这里。
玉波罕死了,道泉失守,如今是阿齐兹的人在那里镇守。
得了青彦王姬的令,今日清晨关门打开,听命于沈观南的少将军统领着千军万马,浩荡而来。
来给他的妹妹撑腰,来挣一个王位。
王姬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根基,如今又有中原铁骑的相助,朝中大半臣子都已俯首,即便如此也还有一半的人不愿低头,誓死效忠支源太子。
老皇帝驾崩,太子伤心过度,随君而去,多么的可歌可泣啊。
穷途末路,大势已去,太子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唯独没提防过来自遥远东方的崔殊凝。
她分明就是被国家抛弃了的、没有用的弃子,来到这里苟延残喘、谨小慎微,能平安活下来都是靠旁人的庇护。
可就是这样瘦小单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吓到的女人,现如今她号令着千军万马,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的谋士们死的死、逃的逃,誓死效忠的玉波罕竟也叫人切断了头颅,和那数万将士的性命一起,长眠在驻守半生的疆土之下。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的口舌都是徒劳,什么皇帝遗照、组训规矩,通通都成了玩笑。
朝中尚有大部分的忠臣良将,他们誓死捍卫着皇脉的传承,就是这样,他总觉得尚有一线生机,为此舍不得了却余生。
我从来都不知道南嘉也参与其中,他从不和我提起这个,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都来找我玩,但是有关于皇权的一切,他不说。
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他言简意赅,说自然是不错,我回了故乡,这里可是我的天下。
可是一个被父亲、被国家放弃,连亲生母亲都不知道是谁的皇子,真的能过得很好吗?
他真的没有受到欺辱、唾骂,以及耻笑吗?
他真的没有吗?
自然是有的,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自然是有的,所以他必去向上爬,一步一步的向上爬,不只是为了有一处栖身的地方,他心中始终想着的是我要变得强大一些。
变得强大一些,最起码要强大到能给江璞宝能够自由,让她有权利原则她喜欢的生活。
可是这些话,他从来都不对我说。
我不知道他效忠了太子,我也不知道他对权力的渴望,所以老皇帝驾崩的那一天,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会出手,挟持了青彦王姬。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咋舌惊叹,刀抽出来又被他喝令放下。
他也叫青彦王姬是妖妃,目眦欲裂的看向众人,他知道,他无依无靠,便是由他做了王位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要人杀了青彦王姬的这两个孩子,要太子顺利登基。
此话一出,一片哗声,南嘉表情凶恶的还想再说什么,就有人在高处放箭。
第一箭射穿他的小腿,第二箭则是胸膛,然后肩膀、手臂、射穿了头上的玉冠,长发散落至肩膀。
他不甘心的瞪着眼看,又有无数的箭落下来,落在他身上。
是沈观南派来的少年将军,他泰然冷静,眉宇间几分傲然神色。
南嘉仰头看,他就射穿他的眼睛,不过是小场面,在这死伤无数的皇权斗争中,算不得什么,众人甚至都记不住,转身就要忘却。
可是我却不能啊,我跑上去,接住即将栽倒的南嘉,他就这样死在我的眼前,跌进我的怀里了。
这是他这一生离我最近的时候,男孩睁着眼睛,在看见我的那一刻有滚烫的泪珠落下。
没有人在记起他,记起我们了,老皇帝死了,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这边护着青彦王姬的幼子顺利继承大统,那边还要让太子“体面”的追随君主。
这诺达的宫院空了下来,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持刀武士来去匆匆,风声鹤唳,宫中此时戒备森严,青彦王姬下令,若有反者,可以先斩后奏。
更有甚者甚至可以论功行赏。
血流成河,而南嘉身上的血,却早已干涸。
从来都是,他呢喃着,说我是如此不值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