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那么多的童话故事。

统统都是说给小孩子听的。

我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楚向嘉时的时候，竟有些认不出他来。

他老了。

原本的板寸发型被他留长了不少用发蜡固定成了背头的模样。

他穿着过去我们觉得最一本正经，最装木做样的白衬衫黑西装，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商业精英的气质。

他也老了不少，原本锐利的五官因为岁月失去了不少的棱角。

他有了皱纹，眼圈下还有这睡眠不足的青紫，头发似乎是染过的，黑的很不自然。

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似乎也不如年轻时那么容易刮得干净了……

印象中的他是不抽烟的，现如今身上却有着浓重的烟草气味。

我手心翻转了一下，想要抚摸上的他的脸庞，想要将他仔细的看个清楚，砰砰跳动的心脏却提醒着我，你现在不该这样。

手被我藏到了棉被之下，我不自然的扯出了一个微笑，不敢再去看他的眉眼。

“你老了。”我低着头咕哝了一句。

“你也老了。”他笑了笑，时隔十六年，在我苏醒后的六个多小时，对我说出了第一句话。

“是啊，我也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转头看向白墙，很小声的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空气中的沉默几乎将我压垮，我努力攥紧拳头，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全都是我的错误。

不该活下来，不该醒过来。

“你当时太傻了……”向嘉时哽咽着，眼泪顺着鼻梁滴到了被子上。

“傻么？”我转头，红着眼睛将手抬起，遮住了天花板上的灯光，“我哪儿傻了？”

“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你哪来的力气推开的我……”向嘉时哭的泣不成声，“我可以死，我可以和你一起死，我独独没想过现在这样的结果……”

是啊。

谁都不想要现在的结果。

就像我在推开他的那一瞬间，想过了最坏的结果也没有坏成现在这样。

那一瞬间可以想的事情实在太少。

我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的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可以活下来。

“对不起……”我酸了鼻子，心脏疼的难受，“都怪我，怪我……”

我想抱一抱他，却因为这该死的身体，该死的肌肉萎缩连手都抬不高……

我终是放弃了，把颤抖的手藏于被子下……

十六年。

我是留在时光长河中踱步不前的人。

而他则是为了能够留下我这个累赘，始终与时光赛跑的人……

他始终不敢与我说他新找的那人，而我也因为懦弱，自然而然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我想，或许我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看着他也好。

迟迟没有等到父母来看我，我问了他我家里的事情。

“我父母……他们现在还好么？”我笑着问他。

向嘉时呆愣许久，最后才对我说，“你……你母亲不在了……”

“胡说八道。”我看着向嘉时的眼睛，伪装了许久的笑容还僵在我的脸上，“瞎说小心我抽你。”

“是真的……”向嘉时叹了口气，语气平静，“你住院第二年，你母亲就……心肌梗死……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耳中多了嗡鸣，我看着向嘉时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请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那我……那我爸呢？也死了？”我像是瞬间没了泪水，麻木的连情绪都没了波动起伏。

“他……他没有。”向嘉时嘴唇蠕动着，说出了一个算得上黑色幽默般残忍的答案。

“二婚了，又生了个孩子。”向嘉时盯着我的脸，像是怕我接受不了这件事一一般。

我垂下眸子，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挺好的。”

全世界都变了。

我靠着柔软的枕头，把脸看向了窗外。

城市里多了许多我不曾见过的高楼，天空再也不像过去那么湛蓝……

都变了。

挺好的。

“初年……”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没事的，你先走吧。”我眼睛看着窗外，心里却空荡荡的。

他看着我，我却刻意转头不去看他。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有多可笑，连看不想让他多看一眼。

他拿包起身，我偷偷的看了一眼他别再公文包外侧，上面已经没了那个“年”字的钥匙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