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柏济依旧没有什么立场和缘由去阻止方绔这场酒吧之行。
但柏济死缠烂打地问方绔能不能给自己看看他穿去酒吧的衣服，美其名曰学习一下alpha酒吧着装，希望下次不要被认成Omega。
于是下午五点，柏济正等在学校门口准备接俩小孩，就收到了方绔发给自己的照片。
平视的角度，仿佛是在车里举起手机随手拍的，没摆任何姿势和造型。
但方绔也没蠢到怼脸拍正面，脸微微偏向手机这边，眼睛睨过来瞥着镜头。
就像什么人偷拍被他抓住了一样。
害得柏济点开大图的时候心脏骤停了一下，仿佛自己被抓住了一丝莫名的马脚。
方绔今天穿了深灰色的西装外套，不是商业化的正式装，袖口和领口都有一点金属点缀，显得整个人成熟又有情调。里面是黑色的衬衫，没有领带或者领结，最上面一二颗纽扣散开，在西装的刻板化中加入了一丝慵懒的气息。
下身隐没在车辆座位中，柏济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一条微微宽松的直筒裤，腰带与裤子的暗纹都和这一身很配。
手上也没有戒指，干干净净的，宽大的骨节上微微露着几根青筋。
柏济心想，这大约又是方绔的另一个形态，总之是和方大夫不一样的风格。
【AAA美房设计师·柏】这一身不知道能勾引多少小Omega……
【AAA美房设计师·柏】（动画表情）震惊狗
他本来还想发个垂涎的表情包，后来觉得就算是两个alpha也不太合适。
【方绔】不会有很多Omega的，我眼光很挑
按照方绔的性格，他应该是单纯很认真地在陈述事实，然而柏济弯了弯嘴角，仿佛这句话取悦了他一样。
【方绔】（图片）
嗯？又一张照片？
小图看不出和上一张有什么区别，柏济将它点大开来。
方绔多戴了一副细边金丝眼镜，透过清明的镜片，很是凉薄地望着镜头。
也一同望向了看着照片的人。
嘴边那不知道几个像素点微微向上翘起，看上去带着一丢丢若有若无的笑容。
一个禁欲的斯文败类。
柏济喉头狠狠滚动一下，瞳孔倏然收缩了起来，又被学校里的铃声搅散。
他目光无焦点地往旁边熙攘的人身上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将视线落回手机上的照片。
此时消息栏里又弹出了一条方绔的消息。
【方绔】刚才没戴眼镜，这样才是今天的装扮
他仿佛真的在试图教会柏济怎么打扮自己一样，很认真地发：
【方绔】我看你不近视，但可以试试没有度数的镜片，眼镜在Omega那里很加分。
Omega Omega，这个方绔脑子里怎么都是些Omega。
原本还算愉悦的柏济突然就垂头丧气了起来，总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甚至隐隐为自己那晚没多占点方绔的便宜而心痛。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一个alpha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手机的叮叮声音将柏济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
【方绔】今天辛苦你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AAA美房设计师·柏】不用，周日想带柏峻哲出去玩，申请借用方弛小朋友一天，和我们一块儿去个游乐园……
其实柏济根本没想要带柏峻哲去劳什子游乐园，他就是想找一些办法将自己与方绔绑在一起，哪怕见一面、多发一点信息，让两个人的生活稍微得近一点。
然后隐秘地期待着对方也能给出一点回应。
柏济从小到大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只是不自觉地想这么做，却并不知道这应该被放在哪种感情的基础里。
算不得亲情——似乎也不是友谊，是种很全新的体验。
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是闷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勾得柏济纳闷极了。
这时，寂静了许久的方绔终于发来了回应。
【方绔】刚刚查了手术和排班——周日下午的话，我也可以去。
【方绔】带我一个
柏济没有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此刻所有的疑虑和怪异烟消云散。
因为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想听方绔叫他一声柏先生。
总觉得，“柏先生，带我一个”，会更好听一些。

酒吧里，方绔百无聊赖地喝着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点的还是Tonic——那杯当初请柏济喝的鸡尾酒。
调酒师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方绔本来想着来杯威士忌，配自己今天这身攻击性略强的着装。可是鼻尖总是翻涌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金酒味，搅得方绔想不到其他任何基酒，满脑子都是这种独特的烈酒香气。
缠着他的思绪不住地往外飞。
一想到金酒，就会想起那个人。
一想到那个人，就会想起那个无疾而终的夜晚。
或许掺杂着一点不甘心在里面，方绔似乎对那场激烈但无果的床事耿耿于怀，潜意识里总还带着那么一丢丢隐秘的期盼。
如果再点一次Tonic，会不会能遇见一个像柏济一样的Omega，弥补一下自己难以言说的遗憾。
他被这种自己都难以发掘的情感指引着，反应过来时，调酒师已经将这杯鸡尾酒递到他面前。
“先生——您的酒。”
方绔望着剔透的酒杯里浮浮沉沉的冰块，手无意识地晃动几下酒杯，惹得里面的青柠檬片也跌宕起来，一点点气泡随之细碎地飘在酒水中，又齐齐升腾而去。
变成了很混沌的一杯酒。
一如此刻因为柏济而被搅乱了思绪的方绔。
“您来这个酒吧很多次——我都快认识你了。”调酒师突然开口道。
方绔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搭话，很礼貌地回答：“您调的酒很好喝，所以常常来。”
“但您带伴儿走的次数不多，看来酒合您口味，人不合您的胃口。”调酒师很懂得分寸地聊道：“而且，上次那位，是唯一一个您主动问要不要试试的，说实话，我当时还很震惊。”
方绔没想到调酒师记忆这么好，很有兴致地反问：“我看上去不像是带人走的类型吗？”
调酒师应该就是酒吧老板，做什么都随性，自己也调了一杯酒，往方绔酒杯上一磕，笑道：“不是——震惊是因为没想到您喜欢这种类型。他和您一样，都是alpha吧。”
两个人一起喝了大口，方绔将酒在自己口腔中转了一圈，舌尖都被酒精刺激得发苦后，才咽下去说道：“所以最后没成——”
“害，酒吧里有个默认的规律，你第一个想主动带走的人，大概率会是你的理想型。”
他没再多说，但方绔从调酒师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意思。
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和那个人的关系了。
调酒师很揶揄地望了方绔一眼，喝完自己杯底最后一口酒，回身走开了。
走前又放了一杯酒，说了一句话——方绔自己说过的话。
“感兴趣的话——不妨试试。”
说的是酒，也是人。
那杯酒也是金酒基底的，掺了点木质香——像是很微妙的白冷杉味道。
方绔挑一挑眉，盯着酒中的冰块和干橘互相碰撞、震荡、最后归于平静。
总觉得有机会一定要带柏济来尝尝这杯酒——因为，似乎特别符合柏济的气质。
冰块融光的前一秒，方绔抄起酒杯，将它一饮而尽。
大抵是酒精上头了吧，又喝了杯和自己今天这身毫不相配的酒。
有点刺激，但挺好喝的。
“喂——这杯酒叫什么？”方绔冲着调酒师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
没人再给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