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新开了一家花店,门前摆着一张开业大酬宾的牌子,阵阵糅杂的花香从门里飘出来,在深秋的清晨拥有别具一格的吸引力。
简月不怎么光顾花店,今天路过花店却挪不开脚步,像是香气召唤了似的走进店里,挑中了一束小雏菊,让店员包起来,把花放在副驾驶,载着一车芬芳香气去上班了。她办公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支玫瑰,今天买这束雏菊是为了给那支玫瑰作伴。
到了单位,她把车停好,抱着花跑上台阶,走进办公楼。
迎面走来相熟的女同事,向她打招呼:“早,月姐。”
简月笑道:“早啊。咿?你剪头发了?”
两人并肩上楼,女警摸了摸发尾,笑道:“没有,我洗直焗油了,是不是怪怪的?”
简月道:“哪有,很漂亮。衬得你皮肤可白了。”
女警笑道:“我可不信你。这栋楼里所有女孩子都被你夸过,你是女海王。”
简月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笑道:“夸你还不乐意,还说我是海王。那你就是白眼狼。”
女警在她脸上看了又看,道:“你今天气色真好,是不是打腮红了?”
简月摸摸脸,道:“没有啊,可能仅仅是因为我天生丽质吧。”
俩人说说笑笑到了三楼,女警去了档案室。简月本要继续上楼,瞥见对面办公室后门开着,洪途高大的身影来回蹿了两下,里面还呼呼通通翻箱倒柜。简月临时变道,走过去站在门口往里看,看到满屋子的警察都在手忙脚乱的翻找什么东西,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紧张又严肃。周行也在里面,周行站在墙角竖着的资料柜前,也在翻找东西。
简月绕到前门,站在门口轻声叫了一声师小冉。她被现场严肃的氛围感染,也敛声屏气。师小冉离门近,听到她叫自己,弯着腰做贼似的挪过去。
简月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师小冉声音更低:“丢了一份文件。”
简月:“什么文件?”
师小冉:“康世龙案的所有资料——”
她还没说完,周行突然把什么东西狠狠摔进柜子里,厉声道:“你们几十号人,连几张纸都看不住吗!”
师小冉打了个哆嗦,连忙拐回去继续翻抽屉。
周行一贯好脾气,就算骂人也不急头白脸,顶多就是冷下脸训两句话话。简月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大动肝火,也不禁有些惴惴的。她想悄悄溜走,但是周行一转头看见了她,她只好走进去,抱着花站在周行身边,等着周行向她问话,
果不其然,周行立马就问:“你最后一次看到康世龙案的资料是什么时候?”
简月想了想,道:“好些天前了。你从市局回来,和我们开会那天。”
周行拧着眉,看着办公室里正在翻找资料的众人,道:“咱们要创造历史了。长岚市公安系统第一支丢失案卷资料的警队。”
简月:“最后一个接触这份资料的人是谁?”
周行道:“上周沈冰从我办公室把资料拿走,给几个小组都看过。他们自己都弄不清楚谁是最后一个拿到资料的人。”
简月:“只要没有人把资料拿出办公室,就一定不会丢。”
这本是一句很肯定的话,简月说完去看周行的脸色,却看到周行眉宇间压着一层疑云,她很意外,因为周行一向用人不疑,从不做无故猜忌的事。她低声问:“难道你怀疑有人故意拿走了?”
周行沉吟片刻,道:“如果真的找不到,只能是人为。”
简月:“但是怎么可能呢?谁会做这样的事?拿走一份案卷干什么?”
周行示意她到外面说话,走出办公室站在楼道里,道:“康世龙的案子本要成立专案组,由市局督导,但是被我拦了下来。现在和案卷消失的还有勘察记录、验尸报告和所有相关的笔录资料。备份全在市局,案卷一丢,我们肯定要向孟局汇报,这么一来孟局肯定会拿走康世龙案的侦办权,说不定我还会背上处分。”
简月心情复杂:“难道是孟局?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拿走康世龙案件的侦办权吗?”
周行:“我现在不确定,但是如果今天的事件是人为,策划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沈冰出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周队,还是找不到。”
周行下颚紧了紧,像是咬了咬牙,眼神冷峻地盯了沈冰片刻,道:“还需要我跟你说点什么吗?”
沈冰:“对不起周队,是我的责任。”
周行:“善后、开会、总结、向市局汇报。这点小事儿还用我手把手教你吗?”
沈冰低下头:“我会处理好的。”
周行:“你知道我重用你,你还给我来这套。再有下次,组长的位置你给我让出来。”
沈冰:“我明白。”
周行转身走了:“简月跟我上来。”
简月匆匆看了沈冰一眼以示宽慰,然后跟着周行上楼。她以为周行要带她去支队长办公室谈公事,但是周行停在她的办公室门口,道:“开门。”
俩人进了办公室,简月关上门,把手里的花放在桌上。
周行拉开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了,道:“这是你自己买的?”
简月从花束里抽出一朵小雏菊,插进装着一支玫瑰的小花瓶里,道:“总不能是我抢的吧。”
剩下的插不进瓶里,她就把花竖起来摆在桌边,嫩黄的花朵撒上亮黄的阳光,很好看。
她专心摆弄花朵,周行看了她一会儿,道:“雷宇星的案子你不要跟进了,我让沈冰接替你,以后你能不在市局露面就别在市局露面。”
简月纳闷:“为什么?”
周行道:“今天的事可能是一个信号,孟局想从我手上拿走的东西绝不仅仅是一件案子那么简单。昨天晚上我把你带到孟局家里,我担心他会迁怒你。”
简月明白了,昨晚发生在孟家的事标志着周行与孟万程彻底决裂,孟万程以前的确重用周行,但是今后未必会。虽然当下风平浪静,但是不知已经有多少双手已经在暗处悄然运作。周行沉浮久了,敏锐地嗅到了风向。
简月想了想,道:“好,那我待会儿和沈冰说一声。”
周行有些懊恼:“怪我考虑不周到,把你牵扯进来了。”
简月把头一歪,笑道:“那请问周警官,我到底是不是你的挡箭牌呢?那天晚上我问你,你说不是,结果还不是在哄我。”
她一挑眉一弄眼,整个世界都生动鲜活起来了。周行不说话,只心无旁骛温柔脉脉地看着她,嘴角溢出一丝淡如微风的笑意,就像在看一本心爱的书。他是最不油嘴滑舌的人,也不善玩笑,简月和他说笑玩闹,他能给出的反应就是静默地看着她微笑。
简月被他看得心里直痒痒,故意揶揄他:“你不仅会说酸溜溜的话,还会用酸溜溜的眼神看人,没想到你的道行这么深。”
周行失笑:“别人都说我严肃沉闷,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就成了一个即轻浮又不怀好意的人。”
他站起来朝简月走过去,站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身影把她罩住了,像是在拥抱她。简月以为周行要当真要拥抱她,心脏突突直跳,即期待又紧张,情不自禁抓住他外套下摆,手指一点点搅拧他的衣角,稍稍仰起头等着他。
周行的声音酥软低沉:“我把你写给我的纸条夹在一本书里,那本书是我十几年前买的,也是我看的第一本爱情小说,叫荆棘鸟,你看过吗?”
他的气息温暖又清爽,还掺着若有似乎的琥珀香。简月脑袋里昏昏然,脚下飘飘然,双手慢慢移到他腰上,像是绕树而生的藤蔓:“没,没看过。”
但是周行把她散到胸前的头发拨到肩后,随即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明天拿来给你看,是最早的译本。现在都买不到了。”
简月正要倒进他怀里,不料扑了个空,瞬间清醒了:“......什么?”
周行以为她没站稳,还扶住她胳膊,道:“是本很好的书,我明天带来。”
简月瞪着他,怀疑周行在耍她,但是周行的眼神还是一贯的真挚,他或许是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氛围多适合往前递进一步,或许是不想进展太快,想留白。又或许......只是想给她推荐一本书。
周行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掏出手机看了看,道:“检察院唐处长找我,我得去一趟。”把手机揣兜里,看着简月,“那你——”
话没说完,简月把他往外推:“你放心,我会给自己找活干的,干完活儿我就看荆棘鸟,保证不让自己闲下来。”
周行被她推到门外,纳闷道:“不是说好了明天我给你带书吗?”
简月气得想关门:“我不看译本,我要看原本,我看不懂中文。”
周行连忙用手撑住房门,意识到了不对劲:“你生气了?”
简月露出个假笑:“怎么会呢,你给我推荐一本好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她把周行往后一推,呼通一声关上了房门。
赶走周行,她重重的坐进皮椅里,瘫在椅子里生闷气,气了没一会儿就消气了,还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手机进来几条微信,她以为是周行来问情况,却是好些天都没联系过的季正风。季正风想和她见面,问她有没有时间,只说有事找她,没说明是什么事。
简月不认为他有什么要紧事,正要婉拒,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复:可以,我现在有时间,在哪里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