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晚回家了，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跟程川说，自己要离开这么长一段时间，现在看来确实没这个必要。
　　她就直接拎了箱子踏上回家之路。
　　林爸林妈早就在车站等着她回家，一看到对自己驱寒问暖父母，林意晚又不争气地掉了几滴眼泪。
　　“爸爸，妈妈。”还像个小孩一样赖在怀里。
　　回了家林意晚的伙食就直线上升，天天吃的那叫一个，地下走的，水里游的，为了彰显母爱她还特别发了朋友圈。
　　程川自然看到这条。他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房子，吃着毫无暖意的外卖，没滋没味的过了几天。
　　翻着林意晚的朋友圈，嘴边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仿佛是在笑自己，让你那么劲，本来还可以从一个小女孩那讨来一句新年快乐，结果就是像孤寡老人，独守空巢。
　　程川弃掉那些外卖，拿上外套，一路行驶，去了爷爷家。
　　结果是空无一人。
　　程教授受邀去参加画家年会。
　　站在外头，程川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更深了。
　　手机滴滴震个不停，打断他的思绪，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群里的员工，他们正在谢谢白煦发的小年大红包。
　　程川也走个过场的往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
　　领到红包的人都为这个金额感到震撼，因此除了谢谢之余还多嘴问了一句，老板在哪里度假过年，心情这么好。
　　程川看一眼黑黢黢的周围，和因为食物不好吃而返上来的恶心，眼眸暗沉下来。
　　如果，如果他……用计谋的方式讨得林意晚一个祝福，这样应该不算过分吧。
　　应该，不算……
　　【你们每人发一句新年祝福给我，必须每个人，我再发一个红包】
　　员工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家老板要跟长辈问候，词穷了，又不想百度，财大气粗啊。
　　看着一条又一条的祝福刷上来，程川手心开始发汗。
　　上面一个红包林意晚就没有抢，那这一条信息。
　　终于，他盯着手机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足足三十分钟，林意晚的头像出现。
　　她的回复极为简单【小年快乐】
　　和上面那一串，年年有余，岁岁有此的漂亮话相比较，像极了敷衍。
　　也正是这么一句敷衍的话，让程川冰冷的心头总算是有一股热气。
　　程川跟着在下面回复一句。
　　【你们，小年快乐】
　　看上去有点奇怪，他只能这样笨拙地掩饰自己。
　　只是程川没想到，这个能守住他心头唯一一股热意的林意晚，从回家到现在看得最多的东西就是手机。
　　她也一直在等一句祝福。
　　就算程川这是在群里对着大家说的，那大家中也有一个她，也算对她的祝福。
　　这样想，不算过分吧。
　　应该，不算……
　　有了开头，程川就忍不住想要更多，终究是忍不住冲动，打开了和林意晚的聊天框。
　　一条信息删删减减，踌躇着该发什么内容，手没留心按到发送键，一个问号就出现在聊天框。
　　程川想着赶紧撤回，可林意晚的问号已经发了过来。
　　这两个问号在聊天框里，就代表这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都到了这个份上，程川索性打一个电话过去，不管说什么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电话接通，林意晚那边安静了几秒。
　　这几秒仿佛有一个世纪这么长。
　　程川等不下去了，先开口：“小年……不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我们的合约就这么不作数。”
　　“我那天去你办公室想说，但你不是……不想听。”林意晚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这惹得程川又后悔了，内心深刻反省自己当初作死行为。
　　“山庄那事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不介意了。”
　　比起现在纠结林意晚记不记得，程川觉得最大的难题，是林意晚不理他。
　　他必须赶紧翻过这一页。
　　电话那头的林意晚默了半刻，“好，还有群里的话，我不是敷衍，我就是觉得如果你要祝福人，这一句就够了。”
　　林意晚软软糯糯的声音正中程川心头，他感觉先前那股恶心劲没那么强烈了，自己独守也没那么悲惨了。
　　由不得的笑一声，语气中带了些调侃之意：“我知道了。”
　　程川这样的语气让林意晚心中的小鹿又开始蹦跶，它蹦跶的同时程川这边收到了讯号。
　　小腹的疼痛让程川皱着眉头。
　　“林意晚，你又在看什么，是不是在看偶像剧。”
　　林意晚听到程川电话中倒吸冷气的声音，慌了，使劲克制自己的冲动，不要去想不该想的。
　　“我不看了，你没事吧。”
　　听着林意晚焦急的声音，程川得意一笑，倒吸冷气是他装的，不然怎么能顺理成章的说接下来的话。
　　“我没事，可是，林意晚。”
　　“怎么了？”
　　“接下来每一天打一个电话给我，必须是视频，为了我这个年过得舒心，我必须每天检查。”
　　程川语气坚决，由不得林意晚说不。
　　“璇璇，一天到晚就捧着你那手机看，天天不知道什么，赶紧出来吃饭。”
　　璇璇是林意晚的小名，家里人都习惯这么叫她。
　　林妈妈过来催她吃饭，但看自己女儿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察到一丝不对劲，忙问：“在和谁电话呢？”
　　林意晚做贼心虚，连忙用手捂住手机。
　　“没……没，就是公司，打来慰问的电话。”
　　林妈妈摇摇头，“公司的电话能笑这么开心。”
　　千钧一发之际，林意晚什么瞎话都能想出，“公司说要给我们福利，我笑得开心。”
　　林妈妈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璇璇笑成这样，那送的肯定不错，你这老板人挺大方。”
　　前一秒还在佩服自己聪明才智，下一秒就肠子悔青，这要搬什么回家才能让妈妈真正信服，林意晚觉得钱包生疼。
　　一直在电话里听着的程川，嘴角勾起弧度。
　　送福利吗？
　　今年可以来一波。
　　林意晚打算直接上电器城买个全自动料理机打发了事。但，快递员进进出出搬了好几个大箱子是怎么回事。
　　最近也没网购啊。
　　在自家太后好奇的目光里，林意晚开始拆这些包裹。层层包装拆开，里面的东西露出真面目，各式各样的零食看花眼。
　　坐上的林妈妈已经开始出声责备女儿天天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直到林意晚从其他箱子里掏出几盒燕窝，几盒茶，甚至于几瓶好酒时，立马噤了声。
　　脑内回忆数刻，林意晚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买过这些东西，就拼命摇摇头。“不是我，我真没买这些东西，不信我把购物单给你看。”
　　翻了几页清单之后，林妈妈开始相信这些东西“来历不明”，正在母女俩捉摸不定要不要把这些东西丢掉。
　　林爸爸就被几瓶好酒给弄得心里痒乎乎，盘算要怎么才能留下这东西，这一想，还真给他找到一个理由。
　　他激动一拍大腿，“璇璇不是有个老板，这也许是你老板送的。”
　　林意晚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员工群里果然有不少消息，之前关顾着开快递了没看，大家清一色的在对程川表示感谢，感谢他的过年礼包。
　　关掉手机，林意晚再看这堆东西，程川家里这是得有多大矿。同时内心也起了疑问，他究竟是本来就准备了这些礼包，还是……还是那天听了自己的电话以后。
　　想了会，她还是觉得程川是本来就要送这个理由靠谱。
　　“璇璇！”
　　林妈妈自带威严的声音，吓得林意晚一激灵，她一抬头就对上那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质疑，以及生气。
　　“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这是你藏在外头男朋友寄来的。”结合这几天林意晚经常偷摸摸在房里接电话的表现，加上过年就捧着手机等信息，林妈妈得出这个结论。
　　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林意晚摇得更卖力，义正词严回答林妈妈：“不是，就是我老板送的。”
　　“老板这么阔？”
　　“他人挺好。”
　　林妈妈沉思了一会，这几分钟她思考了很多，比如就是这个老板年龄适不适合，长相行不行，和女儿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不过，老谋深算的她可不打算从林意晚这得到信息，自己观察最好。
　　“行吧，把这些东西收拾好，然后，现在给人家道个谢。”
　　林意晚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以为没问题了，拎着东西，准备走，没几步就被叫住。
　　“去哪？我叫你现在给老板打电话道谢。”
　　林妈妈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
　　林意晚此刻头皮发麻，她能不知道林妈妈的小心思，但她和程川的关系正处于微妙阶段，得细心维护。
　　再说林意晚害羞。但对上林妈妈那逼迫的目光，她颤颤巍巍拿出手机，万分不情愿地按下程川的电话，内心祈祷着他千万不要接电话。
　　电话才响一声，对面就接通了。
　　听到里面的声音是个年轻男人，林妈妈的笑意扩到眼角。
　　林意晚有种撞墙的冲动，平时也不见程川这么快。
　　可林意晚哪知，程川选择的签收是货到提醒收件人，从手机收到信息之后，他就一直等着，速度自然快。
　　“老……老板，谢谢你的那些东西。”
　　程川听林意晚的语气怎么感觉有很大的不情愿呢，还叫了老板。好歹是他熬几个大夜选出来的，还有几分讨好未来岳父岳母的意味，全方面考虑。
　　但她们好像不喜欢，程川顿时泄了几分气，应答的声音也变得冷淡。
　　“哦。”
　　林妈妈一听，立下就心里有了一个判断，这老板是个冷心的人。而林意晚从要打电话就一副扭捏样，很难相信她对这个老板没心思。
　　按照她这没心没肺的样，难哦，要添把火。
　　林妈妈趁林意晚没防备，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手机，开始对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您就是我女儿的老板，您真客气，我家意晚没给你添麻烦吧。”
　　程川一听电话里一口一个我家意晚，再结合声音，就知道这人是林意晚的母亲，面对未来的岳母，这还是第一次，他完全没经验，手心出了不少冷汗。
　　“没有，她表现得很不错。”
　　一边回答，一边找白煦求助。
　　谁知这家伙回他一个，我没有，你自己看着办。
　　林妈妈打算更进一步，“您这么优秀，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哎呀，瞧我真是冒犯了，我这人不太会说话。”
　　林意晚都害怕林妈妈闪到舌头，天底下没有比她更会说话的人。
　　程川的眉毛抖了抖，依稀记得上回跟着爷爷去拜访故人，也是这么问他，回头就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局。
　　当初他可是花了好久时间才脱身。
　　不好的回忆涌上来，程川由不得打了颤，这要是林妈妈一时兴起也给他安排一个，林意晚那边可就真难说。
　　“我没有女朋友，我的重心还是在事业上。”
　　自觉聪明的程川以为这是完美规避了一次风险，内心还有些沾沾自喜，他这属于自学成才。
　　电话一直都是外放，程川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林意晚的耳朵，整理快递的手停滞下来，无力感一下子倾泻。
　　回想那些猜测和心悸，很像是笑话。
　　林妈妈也没想过程川会是这个反应，后头酝酿的话收住，只得礼貌的道一句：“年轻人有上进心挺好。”
　　程川还以为自己这是留了好印象，开心得不行。
　　手机回到林意晚手里，看着仍在亮着屏幕，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挂了电话。眼角不自觉的红了些，跑进了房间。
　　林妈妈看出不对，也是无力的叹口气，从Q市回来这丫头心情反复无常，郁闷是一天，开心是一天，眼下看来都跟这个程川脱不开关系，她不忍心看林意晚这样。
　　几天之后，确认二舅这次鼓捣的局真的有几个青年才俊之后，林妈妈冲进房间林意晚道：“璇璇我跟你说明天二舅的局，有很多朋友，那些人都不错，你可以去看看。”
　　彼时，林意晚正在和白煦开语音会议，讨论一些美工细节，也没认真去听什么，只得胡乱的应句好。
　　本来在白煦家坐着安静听林意晚声音的程川忍不住了，不知道她怎么了，那天莫名挂电话，视频也不接，语音没聊几句就说困了。
　　这回还要明目张胆的要去相亲，程川越想那个火越往上窜。
　　嘴边勾起一个冷笑，故意放大声音，“明天要去拜访王松大师，早上九点从我家出发，我们商量好的，别忘记了。”
　　程川特地咬重名字，地点和时间。
　　忽然听到程川声音，林意晚心跳没了一拍，一股心酸涌上来。
　　白煦可从没有跟程川商量，不过为了自己的幸福，他特意靠近话筒，“是王松啊，我知道了。”确保林意晚听得到。
　　林意晚默了很久
　　王松可是她最喜欢的国画大师，如果能见一面。林意晚恨不得马上飞回Q市，但回去就得面对程川。
　　挣扎很久，林意晚轻声问：“白总，能不能带我去？我今天就回来，不会耽误时间。”
　　程川重新依靠沙发背，淡然一笑，眼波却像一把锋利的剑。
　　谁能跟他抢。
　　林意晚打的算盘是哪怕见到程川会尴尬，那也还有一个白煦在，自己就当是个学习之旅。
　　谁知等她拿着行李风风火火来到程川家，眼前哪有白煦的影子，就程川一个人，脸上还带着一抹得意的笑。
　　面对林意晚诧异的眼神，程川神态自然道：“白煦昨天刚好吃坏了肚子，来不了。”
　　准备赴温予言约的白煦没来由地打了喷嚏。
　　“要不，我还是坐大巴去。”林意晚实在不能做到听了程川那席话，还若无其事的和程川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还没迈开腿，那边的程川就已经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容反驳：“你能等，王爷爷不能等，上车。”
　　林意晚在心里无数次警告自己就是个学习，就是学习，最好别起什么心思，她选择坐在了后座。
　　没等程川发声，她就自找了理由：“我有些累就想在后面休息一会，相信程总不会介意。”
　　程川脸上因为破坏林意晚相亲的喜悦全部消失，他怎么觉得林意晚过个年回来，两人关系就又打回原形，之前叫老板就算了，这次直接叫程总。
　　她总不会是看不见白煦，所以在这生闷气，还真是！
　　程川眼底的阴郁慢慢溢出来。
　　“随便。”程川语气极冷。
　　听到程川这语气，林意晚内心的郁结更加深，闭上眼不去看，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到达目的地，也是各做各的事情，林意晚去提箱子，程川去敲门。
　　门前的路是小石子铺成的，拖着箱子的林意晚走得格外吃力。
　　这一幕落在程川眼里，他停下敲门的动作，上前夺过林意晚的箱子，“又不是去几天，何必带这么多东西。”
　　以为林意晚会杵着腰，好好跟他辩解一句。
　　结果没有，她只是很淡地回答一句：“麻烦了。”然后又将箱子抢过来。但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程川不知道，箱子里东西……都是带给他的。
　　先前敲过的门缓缓打开，里面出来一个拿着茶壶，头发花白的老者，脸色不太好。
　　看那精气神，林意晚就知道他就是被誉为“不老画者”的王松大师，赶紧收起自己低落的情绪。
　　王松的视线落于程川身上，“程霁明的孙子？这么早来敲门，难道又是你爷爷给我带什么东西了。”
　　他使劲往后面看。
　　这就盯上林意晚手里的行李箱，脚步匆忙过去，上手掂了掂分量，还挺重，于是点了点头。
　　“东西送到你们可以走了。”
　　“这……”
　　后头那个不是咽到肚子里，林意晚真是骑虎难下，祈祷着王松大师千万别去开箱子，这样她也好找机会解释。
　　还没等她想如何对招呢，王松那边就已经开了箱子，他看着那一堆精致的小蛋糕糖果，陷入沉思。
　　“你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程川赶在王松收掉那些东西前，一把夺过，“这不是爷爷送的东西，我是来找王爷爷商量事情的。”
　　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
　　他一边说，一边将东西往自己身后藏，还算林意晚这人有良心，知道回赠。
　　林意晚尴尬到脚趾，可又王松在也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脸上挂着一个假笑。
　　王松不情愿地请了程川和林意晚进来，身上那股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我公司的员工，林意晚。”程川主动介绍。
　　公司员工，王松开始有了预感，尤其是看见程川拿出一个文件夹，立马明白过来。这是要找他合作。
　　王松脸立即垮下来，语气严厉了好几分，“你爷爷知不知道？”
　　“爷爷不知道。”程川如实回答。
　　王松将桌子上的文件推回到程川那边，不必言说就表明他是拒绝。
　　“王大师，你先看看这个内容，然后再……”
　　林意晚急切的话语被王松的拍桌给打断，“我不管你们是谁，我再说一次，我不跟任何人合作，如果你是替你爷爷送东西，那我还算欢迎，要是别的，不想被我骂就趁早离开。”
　　程川起身立于林意晚前面，用真挚的语言道：“王爷爷，我们公司是非常真诚地邀请您，您可以先看看这份策划书，这是一个推广国画的游戏。”
　　王松匆匆扫一眼，封面的国画只让他觉得是一种形式，游戏和国画能配一起吗？简直荒唐。
　　再次对着程川话语就犀利起来，“少跟我来这些，如果你爷爷不是程霁明你还会想做有关于国画的游戏吗？如果你爷爷不是程霁明有把握大家都会见你吗？如果你爷爷不是程霁明你今天拿什么站在我面前？”
　　王松的话像把利刃在程川心上来回割着，原本以为自己桀骜又倨傲。只要能单独出来就和家里没有任何关系，为此还自豪很久。
　　但一刻竟也觉得这话说的没错。如果你爷爷不是程霁明，你，程川算什么？你能进这个门？
　　又凭什么桀骜？凭什么倨傲？
　　林意晚看着程川渐渐低下的脑袋，也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劲，走到王松面前，“王大师，其实人脉本身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程川有人脉，也有实力。”
　　原来被人维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程川心头的那股热气又重新冒起，无论是寒夜，还是现在，林意晚都是那个为他护住心尖唯一热气的人。
　　有了这股热气，程川好像又能厚脸皮些，重新抬起头。
　　看着一脸倔意的林意晚，王松冷笑起来，“与其争论这些，你还不如想清楚这些问题再来找我。”
　　林意晚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对着王松的背影大声喊：“我们就在这里想。”
　　得到的回应是：“随便。”
　　林意晚回头去看程川，他面上无可奈何的表情刺痛她。
　　也是这样，林意晚才看到程川眼底有化不开的疲惫，她在大鱼大肉庆祝过年，这人打来的视频背景是办公室昏黄的灯光，她在和朋友逛街看电影，这人是在家里一个人呆着。
　　她都没注意，程川好像瘦了一点。
　　“程川，很糟糕吧。”
　　你这个年过得很糟糕吧。
　　被林意晚这么一喊，程川抬头撞上她泛着泪光的眼神，心就慌了，那眼泪跟冒在他心上似的。
　　“没那么糟，我联络了一些大师，过年我还收到很多长辈的祝福，那些话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程川想说的是，我见到了你，见到你之后，那些无人陪伴的孤独感，无法实现理想的无助感，甚至是些许的埋怨都没了。
　　而且林意晚还给他带了礼物不是吗，她的新年快乐，她的维护，甚至是那些小蛋糕。
　　得了程川的话，林意晚稍稍放心
　　他们在王松家赖下来，没办法只能用死磕战术耗着。
　　林意晚箱子里本就有一些替换衣服，刚好能用上。只是程川，王松念着他经常来给自己送东西，倒也是给了一件旧式的中山服。
　　因为程川高挑的个子，衣服裤腿和袖子都有些短。
　　看着他因为憋气而慢慢变红的脸，林意晚没忍住，笑了几下、
　　程川转头就态度诚恳求助王松，“王爷爷这衣服有点透不过气。”
　　王松没好气地看一眼这人，“麻烦。”不过倒也是进入房间找衣服去了。
　　找了好久，角落有套衣服映入眼眶，衣服是一件长卦，黑色的布料上绣着金丝的竹纹，旁边就是一件旗袍青天色，上面绣着熠熠生辉的水波和垂柳。
　　这还是要送给老伙计的礼物，反正都是一家人。王松提着这两件衣服出去，一件给了程川，一件给了林意晚。
　　“眼下就这一件衣服，衣服是一套，穿了这件就得穿这件，你们看着办，反正都得给我穿上。”
　　这是情侣装，穿上不好吧，林意晚有些犹豫。
　　王松看出她的犹豫，“不穿，那就闭嘴憋着。”
　　看着程川可怜的样子，林意晚还是妥协，点了头。
　　程川穿长卦的样子着实惊艳到林意晚，黑色将他身上清冷气衬托得更甚，加上眉宇几分的傲气。
　　本该是温润如玉的衣服，被他穿得张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林意晚脑子里自动冒出这句。
　　王松琢磨，点点头：“确实有登科状元的几分傲气。”
　　怎么就说出来，林意晚偏过头，脸上变得红彤彤。
　　“赶紧进去。”王松催着林意晚，她也正好觉得尴尬，赶紧进入房间。
　　等待时刻，王松没忍住，嘲了边上的程川：“人家给送了一句，你倒是来一句。”
　　程川望着林意晚去的方向，指尖拂过长卦，“早就想好了，窈窕淑女。”
　　既是，君子好逑。
　　也是，寤寐求之。
　　王松打算派两人一起整理园子，好歹也是两个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程川跟林意晚依旧穿着昨天那一套衣服，跟在王松后头，人见，都要说上一句，这两人可真配。
　　王松还是一脸严肃，不过，严肃中多了一层骄傲。
　　这些话听得林意晚脸上起了红晕。
　　清早，路间还环绕着一些雾，林意晚走得慢了些，再一抬头，前面带路的两个人就隐在了雾里，不见踪影。
　　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是个路痴，她也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在原地停下来，左顾右盼。
　　没过一会，林意晚就听见有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程川就从那一堆雾里出来。
　　“还算聪明知道迷路了要呆在原地。”看见林意晚，程川就舒了口气。
　　这话林意晚听了不太开心，什么叫作还算聪明，从小时候大人就告诫迷路要呆在原地。
　　况且她苯吗。
　　“这是本能好不好。”林意晚忍不住反驳一句。
　　她的反驳让程川开心起来，前面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眼前人冷落几天，蓦然听到这句，不生气，倒是很乐。
　　忍不住和她多说几句。
　　“那我以后迷路也在原地等你过来找我。”程川笑嘻嘻的样子，像是玩笑又不像是，以后，是林意晚以为的那个以后。
　　应该不是，她便引开话题。
　　“公司的礼品还不错”低头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
　　“那你也不亲自道声谢。”好久都没有像今天一样，跟林意晚互怼着说话，程川这就是没话找话。
　　说到这里，林意晚心里倒是起股莫名的火，她这不是带了，只是你自己嫌弃。
　　于是冷声道：“那也是人事部挑的，我跟王经理说就行了。”
　　“那钱是我出的。”
　　“你比较有钱。”
　　……
　　王松距离隔得也不算远，听到两人类似于打情骂俏的声音，不禁摇摇头。
　　程家还有个祖传，那就是嘴笨，不就是想听一句谢谢，他家里的鹦鹉都会说，看不下便出声：“你俩还不来干活，是想累死我。”
　　闻声，两人急忙赶去。
　　林意晚有修剪枝条的经验，就主动揽下这个活，程川负责打水，浇水。
　　活干到一半，趁着程川出去和林意晚主动跟王松搭话。
　　林意晚之前看见川延晒过王松的画作，想来他应该也是喜欢王松，便道：“我有一个很喜欢画手，他也很崇拜您，还收集了一副您的白松图。”
　　白松图，王松有些疑问，这图他是当生日贺礼送给了程川的。难不成她说的人是程川，但听这语气不太像。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谁？”
　　在偶像面前安利另一个偶像，林意晚真是头一份了，忙道：“他叫川延，是画手论坛的一个画手，我找找他的作品给您看。”
　　等王松看到那些作品，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川延就是程川。
　　“这人我认识，不是程……。”王松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等反应过来，想要收回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林意晚正分外激动地问：“程？您说他姓程？”
　　王松极不自然地咳几声，“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某些被她遗忘的事情，以为是巧合的事情重新连在一起。林意晚很想问程后面的字是不是川。
　　但王松没给林意晚问的机会，远远走开。
　　看见林意晚沉思，王松松担忧地看了一眼程川先前呆的方向。
　　吃完早饭，王松就单独留下程川，刀子嘴豆腐心，他还是看不过，也不爱拐弯，开门见山道：“你打算用川延的身份骗人家多久。”
　　“她跟您说了什么。”程川脸上满是慌乱。
　　王松嗤笑一声。
　　“就说了她挺崇拜川延，我劝你，这种骗人的事情还是早点摊牌的好。”
　　此前，程川从没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光顾着一个劲地瞒着林意晚，还干了不少蠢事。要是某天她真的发现，后果……
　　程川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王松瞧出程川的顾虑，冷笑几下，“两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真诚，你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合作，趁早回去。”
　　抱着篮子归来的林意晚，一看到王松疾言厉色地离开，程川耷拉脑袋，就觉得不对劲，立马跑过去，以比较笨拙的语言安慰他：“你别听王大师的，就算你不叫程川，叫张三，李四，你也还是延的老板，还是挺有钱的。”
　　程川被逗笑，这名字多难听，这样安慰人也就林意晚想得出。只是笑着笑着他又开始惆怅起来，要是林意晚真的知道川延的事情，会怎么办。
　　“林意晚。”程川叫住她，“没什么。”
　　程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是个胆小鬼。
　　林意晚觉得程川大概是被骂狠了，在这求安慰，结果没好意思开口。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
　　“来点。”
　　程川望着林意晚手心里的糖果，“你是在哄我？”
　　“不然呢？这里还有谁刚被骂了。”
　　他接过的糖，放进嘴里。
　　“礼品都是我挑的。”因为嘴里有糖，他说得有些含糊。
　　“什么？”
　　“自己猜。”
　　程川回答得像个小孩子，后知后觉的林意晚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心情大好。
　　“糖也是我挑的。”
　　“哦。”
　　口上这么说，可程川却在心里舍不得嘴里的糖化掉。就像是，那个不被林意晚记起，却真实存在的草莓味的吻。
　　真巧，这糖也是草莓味的。
　　死守战术最终被白煦的一通电话结果。
　　游戏程序，画面配置以及后续出了一系列问题，程川和林意晚必须回来一趟。
　　进了公司，林意晚这才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有多紧急，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样子的白煦都开始焦头烂额。
　　一边狂催效果，一边狂改内容。
　　原定的资金没有到位，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开发，后期的平台也没有接洽。
　　总之，一切都是问题。
　　林意晚从温予言那打探过口风，目前延的情况想要好转，就只有两条路，一是让雷霆收购，背靠大树；二就是有平台愿意买游戏，进行新一轮的投资。
　　一不可能，因此王松是唯一的突破口。
　　也不知道程川那边怎么样，明明在同一家公司却好几天没见过面。
　　想到这些林意晚愈加烦躁，停下手中的画笔，端着笔记本上了天台，想要呼吸点新鲜空气，找点灵感。
　　一上去，就瞧见在那闭目养神的程川。
　　林意晚本想着悄悄走，不打扰他，刚迈开步子，程川就开口：“林意晚我听脚步就知道是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哪有，从王松家回来，他们不只没见面，连微信都不聊几句。
　　林意晚心里可想程川了。
　　这几天程川都泡在程序组里，脸上是抹不开的疲惫，下颚有青色胡渣，背影很是落寞。
　　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程川。
　　“没有，我是怕打扰你休息。”林意晚的声音很轻。
　　纵然程川郁闷，但也还是轻佻眉头，不那么沉重地回应她。
　　“已经打扰，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你留在这。”
　　程川一句话让林意晚对他起的恻隐之心瞬间灭掉，没好气的白一眼，在他旁边坐下。
　　之后，彼此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Q市代表冬天很冷但春天也来得很快，出了月半，风就变得和煦。头顶着春日暖阳，身体吹着和煦春风。林意晚偷偷地笑了，然后目光往程川身上移，程川仍在闭目养神，这样就方便林意晚肆无忌惮地窥看。
　　看久了林意晚就叹了一口很淡很淡的气，嘴边出现一抹笑，是对自己的嘲笑。
　　林意晚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她晚恋的父母，林爸爸在大学遇见林妈妈，惊鸿一瞥，只可惜毕业后三年，两人重新遇见，这才结为良缘。
　　林爸爸也是后来才得知林妈妈在大学就一直等他，所以才有了意晚这个名字，爱你来得晚，却没有迟。
　　那她和程川呢。
　　那些岌岌无名的心动，林意晚最近才知道不过是错觉。
　　林意晚还是想尽可能地安慰一下程川，便道：“都是好朋友，别那么丧气，王大师我们肯定能找到办法，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来分析。”
　　与林意晚的目光对上，程川觉得此刻的风才是真正的和煦起来。
　　“你就好好画好自己的图，至于别的事情，都还有我，休息时间就好好休息。”
　　程川伸出手罩住林意晚眼前的太阳，透过指缝流进来的光是金色的，是希望的颜色。而感受到的温暖，是来自于他的体温。
　　她好像真的明白为什么延里会流传一句话，只要有老板在，他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程川会对林意晚说，别怕，有我在，天塌下来了他都在。
　　林意晚回学校就知道程教授一家这年都是在外地过的，程川上哪去获得祝福。
　　还骗自己过得很好。
　　林意晚也很想对程川说一句，别怕，有我呢，可惜却不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