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书名:原来我是存档点 作者:鸽子是怎么叫的 本章字数:3685 下载APP
不知道易庄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他那身白色寿服即使是在黑暗里也发着淡淡的光。易庄笑眯眯的,手抚上门框靠前了些:“爷爷怎么了?”
  他的身影笼罩下来,把易冬寒完全包裹在内。像被头巨兽困在怀中的易冬寒大气不敢出,她想不清为什么会感到恐惧,也许还畏惧着那股被水灌进鼻子,直冲脑门儿的冰凉感,仿佛易庄下一秒要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再经历一次死亡。
  自那次被人按水里溺死后,她就始终怀疑易庄。易冬寒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
  卧室的灯已经关了,柊守青在他爸妈的床上呼呼大睡。他侧身岔开的腿占了大半个床位,易庄摸黑睡到了他旁边。
  易冬寒睡在柊守青的小床上,把他那些跑掉棉花的娃娃整齐靠墙,在黑暗里他们彼此看不见对视的眼睛。易冬寒就这样看着无尽的黑暗,小声说:“如果说山神眷顾,让我拥有死亡后回溯的能力,那究竟是谁想杀我?怨灵?不对,像人。”
  易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黑暗中的易冬寒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些排排坐的娃娃和满墙的奖状,她的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山神会给我这种能力呢?山神目的又是什么?和易庄说的一样为了帮怨灵们解除怨念?还是……”
  屋子里只有柊守青睡着的鼾声,另外回答她的只有隔墙外院子里沙沙舞动枝叶的枇杷树。她陷入了沉默,好像把这个疑惑当成了正确答案:“但我找不到被时间回溯的规律。如果能找到岂不是更方便解除诅咒?”
  易庄在另外一张床上传来轻笑,也小声说:“或许规律只有山神知道吧。”
  不知是回来这几天头一会儿有人陪着自己入睡感到安心,还是思绪太杂乱让脑子直接崩溃瘫痪,易冬寒入睡得很快。几乎是赶在易庄轻声回答她后便失去了意识。但在梦里她感觉呼吸困难,周围有好多声音。
  画面像某人的记忆碎片,又或者像一小段电影剪辑。她看到一间教室,夕阳的一抹余晖透过窗户照到嬉戏打闹的孩子们身上。等一堆孩子跑到教室另一头时,映入眼帘的是黑板上的一排白色大字:今日值日【甄希】。
  好多声音强迫的灌入她的耳朵,她动不了,只能听着孩童尖锐的声音围着她。
  “你别吊她脑袋,会死的。”
  “你看没看过电视啊,吊脑袋就是上吊了,她吊一会儿就死了!”
  她只能听到声音,眼前的画面从黑板上的粉笔字转换成一片漆黑,像话剧谢幕后时拉上幕布。她整个人被黑暗圈禁,无法动弹。
  “那绑哪儿?你们自己绑!”
  有个男孩发出不满的声音,耳畔边传来有东西砸向桌面的声响。
  “你绑这里啊。”
  一个女生说。
  易冬寒感觉有东西在身上游走,那东西温柔但触感粗糙,她感觉不在梦里,这感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触碰。
  脚踝被人提起来,那双温热的手像拎着绳子,把绳子绕过她的脚踝,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缠绕,根本数不清。
  “你绑严实点,要是摔下来砸到脑袋了也会死的。”
  “哪儿有那么容易死?她掉下来的时候不知道用手撑着吗?我又不绑她的手。”
  四五个孩子围着她叽叽喳喳。易冬寒不知道自己的腿是不是真的被抬起来,现在无法动弹的她像条死鱼在案板上仍由他们摆布。他们吵着,手上交替缠绕绳子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但脚脖子已经被麻绳摩擦出痛感,那感觉像把发痒的腿扣破了皮,火辣辣的。
  “你把她绑低点儿,我怕她真的死了她爸肯定要开除我们。”
  “她死都死了谁知道是我们绑的?”
  男男女女的笑声此起彼伏。等笑声逐渐消散,她又能看到画面了,像看到电视台节目的穿插的广告,等漫长的广告结束后才出现正常画面。
  她看到的是倒转的画面。整间教室只剩她一人,地面的桌椅板凳像在天上,而透过窗户洒向地面的余晖也此时也像是从地底冒出的光,朝天空射去。再看看,那块写有值日生名字的黑板也在天上。
  她的身体在左右摇晃,像李光莹被挂在房梁上时一样,传来绳子摇曳的声音。
  抬头一看,脚也在天上。
  这时候易冬寒想起一句话:倒吊人,头朝下,脚朝上。
  她为什么能看到这些?上次看到李光莹的死法是因为被疑似易庄的人按在水井里溺死才看到的。那这次有是为什么?她又死了吗?就这样躺在床上死的?
  她努力挣扎着,晃动绳子试图让自己掉下来。绳子的高度和孩子们说的一样,绑的很低,她的手要是再长一点儿就可以和地面接触把自己撑起来。
  但是太痛,她每动一下脚上的绳子就磨着疼,缠着她脚脖子上的绳子就像田里的蚂蝗,顺着力道使劲往她肉里钻。
  啪——
  在她身后传来突兀的声音。易冬寒忍着疼让绳子转过去,面朝声音的来源。
  那些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没在耳边,在前面,在写有粉笔字的黑板下面一点。那是讲台上的柜子,柜子是用来放备用书本或桌椅板凳的。
  声音从那里面传来,她听的不清晰。
  “她在喊什么?”
  “不知道,应该想尿尿吧,别管她,她自己可以下来的,等过一会儿门口大爷走了我们再去偷答案。”
  柜子里两个孩子窃窃私语,丝毫没有注意易冬寒的异常。她脑袋充血,头骨像是一场赛跑的最后终点,感身的血液都在往那个部位冲,仿佛要挤出这道红线一般。
  时间过得好忙,那双被吊起的腿早已经冰凉。易冬寒在视线开始模糊,听不清声音时那两个躲在柜子里的孩子跑了出去。他们压低自己的声音,又按耐不住欢喜地奔出教室。
  易冬寒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时间才会回溯。是不是她得就这样耗着,耗到血液不流通后吊死在这里。
  这样想着,她又感觉有东西往自己身上摸。和先前那双温暖的触感不一样 ,这个东西能明显感觉到是双手,是双骨节分明,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
  那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脚,沿着脚背摸上来,它的目的很明确,是易冬寒的上半身。
  等那双手摸到脖子上时,它就像温柔的把猎物诓骗到手后,再直击喉咙将其当场毙命的杀手。
  “戒指……”
  那双手的主人开口了,声音从易冬寒的脑袋上方传来。也就是这个声音把易冬寒从漫长的倒吊中解救,她能感觉到自己还在床上,被褥的柔软实实的靠在她的后背,她的双脚没被一群聒噪的孩子用麻绳一圈圈绑起来。
  “戒指。戒指。戒指。”
  那个声音低沉沙哑,像声带被掐断后这用胸腔发音。
  手的主人还在重复这两个字,它掐住易冬寒的手加重了几分,不屈不挠的在她脑袋顶上说话,要把‘戒指’两个字深深刻写到易冬寒的脑纹里。
  她猜出是谁。这个女人,这个说话时声音像声带被掐断一样难听的女人。她是李光莹。
  几乎要在易冬寒断气时,李光莹不再加重手上的力度,反而是松了几分,她更像在试探易冬寒死没死,松开一点又掐回去,然后再松开一些。
  无尽的试探先击碎的是易冬寒的心理防线。她试图睁眼看看,眼睛还没来得及隙开一条缝,那双手又合了上来。
  “妈妈的,戒指。”
  她这样说道,随即那双手在脖子上的触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全了。真的安全了吗?她没死。李光莹没有杀她。
  易冬寒如释重负,眼睛转动一圈,又动了动手指,确认那双手不再突然掐住她脖子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但迎来的却是一张两侧凹陷,脑袋无力歪在肩膀上的脸。她眼睛就像瞳仁不复存在一样的黑洞,直直得盯着易冬寒。
  易冬寒吓得支愣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本能的一拳先挥了出去。紧接着听到两声哎呦的嚎叫,然后才意识到周围灯火通明。
  这张小床上坐了三个人。在中间的易冬寒,还有像左右护法一样守着她的易庄和柊守青。这两人此时都分别捂着自己的左眼和右眼,一个蜷缩身体嚎叫,一个脑袋靠着墙哀怨的看着易冬寒。
  易冬寒一时间不知道该安慰谁好,便尴尬的揉揉拳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怎么都挤到这张小床上来了?”
  “易姐姐你还说呢,你说了一晚上梦话,把脚翘得老高,像僵尸一样!”
  柊守青捂着右眼大声宣泄不满,他没说两句便委屈上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和易哥哥刚想叫醒你,你就给我们俩一拳,我俩现在都快成大熊猫了!”
  易庄点头,他双眼用力眨了眨,像是在恢复被揍模糊的视力:“你在说梦话,院子里的狗也在叫,把柊守青吓得骑我脖子上不肯下来。等狗不叫了他才扑到你床上准备叫你。”
  “冬寒姐姐,你是又梦到什么了吗?”易庄满脸期待,又坏笑了一下:“或者是又经历死亡了一次,现在的你是已经回溯回来的?”
  易冬寒摸摸脖子,又把脚看了看,她不自信的说:“不,应该只是做梦,梦到李光莹找我要戒指,还梦到我被一群孩子绑着脚吊起来。”
  “倒吊人!是倒吊人!易姐姐梦到倒吊人了!”
  柊守青传来惊呼,他在床上蹦跶。那双有力的脚把这张小床踩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易庄连忙抱住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兴奋但是你先别兴奋。冬寒姐姐,你有看到倒吊人长什么样子吗?”
  “没有,没有看到。是我被倒吊起来了。”
  她对上易庄那双微眯的双眼,易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双唇张了张,最终只上前拍拍易冬寒的肩膀:“冬寒姐姐睡吧,一大早还要起来呢。”
  易冬寒看看挂着床头的钟,黑色镜面的钟表映出易庄去关灯的身影。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山里天亮的早,再不睡就没时间了。
  闭上眼,周围又再次陷入了安静。安静到易冬寒是如此讨厌自己的心跳声,心跳有节奏的在耳根子响起。她说:“易庄,我不敢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