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惩处

书名:失忆的omega记性不会太差 作者:海拾三 本章字数:3479 下载APP
裴深霖来到隔壁喻邈的房间,女儿正趴在床上发呆,情绪不高,很不开心的样子。
裴深霖心疼得不得了,大步走到喻邈面前,拢了拢她的碎发,发觉喻桥发情的这几天,喻邈精致漂亮的小辫子也不复存在,小姑娘满头散发,蓬乱地顶着。都不消喻邈告状,裴深霖立刻就明白了女儿这几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一定是那群佣人刁难喻邈了。
早在接父女俩回来之前,裴深霖就做好了全部准备,想让喻桥和喻邈尽可能地少被人打扰,清清静静过日子。裴深霖已经知道了喻桥没有记忆的事情,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庆幸,没有记忆也是好事,意味着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裴深霖原本不想用佣人,考虑到孩子还小,的确需要照顾,这才挑选了裴家几个用得顺手又老实本分的过来。
没想到老实本分的也会刁难喻桥父女俩。裴深霖简直觉得怒火中烧。
裴深霖的动作激起了喻邈的反抗,她激烈地扭动一下,想要躲开裴深霖的触碰。裴深霖强压着心底的怒火,一边盘算该怎么处理家里这群刁钻的仆佣,一边蹲下身来,歪着头仰着脸,以一个对他来说格外滑稽的动作,从下往上看着趴在床上闷闷不乐的女儿。
“宝贝,发生什么事了,跟爸爸说。”
虽然喻邈并不承认裴深霖是自己的另一个爸爸,裴深霖自己却坚持这么自称,喻邈除了上一次因起床气否认之外,倒也没有表示反对。但辛辛苦苦培养了这几天的感情,显然又在一场发情期后宣告失败。
不仅是失败,甚至可以说是大踏步式倒回到比之前还不如的程度。
因为这一次,喻邈不仅不再承认那一句“爸爸”,还生气地爬起来,和裴深霖嚷嚷:“你不是我爸爸!爸爸也不是你的omega!我们和你没关系!”
喻邈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所谓alpha、omega之间的亲密关系以及父女亲缘关系,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朦胧的概念,是什么能让她清楚地划清你们和我们这样的界限,答案不言而喻。
裴深霖心中的怒气已经快要沸腾,但他最后还是撑住自己的底线——绝不能在女儿面前失态,他已经失去了女儿人生的前四年,如果再做出令她反感的事情,这段父女情谊将更难维系。
忍了又忍,裴深霖压下怒火,牵出一个笑容:“宝宝不开心呀,不想见到爸爸吗?”
喻邈重重嗯了一声,裴深霖再次被女儿的诚恳直白刺伤,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问:“那宝宝想干什么?”
喻邈不想回答裴深霖的话,小小的人儿在床上利落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裴深霖,不再看他了。怕裴深霖再度缠上自己,喻邈甚至卷起床上的被子,把自己像蚕蛹一样裹了起来,小小一坨缩在床上,总之是一副拒绝沟通拒绝联系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裴深霖看到这样的喻邈,就觉得像是看到了喻桥。喻桥也是这样,看着是最没有攻击性的软弱的omega,心底的主意却比谁都正,一旦他拿定主意,那就很难改变。
裴深霖感到一阵灭顶的绝望和焦虑,大的小的,裴深霖居然都深感棘手,无法靠近。
半晌,喻邈仍然没有要转过身来看看裴深霖的想法,裴深霖也明白,这并不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同他玩闹,他原本就没有被喻邈完全接受,现在被那群裹乱的佣人照顾了几天,又不知听了多少难听话,倒是他亲手一步步将女儿推远了。
裴深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地扒开女儿的被子,把人刨出来,换做几年前的他,面对喻桥,做的事情或许也差不多。但裴深霖现在已经懂得,女儿是不能够那样对待的。正是因为他过去糟糕的一切,才导致今天面对女儿如此被动,但凡裴深霖还想要喻邈这个女儿,他就必须得重新梳理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对待喻桥,还是对待喻邈。
这对裴深霖来说无异于是一个重塑筋骨的过程,要打破他过去三十五年来固有的人格,天生的秉性,后天的习惯,全都要在喻桥和喻邈这一大一小面前重构。
更何况,他要想当好一个爸爸,就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他必须要克制自己的脾气和习惯,给喻邈做个好榜样。所谓父母言传身教,他得把喻邈教好。
接父女俩回来时,裴深霖已经下定决心。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残酷的现实带给他的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尤其是女儿轻而易举就能用几句话、几个字敲碎他的雄心壮志,更让裴深霖意识到,所谓的重构,并不是围绕自己的外身大喇喇敲开几个碎片重新拼合。而是从每一点一滴,将他的一切,像叠积木一般,搭出一个全新的样子。
裴深霖失落地站起身,手在空中停了一瞬,最后还是轻轻抚上那一坨被裹得乱糟糟的被子。
“那宝宝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爸爸叫你下来吃饭。”
厨房正在准备晚饭,裴深霖下楼时看见佣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备菜,下锅,开放式的厨房里站着三个佣人,系着统一的围裙,动作麻利,毫不混乱。
这是裴家严苛的用人体系下训练有素的仆佣,身为老牌的、星系顶尖的贵族,裴家是帝星上流社会中的上流社会,不仅家族成员中谱系明确、尊卑有别,甚至连佣人、下属、亲信,都有一套完整的体系。
这让裴家的势力盘根错节,牢牢扎根在帝星之中,反之,严苛的等级制度,也牢牢地拴住了裴家的人。
裴深霖站在楼梯上,垂眸看了一会儿,管家松叔走上前来。
“先生,您有什么安排。”
裴深霖眉头微蹙,松叔清楚这是他有所不满的表情,果然,他听见裴深霖说:“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一楼有一间不算大的书房,用来处理家里的事。这间房平时用的很少,因为家里大多没什么需要裴深霖操心的事,通常情况下,他更多时候待在楼上的书房处理公务。
很显然这一切在喻桥父女俩到来之后发生了改变,父女俩吸引了裴深霖全部的关注。
裴深霖在实木的胡桃木办公桌前坐下,星际革命以后科技迅速发展,无实物的虚拟材料被大量运用,成本低效率高,成为社会运转的首选。类似实木这类材料已经很少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中了。因此,这也赋予这类材料一种全新的特性,在某种程度上,它们代表着过往社会里那种高低、尊卑的巨大差异。
所以当裴深霖坐下时,松叔的头低得更低,姿态也更加恭敬。
裴深霖分明已经很不高兴,但他反倒没有直言自己的不满,只向后一靠,双手手指交叠,闲闲地落在膝盖上。
“松叔辛苦了,过来是要比在宅子里忙一些吧。”
松叔微微颔首,口中只笑:“先生说哪里话,老宅人多,人多事就杂,管起来也是要花不少精力的。”
裴深霖笑笑,但是连嘴角都没有牵动,分明只是客气:“说的也是。只是松叔在老宅时,还能每天和松姨见面,现在来了这边,好几个月没见到了吧。”
“这倒不打紧,我们都挑不忙的时候联系。”松叔这样回答裴深霖。
他是裴家用了许多年的老人了,自星际革命前就在裴家做工,随着裴家的更迭,松叔的家族也在裴家更迭。像松叔这样的人,在裴家、乃至整个帝星的上流社会里都不在少数。
他们依附上流社会这棵大树而生,在名门望族的家族中做事,娶妻生子后,甚至能为自己的妻儿一同安排工作,生生世世,只要家族不倒,他们就永远可以获得稳定的工作和体面的收入。
当然,他们也可以离开这样的家族,以他们的财富积累,不至于成为豪门,但也可以超越星际其他普通星球的人,过着不错的生活。
不过一般没有人愿意这样做。都是讨生活,上流社会的生存环境明显要好多了,就算只是看在帝星冬暖夏凉、物资充裕、基础建设完善、教育资源密集的份上,也足够说服他们留下了。
裴深霖仍然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仿佛充满了关怀:“松叔年纪也大了,有些事不用那么辛苦地操心,总该让年轻人历练。松姨身体不好,你多照顾才最重要。”
松叔忙不迭感谢,话音刚落,裴深霖话头一转,问松叔:“前些年松姨才做了手术,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松叔一愣,很快找回状态,对答如流:“劳烦先生还记着,阿春她做手术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如今恢复得很不错,宅子里也关心她,给她安排的总是最轻松的工作,真的很照顾我们一家。”
裴深霖笑笑:“宅子里照顾,是家里的心意。松姨当时要做肝移植手术,原本家里还想替你们寻找配型,没想到内部第一轮就在家里内部配上了,同是omega,又能配上型,对方还没有任何犹豫就去给松姨捐了,这份情,十多年过去也该是咱们家里的一段佳话。”
他站起身,手插在裤袋里,威严挺拔,黄昏的夕阳落进书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松叔被笼罩进影子里,越发显得身影佝偻。
“我们这样的人家,我知道,比起真诚良善,总是更擅长见风使舵。但结交过的情谊总不能翻脸就无情,松叔您也是家里的老人,是总管级别了,得教好下边的人。”
松叔的汗不知不觉间竟密密麻麻爬满额间,他伸手拭了一把,将汗涔涔湿漉漉的手指擦在裤缝,讷讷点头称是。
裴深霖冷笑一声,抬手:“好了,准备开饭吧。”
松叔刚松一口气准备离开,就听见裴深霖又说:“家里用不到这么多人,除了松叔你,其他人就送走吧。”
松叔已经知道裴深霖今天的警告蕴含着怒气,因此绝不敢擅作决断。闻言便问裴深霖:“送走的意思是……”
“送出裴家,送到别的星球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裴深霖保持那种威严的站姿,冷冷地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