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鹿海区
老秦他们得了仞芒的命令，快动作地起身出门。
屋子里有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楚砚接了一杯水递过来，靠在桌面上垂眼看着他，一只手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手背。
“怎么，要出差吗？”
仞芒翻着静水和鹿海两区领导私人联系方式，无暇去管楚砚的一些小动作，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只是为皱了一下眉头。
“嗯，出差。”
楚砚坐下来，滑动椅子往他跟前凑了凑：“我也要去。”
仞芒这才停下了一些动作看他，楚砚胳膊抵在桌上撑着脑袋，一脸专注地看着他，仞芒刚要说话，余光瞥到自己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又连忙拿起来手机，这个时候还不忘回头给楚砚说一句。
“你等下。”
然后起身走到窗前。
“喂，应佪，我是仞芒，有个事问你。”
“你们区最近有没有发现凶兽的迹象啊？”
“对，西陵。”
“没有吗？那恶灵呢？也没有咯？”
“那先把静水的通行令打一份给我。”
“不用送到成江，我让他们过去，到时候过静边城的时候让他们捎着就行了。”
“嗯，行。”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正要给裴良打电话呢。”
“告假？打私人号也打不通吗？”
“行，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就往外走，楚砚乖乖跟上，仞芒这才察觉到楚砚的存在，脚步顿了顿，道。
“回家收拾东西。”
说着拉开门出来，回头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一起。”
楚砚这下高兴了，步伐轻快地跟上了他：“我来开车。”
“小佳。”
仞芒出去的时候顺带叫了一声。
“你去找打电话到族长办公室，要一张全族可通行的通行证来。”
“好。”
小佳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准备离开，眨眨眼睛问道。
“老大是要出差吗？”
仞芒点点头。
“要是夭夭伤好了让她来我家找我。”
“好。”
他们两个上了车，楚砚启动车子，一边问道：“夭夭？是那个被恶灵伤到的狐狸吗？”
仞芒抄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楚砚轻笑了一声，斜斜地扫了他一眼：“我还知道你出远门路上爱吃糖。”
哎？？
仞芒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奇了怪。”
楚砚笑而不语，仞芒脸上还带着震惊，但莫名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伸手拉了一把他的胳膊：“你说啊。”
楚砚抬了抬下巴示意前头的路况，声音里笑意不减：“我开车呢。”
仞芒收了手，咂了咂嘴：“啧，你这人。”
“我听说你很器重她？”
他说的是夭夭。
仞芒闻言竖起来一个大拇指：“武力值一个顶仨！”
“那怎么还受伤了？”
“恶灵突袭，加上天雷，她住的地方这么偏远，很正常。”
楚砚没再说话
车子缓缓开进院子里，两个人下车收拾东西。
仞芒东西少，十几分钟就收拾好了，他自己的东西不花费多少功夫，就是武器麻烦了点。
他这边收拾好了之后还楚砚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他拎着箱子去敲了楚砚的门，看到他房间一个超大行李箱，里面铺的全是衣服，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大哥，你拿这么多衣服干什么？咱们是去做任务，不是去当模特的。”
他弯腰扒拉了扒拉，但也不得不说，楚砚这丫真精致，衣服都是成套成套的，搭配好了装在一个袋子里，还有配套的小首饰之类的。
不像仞芒，摸到哪套穿哪套，别说配饰了，就那一双黑色的半截手套一戴就是好几年，边缘都磨白了。
楚砚将一条红色的领带装进袋子里，放到行李箱里看他。
“你不懂，现在的年轻灵兽太多了，我要是再不对自己的外貌上点心，说不准哪天你就被勾跑了。”
“哈？”
仞芒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我身边哪有什么年轻灵兽啊？”
楚砚站起身来：“老的也要防，我看那个西陵对你就骚得很。”
仞芒嘴角抽了抽：“我能看上他？”
“我都活了多少年了，要是再看脸找对象，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楚砚好奇地凑过来，挑挑眉毛：“那你看哪？看大小？”
仞芒躲开他，一脸恼怒看着他：“你要死啊，胡说八道什么？”
楚砚拉上行李箱拉链，笑眯眯看他：“你想什么，我说的肌肉大小，指的是身材。”
仞芒手指蹭蹭鼻子：“那、那也伤风败俗！”
“老大。”
一道细细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个人转头看过去，夭夭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站在门外，社神情一如既往淡漠，简洁吐出几个字。
“他们让我来找你。”
仞芒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黑色提包，“你就这些东西啊？我们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夭夭低头看了一眼，缓慢开口：“我就这些东西。”
那仞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上下扫了一眼她身上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白色卫衣，还有浅色的水洗牛仔裤和磨到起边的帆布鞋，张了张想问百兽局给她发的工资都去哪了，怎么来来回回就这几件衣服，但是又怕刺激到夭夭的自尊心，还是没问。
身后的楚砚此时拉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对着夭夭打招呼。
“嗨！”
夭夭冷漠扫了他一眼，将手里族长给的通行证递给他，然后转身离开了。
楚砚有些狐疑地转头看向仞芒，微微皱眉：“她怎么了？”
仞芒偷笑：“她跟我一样，不待见驭灵师。”
楚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她可以，你不行。”
仞芒拿着通行证扇了两下风，冷哼着离开了。
刚上车就仞芒就接到了裴良的电话，他手里刚接过楚砚给她地糖，含糊不清开口。
“哎，裴良，你怎么回事啊？听说你告假了。”
“我这边有点事。”
“什么事啊，请这么多天假。”
“私事，听说你要到这边来出差。”
“是啊，现在已经准备惩罚了，我找族长拿的通行证，你有事也不要紧，我就查自己的案子就行。”
他说完之后那边许久都没有说话，话筒那边一阵窸窸窣窣声，还伴随着可以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仞芒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着眉叫了一声。
“喂，裴良？”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仞芒再去看手机，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看了，仞芒看着熄灭了的屏幕，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喂，老秦？”
“你们现在去静水和鹿海的边界守着，不用去静水了。”
“是。”
仞芒挂了电话，嘟囔了两声。
“这个裴良，搞什么鬼？”
仞芒说着伸手又去给楚砚要糖，楚砚将自己的手掌放进他的手里，仞芒反应过来之后回头看他，楚砚轻声提醒。
“不能吃太多。”
仞芒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楚砚攥住，楚砚神色坦然地将两只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腿上。
夭夭在前面开着车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仞芒清了清嗓子，楚砚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灵缈园。”
仞芒身体一僵，脑中灵光一闪。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是怎么知道灵缈园的？”
楚砚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里，我只记得那是个疗伤的好地方。”
“你说的对。”
仞芒喃喃低语，附和着点点头。
“灵缈园确实是个疗伤的好地方，可是那个地方制度森严，如果西陵真的去了那里，裴良怎么会不知道？”
想起来裴良的反常，仞芒突然有了些思绪。
身体仰进车椅里，突然感觉这一趟没有这么简单。
灵缈园保留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秩序井然，裴良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单凭现在一点异样他也不敢断定他有什么问题。
仞芒闭上眼睛假寐，心里却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鹿海区，灵缈园。
暗室里幽暗非常，一股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里，裴良挂掉电话之后一直犹豫不定，纠结许久才上前。
“他手里有族长给的通行证，我们估计拦不住他。”
“他估计多久到？”
“应该天一黑，他就会到鹿海，但他应该不会来灵缈园。”
“你蠢还是仞芒蠢？灵兽界就只有这个疗伤的地方，我伤的这么重，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密室屋里还有一间小密室，们很窄，看起来空间很小，但是纵深却比预想中要深，木门周围都是用血画就的符咒，里面红光闪现，九条尾巴摇曳着。
西陵面色惨白，闭目端坐其中，脖子上一道骇人的伤痕，脑袋上方还有一道身体的虚影，正垂眸怒瞪着裴良。
裴良一身素朴盘扣衣衫，身形瘦弱，半长的黑发在后脑勺盘了个小发髻，正垂眸承受着西陵的怒火，一言不发。
西陵见他这样闷头闷脑，深吸了一口气，熄了一些火气，仍是不耐烦的开口说道。
“没有可以提供的灵兽了？”
裴良叹出一口气：“如今形势严峻，仞芒行事又霸道，我收留你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了，怎么还能再找灵兽供你吸食？”
他顿了顿又道。
“师父虽然嘱托让我照顾你，但你的所作所为.....”
“住口！”
西陵虚影消散，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里的赤红还没有消散，身后一条尾巴探出来，猛地缠住裴良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怎么还敢提他？！”
裴良面色涨红，窒息的感觉接憧而至。
“西陵...若是师父在，他肯定不会允许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还敢说？！”
“我告诉你，你的师父，君还，就是一个畜生！”
裴良被他重重摔在地上，西陵收回尾巴：“再去给我找灵兽！”
裴良张张嘴，又是一阵缄默。
血腥味更浓了，呛着人的鼻腔，让人呼吸都有些苦难。
裴良起身往外走去，密室的门被关上，随着石门被关上，一幅仙山壁画显露出来，裴良静在原地几秒，轻叹了一口气消失在原地。
仞芒到达鹿海的时候天都要黑了，有了族长给的通行证，进入鹿海区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也不打算去找裴良了，他现在甚至觉得谁都不可信。
他带着夭夭和楚砚直接去了灵缈园，从前灯火通明的灵缈园如今却一片漆黑，只有守门处有一点光亮，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萧条。
门前有守着的灵兽将他拦住。
“不好意思，今天灵缈园不开放。”
仞芒拿出来了身份证件和通行证。
“我是成江区的区长仞芒，这是通行证。”
灵兽看过那证件之后弯了一点腰，但是却没有要放仞芒进去的意思。
“抱歉，仞芒区长，用这个通行证可以去灵兽界四区，但是却没办法凭借这个进入任何一个地方。”
“区长说这里闭园，任何灵兽不得入内。”
仞芒和楚砚对视了一眼，仞芒笑了笑。
“所以，裴区长在里面是吗？”
那灵兽一怔，摇摇头：“不在。”
“那请假这几天，有来过吗？”
“没有。”
灵兽回答。
“这是他请假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吗？”
“不清楚。”
那灵兽开启了一问三不知的模式。
仞芒耸耸肩：“那好吧。”
仞芒和楚砚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悄悄转身准备离开。
门卫见他们听话离开，也放松了警惕，但是他没看到的是...上车的时候就只有两只灵兽上了车。
楚砚临走勾住仞芒的袖子，声音很低。
“你就在车里等我，没有我的信号别乱跑。”
两个人挨得很近，楚砚的唇瓣几乎擦过仞芒的额头，但却风刮过飘起来的发丝挡住，也因为这个，仞芒并没有看清他的神情。仞芒沉静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再抬头看去的时候，他只余下一个黑色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一阵雾气中，发丝都扬得很轻，眨眼的功夫就不见。
夭夭坐上车，侧目看向仞芒，沉静的眸子流露出一些不满，低声问。
“为什么不让我去？”
仞芒放到座椅，环抱着胳膊半躺下来，垂下眼睛。
“你狐狸味太重了，那位可是九尾狐，按辈分是你祖宗，你去铁定被发现。”
“他是凶兽，不配做我祖先。”
夭夭硬邦邦开口。
仞芒嗤笑了一声：“小丫头，有骨气，待会打起来别心软。”
夭夭整理着自己的护腕，没有出声。
仞芒扫了一眼：“伤还没好？”
“好了。”
“当时是怎么伤着的？”
“被天雷震了一下，又遇上了恶灵。”
“搬不搬家？”
“不搬。”
“嘿，倔的你。”
两个人安静了下来，仞芒转头看向灵缈园入口。
很早之前他来过一趟灵缈园，那次过来也是疗伤。
灵缈园是鹿海一大重地，这些年重建翻新，其实早就没了当年那番景象，如今萧条下来，只余下门口一盏红灯，还怪骇人的。
他害怕被看见，拍拍夭夭的胳膊：“开远点，找找有没有什么后门。”
夭夭启动车子。
围着灵缈园转了一圈。
“老大，后门也关的很严实。”
“嘘~”
仞芒示意她噤声，车前的小道上红光微闪，一道高大的身影拖着一个袋子往前，抬手打开了灵缈园的后门。
身影消失之后，仞芒和夭夭赶紧下车去查看。在草丛里看到了一道血迹，夭夭用手碰了碰，皱皱眉。
“是灵兽的血。”
仞芒皱眉：“是什么伤了他们？”
他不太确定这上头的血是刚才那道身影的，还是说源自于他手里的袋子。
“灵兽。”
“伤他们的是灵兽，还是高阶灵兽。”
高阶灵兽。。。裴良。。。
能够自由出入灵缈园，且是高阶灵兽的，也只有裴良。
他刚才手里的袋子。
是被他伤了的灵兽。
“西陵在这儿。”
他从前说过，西陵是以灵兽和人肉为生，他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除了疗伤之外，补给也要跟得上，一般给他捕食灵兽的都是恶灵，所以他才会问应佪和裴良他们两区有没有恶灵。
可是他没想到，是裴良。
他居然会和西陵为伍，在他看来，裴良和西陵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裴良会突然为他办事。
仞芒对着夭夭悄悄用了个手势，示意她去缠住裴良。
要是让西陵吃了这些灵兽，那他的灵力肯定会大增，楚砚那边就不好办了。
夭夭一个闪身来到裴良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他手里的袋子。
“谁？！”
裴良匆忙去追。
仞芒却趁着这个间隙进了灵缈园，开始寻找楚砚的踪迹，全然忘记了楚砚临走时候对他说的那句话。
灵缈园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平常灵力充沛的宝地此刻也席卷着阴冷的气息，干涸、萧条、了无生气，仿若被人吸干了又晾在一旁。
驭灵师对灵兽的气息十分敏感，尤其是凶兽。
楚砚又是驭灵师个中翘楚，自然会比旁人更省些功夫。
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那件密室。
自然也被那壁画吸引，他驻足停留，看着那幅仙山壁画出神。
观察了片刻之后他才看出来这是哪里。
这里画的是南明岛。
楚砚将那幅画一点点尽收眼底，最后在壁画最左侧看到了一句字体很小的诗句。
他蹲下来查看。
“珈蓝有君子，凌于...”
中间那两个字被刀划的模糊不清，但是最后一个字依稀是一个“云”字。
珈蓝有君子，凌于什么云。
他觉得有些耳熟，珈蓝，千百年前，越国的王城就叫珈蓝。
珈蓝有君子，凌于....
越国十三州，那个时候又叫西陵地。
珈蓝有君子，凌于西陵云。
西陵地。
西陵，那只狐狸也叫西陵。
楚砚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来这只狐狸，和那个时候的越国有关系吗？
可是越国的太子以及他的徒弟们，都已经飞升成仙，早就不在人世间了，怎么会和人间的一头凶兽扯上关系？
他伸手摸了摸，这幅壁画被仙力庇佑过，如果用蛮力强拆自然也能拆，但是拆掉它，很有可能这件密室...乃至这个园子的很多建筑都要被炸毁。
他暂时不想给仞芒惹麻烦。
“楚砚！”
他正想到仞芒就听到了仞芒的声音，他刚转过身，就看到他从他身后走来，行色匆匆，楚砚拧眉。
“我不是说让你好好待在车里吗？”
仞芒抓住他的胳膊：“事发突然，我来不及跟你解释，西陵是不是在里面？”
楚砚点头：“应该是在里面，但是这个壁画有仙力庇佑，我们打不开...”
“强拆，砸碎它。”
他开口就是暴力的解决问题，楚砚怔了怔，然后碰上仞芒焦急的眸子，他又问。
“这样，可以吗？能做到吗？”
“能。”
楚砚点点头，话锋一转。
“可是要毁掉这里大半建筑。”
“毁，老子赔给他们！”
他拧眉，瞪着这扇门，胸膛起伏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其实楚砚暂时不想拆除这扇门，他觉得凭借这幅画能找到西陵的来历，或者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又觉得这幅画上有用的信息都已经被他掌握了。
他伸手将仞芒搂在怀里，揉着他的耳朵安抚他的情绪：“怎么了？受这么大的火？”
“我他妈以为会有恶灵在这里为非作歹，伤害灵兽，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裴良！！”
他眉头又一皱，瞪着密室的门。
“拆了它！”
楚砚也知道他这个时候的情绪安抚不了，也不再做无用功，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一边，随手打了个结界将他罩住，手里白光闪现，出现一根冰杖，钉在壁画中间，另一只手集结着灵力往冰杖上输送。
随着灵力的输送，墙壁开始出现裂纹。
而后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墙壁四分五裂，但是墙壁四分五裂之后力量却也没有停滞，而是往周围蔓延开来。
强烈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声响，普通人早就匍匐在角落了。可是仞芒却眯起眼睛紧盯着密室里，甚至抬手破了楚砚立起来的结界，在不断坠落的建筑物里，不顾危险闪身进了密室。
楚砚都没反应过来，神色一紧，伸手去拉他。
“仞芒！你疯了？！出来！”
屋子里有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楚砚接了一杯水递过来，靠在桌面上垂眼看着他，一只手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手背。
“怎么，要出差吗？”
仞芒翻着静水和鹿海两区领导私人联系方式，无暇去管楚砚的一些小动作，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只是为皱了一下眉头。
“嗯，出差。”
楚砚坐下来，滑动椅子往他跟前凑了凑：“我也要去。”
仞芒这才停下了一些动作看他，楚砚胳膊抵在桌上撑着脑袋，一脸专注地看着他，仞芒刚要说话，余光瞥到自己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又连忙拿起来手机，这个时候还不忘回头给楚砚说一句。
“你等下。”
然后起身走到窗前。
“喂，应佪，我是仞芒，有个事问你。”
“你们区最近有没有发现凶兽的迹象啊？”
“对，西陵。”
“没有吗？那恶灵呢？也没有咯？”
“那先把静水的通行令打一份给我。”
“不用送到成江，我让他们过去，到时候过静边城的时候让他们捎着就行了。”
“嗯，行。”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正要给裴良打电话呢。”
“告假？打私人号也打不通吗？”
“行，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就往外走，楚砚乖乖跟上，仞芒这才察觉到楚砚的存在，脚步顿了顿，道。
“回家收拾东西。”
说着拉开门出来，回头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一起。”
楚砚这下高兴了，步伐轻快地跟上了他：“我来开车。”
“小佳。”
仞芒出去的时候顺带叫了一声。
“你去找打电话到族长办公室，要一张全族可通行的通行证来。”
“好。”
小佳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准备离开，眨眨眼睛问道。
“老大是要出差吗？”
仞芒点点头。
“要是夭夭伤好了让她来我家找我。”
“好。”
他们两个上了车，楚砚启动车子，一边问道：“夭夭？是那个被恶灵伤到的狐狸吗？”
仞芒抄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楚砚轻笑了一声，斜斜地扫了他一眼：“我还知道你出远门路上爱吃糖。”
哎？？
仞芒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奇了怪。”
楚砚笑而不语，仞芒脸上还带着震惊，但莫名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伸手拉了一把他的胳膊：“你说啊。”
楚砚抬了抬下巴示意前头的路况，声音里笑意不减：“我开车呢。”
仞芒收了手，咂了咂嘴：“啧，你这人。”
“我听说你很器重她？”
他说的是夭夭。
仞芒闻言竖起来一个大拇指：“武力值一个顶仨！”
“那怎么还受伤了？”
“恶灵突袭，加上天雷，她住的地方这么偏远，很正常。”
楚砚没再说话
车子缓缓开进院子里，两个人下车收拾东西。
仞芒东西少，十几分钟就收拾好了，他自己的东西不花费多少功夫，就是武器麻烦了点。
他这边收拾好了之后还楚砚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他拎着箱子去敲了楚砚的门，看到他房间一个超大行李箱，里面铺的全是衣服，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大哥，你拿这么多衣服干什么？咱们是去做任务，不是去当模特的。”
他弯腰扒拉了扒拉，但也不得不说，楚砚这丫真精致，衣服都是成套成套的，搭配好了装在一个袋子里，还有配套的小首饰之类的。
不像仞芒，摸到哪套穿哪套，别说配饰了，就那一双黑色的半截手套一戴就是好几年，边缘都磨白了。
楚砚将一条红色的领带装进袋子里，放到行李箱里看他。
“你不懂，现在的年轻灵兽太多了，我要是再不对自己的外貌上点心，说不准哪天你就被勾跑了。”
“哈？”
仞芒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我身边哪有什么年轻灵兽啊？”
楚砚站起身来：“老的也要防，我看那个西陵对你就骚得很。”
仞芒嘴角抽了抽：“我能看上他？”
“我都活了多少年了，要是再看脸找对象，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楚砚好奇地凑过来，挑挑眉毛：“那你看哪？看大小？”
仞芒躲开他，一脸恼怒看着他：“你要死啊，胡说八道什么？”
楚砚拉上行李箱拉链，笑眯眯看他：“你想什么，我说的肌肉大小，指的是身材。”
仞芒手指蹭蹭鼻子：“那、那也伤风败俗！”
“老大。”
一道细细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个人转头看过去，夭夭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站在门外，社神情一如既往淡漠，简洁吐出几个字。
“他们让我来找你。”
仞芒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黑色提包，“你就这些东西啊？我们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夭夭低头看了一眼，缓慢开口：“我就这些东西。”
那仞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上下扫了一眼她身上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白色卫衣，还有浅色的水洗牛仔裤和磨到起边的帆布鞋，张了张想问百兽局给她发的工资都去哪了，怎么来来回回就这几件衣服，但是又怕刺激到夭夭的自尊心，还是没问。
身后的楚砚此时拉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对着夭夭打招呼。
“嗨！”
夭夭冷漠扫了他一眼，将手里族长给的通行证递给他，然后转身离开了。
楚砚有些狐疑地转头看向仞芒，微微皱眉：“她怎么了？”
仞芒偷笑：“她跟我一样，不待见驭灵师。”
楚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她可以，你不行。”
仞芒拿着通行证扇了两下风，冷哼着离开了。
刚上车就仞芒就接到了裴良的电话，他手里刚接过楚砚给她地糖，含糊不清开口。
“哎，裴良，你怎么回事啊？听说你告假了。”
“我这边有点事。”
“什么事啊，请这么多天假。”
“私事，听说你要到这边来出差。”
“是啊，现在已经准备惩罚了，我找族长拿的通行证，你有事也不要紧，我就查自己的案子就行。”
他说完之后那边许久都没有说话，话筒那边一阵窸窸窣窣声，还伴随着可以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仞芒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着眉叫了一声。
“喂，裴良？”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仞芒再去看手机，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看了，仞芒看着熄灭了的屏幕，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喂，老秦？”
“你们现在去静水和鹿海的边界守着，不用去静水了。”
“是。”
仞芒挂了电话，嘟囔了两声。
“这个裴良，搞什么鬼？”
仞芒说着伸手又去给楚砚要糖，楚砚将自己的手掌放进他的手里，仞芒反应过来之后回头看他，楚砚轻声提醒。
“不能吃太多。”
仞芒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楚砚攥住，楚砚神色坦然地将两只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腿上。
夭夭在前面开着车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仞芒清了清嗓子，楚砚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灵缈园。”
仞芒身体一僵，脑中灵光一闪。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是怎么知道灵缈园的？”
楚砚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里，我只记得那是个疗伤的好地方。”
“你说的对。”
仞芒喃喃低语，附和着点点头。
“灵缈园确实是个疗伤的好地方，可是那个地方制度森严，如果西陵真的去了那里，裴良怎么会不知道？”
想起来裴良的反常，仞芒突然有了些思绪。
身体仰进车椅里，突然感觉这一趟没有这么简单。
灵缈园保留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秩序井然，裴良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单凭现在一点异样他也不敢断定他有什么问题。
仞芒闭上眼睛假寐，心里却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鹿海区，灵缈园。
暗室里幽暗非常，一股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里，裴良挂掉电话之后一直犹豫不定，纠结许久才上前。
“他手里有族长给的通行证，我们估计拦不住他。”
“他估计多久到？”
“应该天一黑，他就会到鹿海，但他应该不会来灵缈园。”
“你蠢还是仞芒蠢？灵兽界就只有这个疗伤的地方，我伤的这么重，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密室屋里还有一间小密室，们很窄，看起来空间很小，但是纵深却比预想中要深，木门周围都是用血画就的符咒，里面红光闪现，九条尾巴摇曳着。
西陵面色惨白，闭目端坐其中，脖子上一道骇人的伤痕，脑袋上方还有一道身体的虚影，正垂眸怒瞪着裴良。
裴良一身素朴盘扣衣衫，身形瘦弱，半长的黑发在后脑勺盘了个小发髻，正垂眸承受着西陵的怒火，一言不发。
西陵见他这样闷头闷脑，深吸了一口气，熄了一些火气，仍是不耐烦的开口说道。
“没有可以提供的灵兽了？”
裴良叹出一口气：“如今形势严峻，仞芒行事又霸道，我收留你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了，怎么还能再找灵兽供你吸食？”
他顿了顿又道。
“师父虽然嘱托让我照顾你，但你的所作所为.....”
“住口！”
西陵虚影消散，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里的赤红还没有消散，身后一条尾巴探出来，猛地缠住裴良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怎么还敢提他？！”
裴良面色涨红，窒息的感觉接憧而至。
“西陵...若是师父在，他肯定不会允许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还敢说？！”
“我告诉你，你的师父，君还，就是一个畜生！”
裴良被他重重摔在地上，西陵收回尾巴：“再去给我找灵兽！”
裴良张张嘴，又是一阵缄默。
血腥味更浓了，呛着人的鼻腔，让人呼吸都有些苦难。
裴良起身往外走去，密室的门被关上，随着石门被关上，一幅仙山壁画显露出来，裴良静在原地几秒，轻叹了一口气消失在原地。
仞芒到达鹿海的时候天都要黑了，有了族长给的通行证，进入鹿海区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也不打算去找裴良了，他现在甚至觉得谁都不可信。
他带着夭夭和楚砚直接去了灵缈园，从前灯火通明的灵缈园如今却一片漆黑，只有守门处有一点光亮，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萧条。
门前有守着的灵兽将他拦住。
“不好意思，今天灵缈园不开放。”
仞芒拿出来了身份证件和通行证。
“我是成江区的区长仞芒，这是通行证。”
灵兽看过那证件之后弯了一点腰，但是却没有要放仞芒进去的意思。
“抱歉，仞芒区长，用这个通行证可以去灵兽界四区，但是却没办法凭借这个进入任何一个地方。”
“区长说这里闭园，任何灵兽不得入内。”
仞芒和楚砚对视了一眼，仞芒笑了笑。
“所以，裴区长在里面是吗？”
那灵兽一怔，摇摇头：“不在。”
“那请假这几天，有来过吗？”
“没有。”
灵兽回答。
“这是他请假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吗？”
“不清楚。”
那灵兽开启了一问三不知的模式。
仞芒耸耸肩：“那好吧。”
仞芒和楚砚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悄悄转身准备离开。
门卫见他们听话离开，也放松了警惕，但是他没看到的是...上车的时候就只有两只灵兽上了车。
楚砚临走勾住仞芒的袖子，声音很低。
“你就在车里等我，没有我的信号别乱跑。”
两个人挨得很近，楚砚的唇瓣几乎擦过仞芒的额头，但却风刮过飘起来的发丝挡住，也因为这个，仞芒并没有看清他的神情。仞芒沉静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再抬头看去的时候，他只余下一个黑色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一阵雾气中，发丝都扬得很轻，眨眼的功夫就不见。
夭夭坐上车，侧目看向仞芒，沉静的眸子流露出一些不满，低声问。
“为什么不让我去？”
仞芒放到座椅，环抱着胳膊半躺下来，垂下眼睛。
“你狐狸味太重了，那位可是九尾狐，按辈分是你祖宗，你去铁定被发现。”
“他是凶兽，不配做我祖先。”
夭夭硬邦邦开口。
仞芒嗤笑了一声：“小丫头，有骨气，待会打起来别心软。”
夭夭整理着自己的护腕，没有出声。
仞芒扫了一眼：“伤还没好？”
“好了。”
“当时是怎么伤着的？”
“被天雷震了一下，又遇上了恶灵。”
“搬不搬家？”
“不搬。”
“嘿，倔的你。”
两个人安静了下来，仞芒转头看向灵缈园入口。
很早之前他来过一趟灵缈园，那次过来也是疗伤。
灵缈园是鹿海一大重地，这些年重建翻新，其实早就没了当年那番景象，如今萧条下来，只余下门口一盏红灯，还怪骇人的。
他害怕被看见，拍拍夭夭的胳膊：“开远点，找找有没有什么后门。”
夭夭启动车子。
围着灵缈园转了一圈。
“老大，后门也关的很严实。”
“嘘~”
仞芒示意她噤声，车前的小道上红光微闪，一道高大的身影拖着一个袋子往前，抬手打开了灵缈园的后门。
身影消失之后，仞芒和夭夭赶紧下车去查看。在草丛里看到了一道血迹，夭夭用手碰了碰，皱皱眉。
“是灵兽的血。”
仞芒皱眉：“是什么伤了他们？”
他不太确定这上头的血是刚才那道身影的，还是说源自于他手里的袋子。
“灵兽。”
“伤他们的是灵兽，还是高阶灵兽。”
高阶灵兽。。。裴良。。。
能够自由出入灵缈园，且是高阶灵兽的，也只有裴良。
他刚才手里的袋子。
是被他伤了的灵兽。
“西陵在这儿。”
他从前说过，西陵是以灵兽和人肉为生，他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除了疗伤之外，补给也要跟得上，一般给他捕食灵兽的都是恶灵，所以他才会问应佪和裴良他们两区有没有恶灵。
可是他没想到，是裴良。
他居然会和西陵为伍，在他看来，裴良和西陵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裴良会突然为他办事。
仞芒对着夭夭悄悄用了个手势，示意她去缠住裴良。
要是让西陵吃了这些灵兽，那他的灵力肯定会大增，楚砚那边就不好办了。
夭夭一个闪身来到裴良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他手里的袋子。
“谁？！”
裴良匆忙去追。
仞芒却趁着这个间隙进了灵缈园，开始寻找楚砚的踪迹，全然忘记了楚砚临走时候对他说的那句话。
灵缈园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平常灵力充沛的宝地此刻也席卷着阴冷的气息，干涸、萧条、了无生气，仿若被人吸干了又晾在一旁。
驭灵师对灵兽的气息十分敏感，尤其是凶兽。
楚砚又是驭灵师个中翘楚，自然会比旁人更省些功夫。
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那件密室。
自然也被那壁画吸引，他驻足停留，看着那幅仙山壁画出神。
观察了片刻之后他才看出来这是哪里。
这里画的是南明岛。
楚砚将那幅画一点点尽收眼底，最后在壁画最左侧看到了一句字体很小的诗句。
他蹲下来查看。
“珈蓝有君子，凌于...”
中间那两个字被刀划的模糊不清，但是最后一个字依稀是一个“云”字。
珈蓝有君子，凌于什么云。
他觉得有些耳熟，珈蓝，千百年前，越国的王城就叫珈蓝。
珈蓝有君子，凌于....
越国十三州，那个时候又叫西陵地。
珈蓝有君子，凌于西陵云。
西陵地。
西陵，那只狐狸也叫西陵。
楚砚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来这只狐狸，和那个时候的越国有关系吗？
可是越国的太子以及他的徒弟们，都已经飞升成仙，早就不在人世间了，怎么会和人间的一头凶兽扯上关系？
他伸手摸了摸，这幅壁画被仙力庇佑过，如果用蛮力强拆自然也能拆，但是拆掉它，很有可能这件密室...乃至这个园子的很多建筑都要被炸毁。
他暂时不想给仞芒惹麻烦。
“楚砚！”
他正想到仞芒就听到了仞芒的声音，他刚转过身，就看到他从他身后走来，行色匆匆，楚砚拧眉。
“我不是说让你好好待在车里吗？”
仞芒抓住他的胳膊：“事发突然，我来不及跟你解释，西陵是不是在里面？”
楚砚点头：“应该是在里面，但是这个壁画有仙力庇佑，我们打不开...”
“强拆，砸碎它。”
他开口就是暴力的解决问题，楚砚怔了怔，然后碰上仞芒焦急的眸子，他又问。
“这样，可以吗？能做到吗？”
“能。”
楚砚点点头，话锋一转。
“可是要毁掉这里大半建筑。”
“毁，老子赔给他们！”
他拧眉，瞪着这扇门，胸膛起伏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其实楚砚暂时不想拆除这扇门，他觉得凭借这幅画能找到西陵的来历，或者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又觉得这幅画上有用的信息都已经被他掌握了。
他伸手将仞芒搂在怀里，揉着他的耳朵安抚他的情绪：“怎么了？受这么大的火？”
“我他妈以为会有恶灵在这里为非作歹，伤害灵兽，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裴良！！”
他眉头又一皱，瞪着密室的门。
“拆了它！”
楚砚也知道他这个时候的情绪安抚不了，也不再做无用功，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一边，随手打了个结界将他罩住，手里白光闪现，出现一根冰杖，钉在壁画中间，另一只手集结着灵力往冰杖上输送。
随着灵力的输送，墙壁开始出现裂纹。
而后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墙壁四分五裂，但是墙壁四分五裂之后力量却也没有停滞，而是往周围蔓延开来。
强烈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声响，普通人早就匍匐在角落了。可是仞芒却眯起眼睛紧盯着密室里，甚至抬手破了楚砚立起来的结界，在不断坠落的建筑物里，不顾危险闪身进了密室。
楚砚都没反应过来，神色一紧，伸手去拉他。
“仞芒！你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