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乙天卓

书名:大唐荣耀之半岛雄鹰 作者:曹灶 本章字数:6986 下载APP
“泗沘城被我天师攻克!”庞同善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那意味着小妹变成了亡国奴,乙天卓也正在毁灭自己国家的路上。
看他没有反应,庞同善补充道:“没想到攻打泗沘城的战斗竟然进行得如此激烈。我天师损失颇大。苏大帅的心情不大好。这都怪新罗人,他们并未按照约定的日期驰援我们。”
“百济王室呢?”他只关心这个。
“百济国王扶余义慈带着王室逃脱。”庞同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大帅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击杀王室成员,即使俘虏了也要好生对待。”
乙天卓听完后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有士兵目击扶余隆从宫殿后的高岗跳下自杀。”庞同善小心翼翼地说。
“你确认是扶余隆?”
“应该是。他穿着蛇形王室服装,掉落的宝剑上也有王室的雕饰。”
乙天卓像被雷电击中了身体。他身体一软,滑入政事堂的石椅中。
“乙支大人放心,高岗下是条大河。下游的天师士兵看到不少王室侍女的尸体,却没找到扶余隆的尸首,兴许他还活着。”庞同善安慰他,“另外,苏定方大元帅严格遵守了和您的约定。他严令不许伤害王室,违者军法处置。”
“但这远远不够,”乙天卓想,“我要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才能保全我小妹的性命,要不然这愧疚感会折磨我一生。”
“乙支大人,天杀的盖苏文派他的三子泉男产为前锋,以三韩部金缪为副将,向冬比忽城进犯!”
泉男产到底杀回来了。乙天卓问:“我听说他去了平壤北部的原林?”
庞同善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泉男产这个畜生!他在平壤郊外伏击了庞孝泰的天师。在冰天雪地中,他伏击杀死了一千多名天师,包括庞孝泰的十三个儿子。庞老将军被打落了武器,但仍然徒手扭断了三个高丽兵的脖子。最后他身受重伤,力竭被擒,死于平壤。”
那意味着北线的进攻暂时受挫,不过天师取得了安市。如果乙天卓在冬比忽站稳了脚跟,南北出击,平壤必败无疑。前提是他必须守住冬比忽城,而他只有两千唐兵可用。“‘绿眼狼’带了多少人过来?”
“泉男产带领大军五万,金缪带了三万人,从两方攻击我们,看来是来者不善。他对咱们的偷袭肯定怀恨在心。他放出话来,要在七日内拿下冬比忽。城内百姓如果胆敢帮助天师,会被当成大丽的叛徒斩首。”
“苏定方大帅的命令是?”乙天卓问道。
“死守冬比忽。冬比忽城吸引了大量高丽兵马,使得高丽人无法对百济提供帮助。天师正在集结,以肃清盘踞在周留城的反抗军,之后择机发兵高丽,支援冬比忽。大帅说,这座城池是攻打平壤的南大门,命令我们拼死守住冬比忽城。”
“请回复大帅,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乙天卓对庞同善说。
政事堂的蜡烛渐渐熔化、燃尽。曙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提醒他黑夜已然过去,他又熬了一个通宵。童路跟着他,也没睡觉。昨夜的晚餐在他肘边冻结。他想起昨晚秀才曹给他端来一大盆炖菜,里面加了珍贵的羊肉,说是铁匠尔古特意给他做的。
童路递给他一杯马奶。他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马奶有股家的味道,让他颇为欣慰。他伸了伸腰,又给苏大帅写了封求援的信件。在信里,他说明冬比忽急需补充守城的兵马,他不想让冬比忽城的子民再一次遭受苦难。之后他还写了封信给刘仁轨,详细列出了城中的兵力、布防、武器和粮草情况,并列出了所需军需和粮草的清单,交给童路用快马送出。
“有多少人参与了?”早餐后巨人李义过来向他报告时,他正在擦拭长剑。
“回乙支大人,”巨人李义道,“一个主犯,八个从犯。”
“都残害了打糕店掌柜的女儿?”
“主犯江郎凌辱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李义瓮声瓮气地说,“其他八人只是抢了些财物。他们在城中引起了骚动,好多人都围在乙支府门前,让大人主持正义。”
“浑蛋!应该把这些人都杀头!”金思在一旁愤愤地说道。
庞同善侧过身来,在一旁小心提醒:“乙支大人,这江郎可是刘仁愿将军的姑家表弟,在军中恣意纵横惯了。只因他老在军中惹事,到现在还只是个游击将军。”庞同善的提醒是善意的,但他坚决不认同。
“把他们带上来。”他命令李义。
游击将军江郎脸上挂着大写的傲慢,叉着胳膊,怒气冲冲地走来。乙天卓见他五短身材、鹰鼻鹞眼,走起路来像摇摆的鼠兔。进来后,江郎挣脱两名军士的手,指着他嚷道:“大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乙天卓冰冷地问道:“江郎,你是否强奸了打糕店的女儿,纵容你的手下强抢百姓财物?”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江郎的眼睛都一直看着天,说话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哎!我还以为是什么鸟事?就这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我在问你问题。”
“你算老几?”
庞同善在一边喝道:“江郎,不得无礼!乙支大人是钦命的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冬比忽城城主。你虽是我的兵,但他对你有管辖权。”
江郎这才正眼看了下他:“长官,我带着我的兵找找乐子。”
“找乐子?强奸别人家的女儿是找乐子?”他喝道。
“大人,我们大唐天师渡海而来,历经千辛万苦,不就是为这点东西吗?否则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卖命?”江郎无视他的愤怒,仍在大言不惭。
“你这样做侮辱了大唐的名号!你这号败类简直是天师的耻辱。”这样的浪荡公子是父亲最为痛恶的对象,无能、却又最能惹是生非。他发现他很难把这样的人当成兄弟。此刻他还无视长官大人手中已出鞘的钢剑。
乙天卓用油布抹了抹长剑,看着晨光在钢铁波纹上闪动,想象着剑刃轻易划开江郎瘦弱的身躯,还有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江郎以为有了刘仁愿这个后台他就可以无法无天?他错了,他很不走运,他要付出代价。乙天卓正是要给刘仁愿一个信号:虽然你不遗余力地置我于死地,但我不是软弱的羔羊。像刘仁愿这样的人,如果你不狠狠地打回去,他敢骑在你头上拉屎。
“大人,你千万别这样说。我跟随表哥六年有余。我们占领吐谷浑时,获得了千金财宝和上百美女,并没受到什么惩罚。”江郎狡辩道。
“你是说,你可以恣意抢夺、强奸,而不受任何惩罚和约束?”乙天卓已经厌烦和他对话。
“我是说,你是番人,承蒙圣上眷顾,但也要认清形势,知道我们的套路,这样才能让兄弟看得起。否则,嘿嘿……”
“放肆!”乙天卓立起,他绝对不会容忍有人残害他的子民。他问庞同善:“庞将军,军士强奸百姓,该当何罪?”
庞同善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按照军中正律,当斩。不过,咱们身处番邦,形势复杂,将官有专断之权。”
乙天卓冷笑了下,对金思和巨人李义说道:“那再好不过,把他拖出去——”
——打五十鞭子?乙天卓很想把他的屁股抽开花。但之后呢?这号人绝不会因为你饶了他的命就感恩戴德。相反,他会更加忌恨你,还会联合更多人反对你。
乙天卓又想到了刘仁愿。
“处斩。”他平静地说。
江郎的脸变得煞白,身子后仰:“你敢——你这个啖狗屎的高丽奴!”
“我不仅敢,还要亲自执行。”他丢下擦剑的油布,下了高台。
巨人李义抓住江郎的一只胳膊,金思抓住另一只,两人像拎小鸡一样架起江郎。
“不,”江郎喊道,“不,你们两个畜生放开我。他不过是个高丽奴、胡兵。放开我!”他拼命挣扎,对李义和金思喊:“你们会后悔这么对待江郎的。我表哥是刘仁愿副帅,是天子的股肱大臣。我警告你们——”他一边抗议,一边被半拖半拽地押出政事堂。
乙天卓跟着他们走到室外,身后的大厅空了。乙天卓走在最前面,他们出了乙支府。整条大道上的人都出来观看,孩童叫喊着跟着他们跑。街道上的人家也都打开窗户,窃窃私语。
雪塔附近的废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命令巨人李义和金思把江郎押到审判罪犯时搭建的木制高台上。秀才曹找来一块结实的垫头木,江郎使劲地往回缩着身子。
“不!”当巨人李义又拖又拉地把他带上高台时,江郎哭喊,“放开我!你们不能——如果我表哥知道了这事,你们都要后悔——”
巨人李义从后面一脚踹在江郎腿上,江郎跪倒,金思把垫头木塞到他脑袋下面。
乙天卓上了高台,向他保证:“江郎,不要挣扎,这会让你死得更难看。伸直你的脖子,江郎,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
他双手握紧剑柄,高举过头,清晨的微光在锋刃上流动:“有遗言吗?”
江郎扭过头盯着他,眼中的不屑和高傲一扫而光,代之以恐惧,只有恐惧。他崩溃了,求饶道:“求求您,大总管,我请求您宽恕!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您可以鞭笞我——”
“不,”乙天卓想,“你错过了机会。”长剑下落,划过空气,划穿江郎的脖子。血喷射而出,像葡萄酒一样染红了木板。
之后,他安排秀才曹和李义遣散了围观民众。乙天卓披上斗篷大步走下高台。来吧,刘仁愿,尽管放马过来,乙天卓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庞同善坚决反对,乙天卓还是把泉男产进攻冬比忽的情报散播到全城各处。“冬比忽城的子民有权知道,并且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乙天卓这样说,他不想让他的子民陪他一起受伤,甚至战死,因为已有太多人为他而死。
之后,如他所料,恐慌传遍了全城,笼罩在他的家乡。几天来,冬比忽的南门源源不断地有百姓出城,抛弃了天师给他们修建的新家,还有乙天卓用生命带来的正义。但大部分人不愿逃跑,选择跟随他。
为了更好地防守城墙,他把镇军大营迁到了城内。军械库被安置在雪塔南侧。他募集了上百名铁匠和四百多名木匠,日夜不停地打造箭矢和弩矢。上千名石匠从城外源源不断地把石块运到城内,制作防守用的武器和抛石机的石弹。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到底是恐惧还是忠诚在激励着他们,乙天卓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分辨。
靠近南墙正门的集市被改成了临时校武场。巨人李义和庞同善将士兵分成两列,带着他们进行打斗训练,对此他非常满意。“让他们倾尽全力受训。受点伤没什么,别到战场上送命。”他对金思建议。
乙天卓每天都巡视城墙,和守卫交谈,倾听第一手的报告,这样他才能心安。城墙上,每隔三步就有一名弓箭手。此时他们正在有条不紊地用纱布打磨弓弩管道,还用牛油给弓弦上油,以确保主战武器能在守城战中运作顺畅。
作为勇敢好斗的高句丽人,见到天师士兵后,乙天卓心里生出钦佩。在他看来,即使是在没有战斗的日子,天师士兵仍然会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地完成自己的职责。战斗时,敌人的致命骑兵席卷过来,天师士兵不为所动,平静地站在那里,各司其职,从不慌乱。即使是在以少敌多、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他们仍然镇静无比。就是怀着这样一颗强大的内心,中国人创造了很多以少敌多的战役奇迹。怪不得中国的战神李靖将军以区区三万汉兵、五万胡兵便横扫了整个西域。
有个大丽同胞躁动不安地徘徊于城齿间,时而拨弄弓弦,时而拔出横刀在城墙上打磨。尽管他装备齐全,罩着皮甲,但他是否有勇气面对即将来临的一切?“其实他跟我一样,”乙天卓想,“想守住家园,却又被等待折磨得高度紧张。”
乙天卓在城墙上徐徐走动,对每个经过他的兄弟点头示意,无论是装备齐全的天师士兵,还是冬比忽的族民,甚至还有靺鞨人和三韩人。他试图通过眼神把自己守城的信心传递给他们。父亲曾经说,城墙上的人有多坚强,城墙就有多坚固。
“大个儿,那样不行!”甘左在塔楼下冲巨人李义喊,“猛火油木桶不能拉上来这么多。若被敌军的火箭点燃,我们都会成为烤猪。送去南门左侧的储藏室。还有这里——这里弩箭太少,需要再运上来一百捆。”甘左以命令的语气告诉李义。
“这死老头儿还真倔,”巨人李义脸上显出不快。看乙天卓走过来后,他摊开双手说:“不过说得有道理哩。”
随后,巨人指挥着四五十名士兵乖乖地把木桶往储藏室拉,又安排另外一拨人把一捆捆的箭矢抬到城墙上。
“长矛呢?”甘左又对着秀才曹喊。
秀才曹在下面对他喊:“人手一杆!”
“人手一杆肯定不够!再多拿上来些,还有斧子、匕首、长剑、流星锤和盔甲,都拿上来些!”
看到甘左、巨人李义、秀才曹在自己身旁,乙天卓的心便安定下来。他脸颊通红,阿妹的袍子皮手套挡不住刺骨的寒风。他走到甘左阿叔面前,努力让自己微笑:“好冷。”
自己会不会丢掉冬比忽城?父亲被害以来,这是乙天卓头一次对外人展示脆弱。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童路,求助似的问甘左:“我害怕会丢掉冬比忽城。这次‘绿眼狼’来势汹汹,天师的数量太少。”
“红袍子的数量是少,”甘左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但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我能看得出来。孩子,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会失去你父亲建起的城墙,双神也不会让你失去它们。”
双神?乙天卓从来不指望双神能给予他力量,但甘左的眼神和力量的确给了他不少信心。
他点点头,又和甘左聊了几句,随后进入南门城墙上的左边城楼。所有的城楼上都有一个目力最好的人,时刻观察远处森林中和蜈蚣山下的敌情。
跛子李河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李河小时候得过一场怪病,身体烧得如同火炭,耳朵听不见,眼睛也看不见。他的父母当时恰巧碰到了云游的术士。术士给他们开了一个药方。李河服下后,高烧奇迹般地退了,腿上虽留下了毛病,但眼睛变得异于常人。一般人最多只能看清一丈外的大写楷体,而他能看清三丈之外的细小隶书。
乙天卓爬上来时,李河告诉他:“一切正常。没什么要报告的,但总感觉太安静了。”
“你觉得有异样?”乙天卓问。
李河皱皱眉。“太寂静了便不正常。大人您看,”他指了指前方,“这座城池两边都是山,只有中间这条大道。山上没有任何声响。”
乙天卓远眺,南门往南便是一道长廊,松岳山和蜈蚣山在两侧浓密的原林中骤然升起,孤立而突兀。礼成江也顺着长廊穿谷而过。光秃山坡上的乱石嶙峋密布。拉近视线,眼前是由暗绿色松树组成的原林,其中点缀着几处褐色,那是顽强生存、直通云霄的高大桦树。
天空中有鸟儿安详地飞过,但它们突然四散逃开。一只雄鹰在高空中越飞越低,乙天卓的心跳慢慢加快。大鸟在蜈蚣山脚的洒泪亭上空盘旋了几次,落到了一人身上。
时间似乎停止了。他好像失聪了,四周陷入寂静。他望向洒泪亭,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站在思许亭中,身影无比熟悉!
乙天卓怔怔地看了半天,直到白鹰再次飞起。他反应过来,豹子一般冲下城楼:“我要出去,打开城门!”
“大人——”
“打开城门!这是命令!”
他骑上马儿,夹紧马肚,向城门疾驰,几乎撞到了开门的军士。出了南大门,马儿飞速疾驰,乙天卓紧紧地盯住前面的亭子。它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他骑马沿着亭子转圈,但亭子里空空如也。
他下马进入亭子,快速地转身查看,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事实:亭子里空无一人。可他明明看到有人在这儿!他不死心,又把亭子外方圆一里的地方查看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他拨开齐腰高的黄色荆棘,野草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染红了袖口。他实在走不动了,瘫坐在地上。他流下了泪水……
他转身,分别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用尽所有力气嘶喊:“天旭——天旭——”
等庞同善和金思找到他时,乙天卓还坐在地上。两人催促,他才站起来翻身上马,怅然若失地回到城内。
第二天中午,他看到老二团的兄弟聚在一张餐桌旁。秀才曹用筷子夹起一块鹿肉。“双神啊,”他用庄严的腔调宣布,“我祈祷鹿肉上能有一些胡椒!”巨人李义和其他人发出大笑。
乙天卓没跟着一起笑,虽然他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曹宪中,取笑别人的信仰是傻瓜才干的事,非常危险。”
“如果双神被冒犯了,就让他们来找我吧。对了,双神和日月神有什么区别?”秀才曹问。
“日月神也是双神,高句丽人的先祖高朱蒙和他的母亲柳花姑娘,与日月神是一体的。”
看他说得严肃,所有笑声都戛然而止。“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乙支大人。今天我们帮几户人家修好了窗户,他们留给我们的只有这句话。”
“中国人还信奉上苍呢,还有菩萨和佛祖。你想想,如果他们也说同样讽刺的话,你是什么感受?”
“祖宗,我们信奉祖宗。”秀才曹对他声明。
巨人李义拍了一下秀才曹的胳膊:“秀才曹,你这张臭嘴总是停不下来。乙支大人,您要和我们一起进餐吗?瞎眼王朝,挤一挤,给大人腾点地方。”
瞎眼王朝和李河立即让出一块地,乙天卓本想坐下,像原来一样和他们一起取笑怒骂。但江郎血淋淋的人头提醒自己,那些时光已经逝去。这个事实让他痛苦。“长官应该关怀手下,”他能听到了父亲的教诲,“但不能和他们成为朋友。因为有一天他会像审判江郎一样惩罚他们,或者把他们派上前线送死。”
“大人!”金思出现,“庞将军请您去一趟。南门来了好多难民,吵嚷着要进城!”
难民?他立即出了军营,来到南面城墙。他登上城墙,从城墙上看过去,心中一惊。
难民有数万之众,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麻木地盯着他们。现在已是寒冷的冬天,但他们仍然衣衫褴褛,还有好多孩子赤身裸体。他看到一对母女,母亲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女孩比他印象中的小弟天旭还要矮。母女两人手中各抱着一个婴孩,母亲手中的孩子在哭,女孩手中的婴孩虽然裹着皮革,裹得还很紧,但应该已经死了。
“这些难民来自百济。”庞同善说,“可怜见的,但我们无法接收。”
他们在下面喊叫。有些男人甚至拥到城门处敲打大门。
看到乙天卓在犹豫,庞同善提醒他:“乙支大人,绝不能让他们进来。这上万难民中万一有三韩人的奸细,到时候泉男产攻城,敌人里外夹击,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
乙天卓不忍心目睹扶余同胞饿死、冻死在城门前:“看看他们,这么多孩子!”
庞同善不同意:“乙支大人,我知道您有一颗高贵的心,但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正如我所说,如果里面有奸细,会轻易导致冬比忽被攻破,全城守军都会因此而死。”
这让乙天卓陷入了沉思。迷茫中,他想起了父亲的话:“当公平和正义都还不够时,你要盯着他们的眼睛,做出最符合内心的选择。”
如果人都没了,那还有什么公平和正义可言?
乙天卓望向城下的难民,看到的是希望和生命。
他没理会庞同善,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下面的守门士兵喊道:“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