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官舍,趁着汲珠给自己准备洗漱用的热水功夫,褚骄阳按照汲珠指的路,去了苏文俊的房间。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他。
无奈下,只好直接推门而进。
打开房门,一股刺鼻的酒味,熏得褚骄阳有些不适。
随后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也是好大的一股酒味。
也不知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也带着这么大的酒味,撬开了云行的窗子。
看着苏文俊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被子也掉在了地上,褚骄阳把窗子嵌了个缝,又把被子拎起来给他盖好了。
从军服里怀拿出来一张折好的纸,放在了苏文俊的枕边。
想起苏文俊和崔尚书说的话,褚骄阳忍不住笑了下。
信誓旦旦的说好好学云行正经的东西,结果却把云行不正经的都学了来。
女土匪头子,是那么好放在心上的吗?
她褚骄阳身后背的是幽宁二州,是四万亡魂。
金千千身后背的,则是封州土匪二龙山的未来。
她们不能靠任何人,只能靠自己去争。
不是那人不可靠,而是不想累及他们而已。
刚把苏文俊的房门关上,褚骄阳就看到了特意过来寻她的汲珠。
云行的人,各个心细到让褚骄阳觉得,自己实在是不会教导人。
她那个常磊,心粗的比碗口还大。
这官舍虽然是她的,可这也才是第四次回来。
此前三次都是匆匆得回,匆匆得走,好似这官舍并不是她的家一般。
从没认真看过,更没仔细的记过这内院的路。
这会儿,要不是汲珠来主动寻她,估计自己得站在这儿认真的思量一番,该去哪里找汲珠。
回到房间,坐在浴桶中,看着被砚台拍得紫青的肩膀,褚骄阳既无奈又想笑。
这文人打架,也是挺蛮横的。
也亏得她筋骨硬,要是换成别的姑娘,估计得好多天拿不起筷子了。
明天苏文俊醒酒了,她得记得管他要砚台的钱。
不然刘老爹让她赔,她那点可怜的俸禄,且不是又得被充公了。
给伤口上好药,褚骄阳随便扯了件常服套在身上,就出了门。
问了云行先前住的房间,褚骄阳难得放缓了脚步,借着回廊的灯火,打量着自己的官舍。
她不懂得欣赏这庭院的设计,但也是满心欢喜。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云行布置,且又住过的地方吧。
虽然人离开了封州,但还有一处她能寻到云行影子的地方,于她而言,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云行的房间,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太大不同。
东西不多,简单整齐。
只是她不明白,云行让她到他房间来干什么。
在房间走了一圈,褚骄阳在里间的床上,看到了个锦盒。
坐在床边,低着眉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手中的锦盒,褚骄阳打开了它。
锦盒里有一封信,和一颗被磨得圆润,却不是很大的白玉珠子。
褚骄阳没有细看珠子,先拆开了信纸。
“只此一颗,亲手所刻,只为讨云行掌中阿骄一笑。”
指尖缓缓划过信纸上的字,褚骄阳忽得笑了起来。
笑得一脸稚气,笑得没心没肺。
她还以为云行在马车上说的:倒也不枉我多日的辛劳,是指他日夜兼程赶回来见她的辛苦。
结果,说得是亲手磨这颗珠子的苦。
这男人究竟是有多么的自信,吃定了她会心软,她会舍不下他。
才会在离开封州,去饮马镇前,给她留了这个仲秋节的礼物。
拿起锦盒内的珠子,褚骄阳放在手心中,借着烛火,来回滚动的看着。
白玉珠子滚动间,她发现着珠子并非如初见那般光滑。
急忙下了床榻,赤脚走到烛火下,捏起珠子,仔细得翻看了起来。
原来这珠子打孔的两端,一端刻着祥云,一端则刻着个“行”字。
这是怕自己忘了珠子是他送的,还是怕别人不知道是他送的,竟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上面。
“小心眼。”
褚骄阳对着珠子嗔怪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回到床上,从锦盒里拿出云行先前备好的绳子,把珠子穿上,戴在了脖子上。
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褚骄阳打算直接睡在云行的房间。
心中觉得,反正自己和云行再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了,他的床,她也不是第一次睡了,所以如今睡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妥的。
可被子盖到身上,褚骄阳才发觉这还是有些不妥的。
这床被子,竟是她在北大营用的。
当时云行住在她的营房,她换去了别的营房,之后她又在刘瑶那边住了许久。
回去后,也没留意自己的被子是被换过了的。
这些事她一贯都不太在意的,对她而言,只要能睡,别的都不重要。
所以,这会儿在云行床上,看到自己曾经用过的被子,让她不由得红了脸。
这被褥和贴身衣物一样,都是很私密的东西,如今就这样被云行堂而皇之的带走,并贴身用了这么久,这样让褚骄阳的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把头埋在被子里许久,褚骄阳的眼角,最终还是忍不住的红了。
云行从未嫌弃过她。
当年没有嫌弃过她的莽撞,没有嫌弃她的酒气冲天,没有嫌弃她不顾矜持的所求。
如今也没有嫌弃她的折辱,没有嫌弃她的隐瞒,没有嫌弃她污遭的人生。
这种明晃晃的偏爱与小心翼翼的维护,别说她一个本就念着云行不愿放的人,就是换成别的铁石心肠的女子,也会把自己的铁心,撬开个缝隙,任由云行进入的。
不知是许久未曾喝酒,喝点就上了头的缘故。
还是这被褥上有了云行的气息。
褚骄阳这一晚,迷迷糊糊中,总以为云行就在她身边。
一如大婚前一晚,在她闯入他的房中后,被他压在身下一样,让她逃不得,又不想逃。
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解了谁的衣衫,也不记得到底是谁先不顾礼数,沉沦在两个人无法分开的呼吸中,情不自禁得提前点了那洞房的花烛。
她只记得,云行在与她耳鬓厮磨间,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唤她“阿骄。”
她只记得,云行轻声哄着她,要她不可再闹下去,不然下不了床,他只能抱着她,从自己的房间直接去拜堂。
她只记得,云行给她穿好衣衫,准备亲自送她回苏家别院时,被她嫌弃的拒绝了。
“我偷偷来的,旁人都不知道。你现在送我回去,是存心想弄得所有人都知道,我婚前不检点吗?”
她能翻墙跃瓦,悄无声息的离开云国公府,可云行他行吗?
她还记得,云行笑着把她揽在怀里,神色郑重的说道:
“与你递婚书,换庚帖的人是我云行,今日你没进错房间,没认错人,也没睡错人,试问你哪里不检点了。我对此事,尚无异议,谁敢说什么。”
可是即便云行如此说,她还是心生了怯意。
世家大族的规矩,她是懂得,这本就是被云国公夫妇所不喜,却不得不接受的婚事。
如今婚前她又先把人给睡了,岂不更是火上浇油,因此她还是把要随她走出门的云行,给狠狠的推了回去。
无奈下,云行只好拉着她的手,温声和她说道:“时辰还早,回去安心睡觉,等我去接你回家。”
“我不想走了。”褚骄阳低声呢喃着,反手去握云行的手。
结果扑了个空。
惊慌失措的睁开眼,褚骄阳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虽然身处的是云行的房间,但云行这会儿却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云行回京都了,回那个她亲手给他画的牢笼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