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生机②⑤ - “哥,疼。”

书名:没辙 作者:陆瞳 本章字数:2338 下载APP
从这天以后,家里的气氛跌至冰点,连晏美瞳都被冷暴力波及,不敢大嗓门嗷呦。

晏江何开始了“自我坑害”。他关紧房门,防贼一样提防张淙,甚至因为不待见张淙,连懒觉都不睡了。他成日忙得魂飞神丧,也要违背本性,玩命早起,跟张淙岔开。

若是实在不幸没躲开,晏江何在家里和张淙碰头,他就将张淙当成透明空气,不搭不理。连带着也将张淙做的好菜视若不见,浑身长出暴发户的臭毛病,从早到晚出去下馆子。

这么下去几天,张淙定然是受不住了。今儿个一大早,张淙趁晏江何在卫生间洗漱,直接站厕所门口堵人。

一扇门总共就那么窄,张淙个儿高腿长,肩膀宽阔,往门口一杵,苍蝇飞出去都嫌挤巴。

高大的少年就这么面对面戳在跟前,强硬地不肯退让。晏江何忽而感到一阵压迫,差点后退两步。

——张淙早就不是个小孩儿了。他是个男人。

晏江何眼皮狠抽,一口漱口水好悬没呸张淙脸上。

晏江何瞪着张淙,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淙,闹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相,沉着声音说:“你躲着我有用吗?我们谈谈。”

晏江何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谈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谈的?就看张淙这副完蛋样,怎么谈都等于“表白”。

晏江何猛地推了张淙一下,将他推去撞门,低喝道:“滚。”

张淙闷哼一声,后背磕在门框上。他抬起头,阴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晏江何,嘴上平静地说:“哥,疼。”

晏江何心口拧出一颗螺丝钉,面上只当自己耳聋眼瞎,径直走出卫生间,用冷漠终止了厕所门口这场闹剧。



张淙再没有特意截过晏江何。晏江何接下来一周通行顺畅,但心里却格外难受。他总会不经意发现张淙的目光,张淙会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可一双眼睛总抓着他不放。那目光就跟幽灵一样阴魂不散,惹得晏江何全身不自在,只有在医院忙到筋疲力尽才能勉强忽略。

晏江何可怜得叫人惋惜。

比如晏江何三十岁生日这天,八百年不遇,稀罕赶上了休假,而晏江何却没有回家,更没心思去别的地方玩闹。

他在Azure从早待到晚,喝喝饮料听听歌,身陷娱乐环境的同时却架不住一张唉声叹气的嘴。钟甯挨着他看,怎么看怎么费劲,最后不由得冒出某个胆大包天的念头。

钟甯怂包一个,再多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瞎说话,只能神经兮兮,咯噔着想:“晏江何不能吧......”

晏江何在Azure一口气待过十二点,总算将自己的生日交代完毕,开车往家走。离家楼下老远,晏江何趁着车大灯,瞧见了一个人影。

天太黑,大灯又刺眼,晏江何看不清楚,但他就觉得那是张淙。长胳膊长腿的,在往垃圾桶里扔什么东西。

要说人的确是个匪夷所思的玩意。晏江何土匪当惯了,一朝突然学会窝囊,还窝囊出花哨了。就因为一个像张淙的人影,晏江何竟又在车里多待了十分钟才敢上去。

进门以后也如晏江何所愿,他没看见张淙。客厅空落落的,晏美瞳甚至都缩在猫窝里焉头耷脑。张淙那屋屋门紧锁。

这萧条的气氛给晏江何刺激上孬劲儿,他也是烦透了自己的憋屈作态。他怎么就不能一脚踹开张淙的门,将这臭小子揍个皮开肉绽,再撵出去?

晏江何暴脾气倒秧,他灌完两杯凉水下肚,火气却越浇越旺,进门时手爪子犯病,“咣当”一声给门摔了。

门摔得巨响。窝里的晏美瞳脖颈炸毛打哆嗦,横跨整个客厅,另一间屋里的张淙也听得清清楚楚。

张淙此时僵在床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屋里一点亮光都不见。他把自己丢在黑暗里,睁大眼睛。

张淙记得去年晏江何很爱吃他做的蛋糕,于是一大早就出门,去蛋糕店鼓捣。他沾了一身甜蜜的奶油味回家,坐在桌子边上等没了一天。直到过了午夜十二点,晏江何的生日翻篇了。

那个漂亮精致的蛋糕,终归无人品尝。张淙没办法再用这种东西,讨晏江何一个笑容。他甚至都讨不来说句“生日快乐”的机会。

张淙冷眼看待自己费心做出来的蛋糕,觉得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他于是站起身,拎着蛋糕下楼,将它掼进了垃圾桶。——晏江何看见的人影,果真就是张淙不假。



晏江何终于煎熬到了张淙离家上学这天。张淙走的时候,晏江何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一对娇嫩的粉红色云鬓双花,面无表情地往晏美瞳耳朵上打扮。

晏江何刚为畜生戴上一朵,张淙拖着行李箱,从屋里出来了。

晏美瞳的耳朵猛一拨楞,晏江何的手便抖擞一下——第二朵花掉到地上。

晏江何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张淙的脚离自己越来越近。

行李箱滚轮声停下,张淙在晏江何跟前站住。

张淙的目光先是硬邦邦地掉下来,似乎跟晏江何有什么深仇大恨,巴不得将晏江何剥拆入腹。

然后又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仿若无足轻重的细软羽毛,卷进和风细雨,零碎纷飞,荡然无存一般。

张淙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话出口不敢猜过滤了几千层,砍去了多少渴望和疯癫,竟也变得轻悠悠的。他问晏江何:“哥,你真的不送我?”

“......”晏江何这一瞬间有些接不住。就算张淙再不该,再丧尽天良,他也没忍住,不得不心疼片刻。

晏江何捏住晏美瞳的耳朵,抬起头。自从张淙那倒霉心事揭露了以后,近乎半个月,这是晏江何第一次正面直视张淙的视线。

晏江何皱着眉头,吭哧一阵,叹了口气。他没正面拒绝张淙:“去吧,去好好学。”

晏美瞳忽然“嗷”出一声。它影响气氛。主要赖晏江何下手没轻重,薅疼了它耳朵上的毛。晏江何便只能改为用手掌搓晏美瞳的耳朵,它这才老实。

这回破天荒,是张淙先错开视线,他基本在晏美瞳扯嗓子“嗷”完的瞬间就转移了目光。张淙重新拖过行李箱,没回头,穿上鞋走了。

张淙关上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的手揣进兜里,摩挲家门的钥匙。

晏江何有原话说过:“你以后管我叫哥,这钥匙就给你。”

张淙不死心地想:“我一辈子都叫你哥,家门钥匙一辈子都是我的。”

可他下一秒,又非要残忍地挖烂自己一颗心——晏江何还会愿意听他叫这声“哥”吗?

晏江何还会想他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