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辞坐到床边,把正哭着的小姑娘小心地抱了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现在她的肚子让两个人很多亲密的姿势都不奏效了,到如今孕后期,靠在一起就只能够是她侧坐在他的怀里。
周屿辞一只手依旧给她慢慢地按摩着刚抽筋的小腿,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轻轻拍着,低头亲她哭得湿漉漉的眼皮。
肚子里还住着一个小孩儿的小姑娘哭得专心极了,一心一意地攥着他的衣服往他怀里蹭,肩膀微微颤抖着,把眼泪都蹭到他的颈脖间。
周屿辞任由她把情绪发泄出来,也没有插嘴询问她的眼泪,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把人抱紧了。
宋予时哭了会儿,才渐渐在他无声的安抚下缓过了劲儿来。
她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梦境,又回想起想要脱逃梦境,结果一翻了身就小腿猛地抽筋的疼痛,委屈得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我刚才做梦了...”她说。
小姑娘的声音软得像是随时能够化开,哭过后带着不明显的沙哑,听得周屿辞一颗心都要稀巴烂。他给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珠,低头去亲吻她的眼睛,也不问是什么梦,只说,“别怕。”
“我在这里。”
周屿辞这句话来得比什么都让她心安,宋予时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梦。”
往常他也会问的。
他弯起唇笑,亲亲她细腻白皙的脸颊,“这不是哭了么。”
不用猜也能够知道是噩梦,她哭得那么伤心,问多了让她又难过也没意义。
“但我想和你说。”宋予时有些娇气地回,脚后跟轻轻蹭了一下他的小腿。
周屿辞摸了摸她高高鼓起的肚子,最近他的小太太很喜欢让他这么做。
他顺着话,从善如流:“圆圆刚才做了什么梦,告诉我好不好?”
“好吧。”宋予时听他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就又笑,不过下一刻就嘟起唇来:“我梦见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不来找我,但我在等你来找我。”
“结果等呀等,等了两周,我们在公寓楼下碰见了,你带我回家,饭也没吃就按着我在餐桌上做。”
“然后我在梦里就一直哭,觉得好难过,后来你也不继续了,只亲了亲我就送我回家。”
“之后我就醒了。”
其实这个梦境很长,也很详细,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般。只是也太过详细,她在梦里也不愿和他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及,“而且,我为什么要等你啊!明明那个时候,我也还没有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这么痴情!”
周屿辞听着前半段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按照她的性格,断然不会因为这样就伤心得要哭,她当初就透亮,现在被自己宠着,就更加是通透。
到了最后这几句,才算是明白过来她委屈的缘由。
敢情儿是觉得梦里给她安的人设太不贴合,让她不乐意了。
他笑出声来,小姑娘有点不高兴,“再说,你要是那种人,我才不会喜欢你。”
周屿辞对此倒是毫不怀疑。
他低头吻她的耳廓,低声笑:“所以,梦都是反的。”
现实里的自己不会和没有认定的人拖泥带水,不会碰见了见过一面的人就随意带回家,更不会发现自己有异样的情感时,不去直面。
他会和心爱的人低头,会对心爱的人主动,也会好好地呵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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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些小问题,虽然身体上的难受并不明显,但宋予时孕后期这十周也仍然过得有些辛苦。周屿辞这两个多月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她的身边,虽然表现极为不明显,小姑娘依然偶尔能够感受到他的焦躁。
周屿辞确实是心焦的,因为没有办法更好地缓解她的不舒服。即使医生和营养师,甚至双方的母亲都有和他说过这是孕后期妈妈会经历的正常现象,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只是这如何是能够完全控制的事情。
他不说,也不外露,并不打算让小姑娘知道这种并不正面的情绪。
只是两个人如此熟悉,即使宋予时被他用玻璃罩子护着,也是能够感知到他的不对劲的。
真正让小姑娘意识到自己需要和他说一说的时候,还是周屿辞的好兄弟兼发小——陆倾带着他的女朋友从E国回来探望怀孕的她的时候。
陆倾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本来说是等周屿辞摆满月酒的时候再回来看看小侄女儿或是小侄儿,不过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就决定回来一趟。
他们到的时候,宋予时正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在看一本很薄的影集。
她抬头就看见周屿辞带着两个人朝自己的方向走,他侧着头在和旁边许久不见的陆倾在说话,一只手还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
是少见的有些不耐和躁郁模样。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想什么,一行人就走到了秋千旁。
陆倾是老熟人了,陆倾的女朋友也见过几面,他们过来跟她打招呼,都让她不用起来了。
宋予时也就坐着。
陆倾唠了两句就拜托宋予时照看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宋予时看出两个男人有话要聊,点点头就笑着拉陆倾的女朋友也坐在秋千上。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
吃过饭后陆倾跟周屿辞在小客厅里,周屿辞不喝酒,陆倾一个人喝没劲儿,两个人就喝的茶。
宋予时不知道他们聊的什么,神神秘秘的,以往就算是说正事儿也从不避着她。
她有些好奇,拦了阿姨要送去小客厅的水果盘在手里,就自己悄咪咪地走近。
里面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飘出来。
“阿辞...不是...心态放松点...不然...”
这几个词牛头不搭马嘴的,拼都拼不成一句话,宋予时又走近了点。
“我看嫂子也没有你焦虑,是你别影响她心态才对。”
是陆倾的声音。
“不是,我说阿辞,你不会已经在想出来的要是个小子,就得先好好儿揍他一顿吧?”
宋予时扶额,不然怎么说陆倾跟自己丈夫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话说的一针见血。
随即,她就听见了周屿辞的声音。
是很标准的,很周屿辞的应答。
一声从鼻子里懒洋洋,慢悠悠哼出来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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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予时在当晚和周屿辞一起送走了陆倾和他的女朋友以后,回到房间,就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周屿辞有些不明所以,自己的小太太一脸正色,甚至清了清嗓。
她拉着他的两根手指晃了晃,一脸正经地说,“老公,你以后教育小孩,不能用强硬手段的。”
“打是亲骂是爱这种,已经过时了。”
小姑娘疯狂地用含蓄的措辞暗示着他。
周屿辞听了,顿了一瞬,随即似笑非笑的模样,“圆圆来端果盘儿听见了?”
宋予时咬了咬唇,又嘟起唇:“是秘密嘛?”
周屿辞摇头,坐到她身边,“本来怕影响你心情,才去了边儿上说。”
不过没想到,自家小太太不仅没有被影响到,似乎还非常非常地,偏离了重点。
小姑娘抬头来将软软的唇印在他的下巴上,软乎乎地说,“你别这么担心呀,也不要凶他/她嘛,出来前在肚子里兴奋一点是正常的。”
周屿辞被她黏糊糊又乖巧的吻亲得不由自主地笑,他低声笑着,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抱进怀里,道:“兴奋情有可原,但调皮是要挨揍的。”
怎么能这样都不改口呢!
宋予时不高兴了,她伸手胡乱地蹭他的腹肌,“这样教育不科学。”
“只要不闹腾你,就不揍。”他如是说,又去哄自己的小太太。
还不忘记摸着她的肚子,凑近放狠话,“给我安分点儿,别闹妈妈。”
宋予时刚硬起来要跟他争辩的心,又一瞬软得彻底,窝进他的怀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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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是在预产期前两天出来的。
宋予时是剖宫产,周屿辞进不去手术室,只能在等候区硬生生捱了半个小时。
医生和护士把宝宝推出来的时候,周屿辞甚至都没等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就跑进了产房里看自己的小姑娘。
手术是半麻,宋予时依旧是醒着的,正躺在移动病床上被往外推,就看见朝自己奔过来的周屿辞。
他一条手臂撑在她的枕边,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又看向她被衣料盖住的小腹。
宋予时感受到他喜悦又担忧的心情,笑起来,小声叫他:“周屿辞。”
男人弯下腰亲她的额头,“辛苦了,宝贝儿。”
“是有点辛苦呢。”她哼哼,想要他抱,但又想起,“你看了宝宝了吗?”
见他神色有些难能的茫然,宋予时就知道他根本没等看看孩子就跑进来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是个女孩子哦,你没有机会揍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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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生的小孩儿还皱皱巴巴的,只是皮肤和宋予时一般白净,哭起来也是柔柔的,不像杜虞家那两个小子一样,扯着嗓子哭得一走廊都听得见。
宋予时瞧不太出来自己的宝宝长得更像谁一些,周屿辞却说,希望女儿更像她。
她见周屿辞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们的小孩儿,手法虽然还有些生疏,却不难看出专门练习过的影子,不由得弯起眼睛来笑。
周屿辞在她的面前,一向都是柔和的。如今在周家这个新诞生的女孩儿面前,他似乎也已经能够被看出日后女儿奴的模样。
见自己的小太太在笑,周屿辞把手上抱着的女儿交给月嫂,弯下腰来亲她:“高兴么,宝贝儿。”
宋予时伸手搂住他的颈脖,“周先生已经开始有好爸爸的样子了喔。”
“是么。”周屿辞也笑,动作很轻地回抱住她,脸埋在她的颈间,一下下地亲着她的肩膀,“但我觉得,我最擅长的,是作为小宋女士的好丈夫。”
宋予时轻轻抿唇笑着,不敢用力笑出声,只怕扯到刀口。
剖宫产刚过的那一周是最难受的,等过了五六天她能下地慢慢走,排了气以后,才算是渐渐恢复过来些。
周屿辞心疼得不行,那段时间连小孩儿都不怎么管顾,全靠月嫂还有孩子的姥姥和奶奶来看。
孩子在慢慢长开些后,长得越来越像宋予时的模样。脸型轮廓和眉眼都遗传了她,五官里的鼻子和唇则更像是周屿辞和宋予时的结合体。
周屿辞对此无比的满意,每次看着女儿,都会在想自己的小太太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女儿的性子也随了她,还因为杜虞家和姜睢甯家的三个小子从小就跑过来带她一起玩,到处都护着,甚至比宋予时还要来得更乖更软乎。
不过,周屿辞也很快就体会到老父亲看见小男孩凑到自家女儿身边的不爽,甚至有一回看见杜虞家的小儿子凑到自己女儿身边给她盖小毯子的时候,皱着眉过去把他拎开了。
宋予时和杜虞都笑得不行,杜虞说自己的儿子没骨气,宋予时则是窝在周屿辞的怀里,听见他有些纳闷儿地亲着她的耳朵说。
“爸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跟咱哥一样把我往死里揍一顿?”
宋予时抱住他的腰,打趣他:“跟你现在一样?”
周屿辞低头咬住她的唇,闷声道。
“现在看哪个都是臭小子。”
宋予时乐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