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后，廖小刚在大学城旁边美食街上人气最高的一家烧烤店里等来了鲁子敬。这家店是鲁子敬推荐的，正宗的宁夏羊肉。他本想叫周易航的，又一想太远就算了。烧烤店的生意异常火爆，他们这算是晚上第二场，六点开始第一场的人已经走了大半，他们才有机会抢到位子。很多人一呆就是一晚上，店里坐不下就在门口支起大排档来，吃喝到半夜才走。
　　　老板过来问他们要几斤的。廖小刚今天诸事不顺憋了一肚子气，直接跟老板说要只最大的。很快老板就提着一只还带着血丝的生羊腿过来问够不够。鲁子敬说够了，又点了几个凉菜和两扎啤酒。老板把羊腿架在碳烤炉子上，给他们演示了几下翻转，说酱料在旁边自己刷。
　　　鲁子敬拿起杯子要倒酒。廖小刚却捧起大扎杯猛灌两口，放下扎杯说：“不晓得我妈还在不在。”
　　　鲁子敬：“你没回去看过？”
　　　廖小刚：“哪敢回去，在洗浴中心躲了一下午睡了觉。你说她来干什么？还收买了叶晓灵。叶晓灵也是人不可貌相，年纪轻轻居然出卖我。”
　　　鲁子敬：“你对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单身这么多年，碰到个谈得来的，总归会多想。她也蛮清纯的。”廖小刚盯着羊腿，等羊腿在炭火下“滋滋”冒油，一侧慢慢变成金黄，就迫不及待的翻身换一面继续烤。“你是不晓得我妈，认准一件事情，劲头比谁都大。我们家也不穷，她就老爱为了几毛钱跟人扯很久。还有出去玩，一群退休老太太，非得八九点钟跟上班的人去抢地铁。每次超市促销，啊呦那个激动啊，恨不得把超市搬空回来。买来的东西吃不完眼睛一眨就忘了，放到臭掉。”
　　　鲁子敬：“都一样的，说不好的。”
　　　廖小刚用刀叉切下一块来就塞进嘴里，刚放进去就烫的吐出来连连哈气。
　　　鲁子敬：“你那块都没透，再叉住烤一烤。”说完用叉子戳了戳最先烤过的地方，熟练的切下一小块肉来，吹了口气，再用嘴唇碰了碰，觉得不烫了才用牙咬下一半试了试，觉得可以才放进嘴里。“第一块不要蘸酱，吃原味。”
　　　廖小刚把那块肉重新烤了两圈放进嘴里，不由赞道：“嗯，味道不错。”吃到一半，又神秘兮兮的说：“告诉你个事情，有反应了！”
　　　鲁子敬：“有反应了？”
　　　廖小刚：“所以我才浑了一晚上，结果啥也没干。”
　　　鲁子敬差点喷出一口酒来，眼神带着戏谑和故意挤出来的敬畏举起大扎杯说：“敬你。”
　　　廖小刚：“滚！”
　　　鲁子敬切下一块肉来放到他盘子里：“来来来，多吃点，羊肉温补，对处男好。”
　　　廖小刚狠狠把肉塞进嘴里，凶狠咀嚼。我是处男，我纯绿，我就要吃肉！
　　　鲁子敬也没继续劝，只是陪吃。失业让他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只是闷头吃。女人靠睡男人靠吃，吃饱了心情就好。
　　　大半只羊腿下肚，廖小刚放下大扎杯说：“也不晓得老周怎么样了。对了，叶晓灵不在老周那做了。”
　　　鲁子敬一怔，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想不明白叶晓灵为什么要帮廖小刚他妈，按理说她也是年轻人，帮同学朋友在老师家长处圆谎隐瞒不是常态吗？难道说95后的价值观又回到了六七十年代？
　　　廖小刚：“你说她为啥要出卖我？是不是知道我家有房子，故意接近我妈？”
　　　鲁子敬：“她不是小白兔吗？”
　　　廖小刚：“小白兔也可以有小算计啊。不过遇到我妈啊，她那点小伎俩，上不了台面。后来我一想啊，我妈这叫将计就计。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半推半就，看起来是她被牵着鼻子走，实际上明白着呢！才不会上她的当。”
　　　鲁子敬：“你妈是在帮你。”
　　　廖小刚：“帮我泡叶晓灵？”
　　　鲁子敬点头。
　　　廖小刚摇头。“我不要这样。这样不好。我不要我妈插手我的事情，也不喜欢自作聪明为别人好。我妈觉得叶晓灵好摆弄是她的事情。找女朋友是我的事情。就算是我喜欢的女生，只要她插手，我就受不了。跟你说个事情，小时候我妈怕我长不高长不好，天天让我吃三样东西——牛奶、苹果、水煮蛋。三样东西是有营养，可架不住天天吃，特别是牛奶和水煮蛋还必须一起吃！后来我吃伤了，闻到水煮蛋的味道就想吐，就跟牛奶一起拿去喂猫，苹果咬一口，扔掉。再后来不管我妈说什么，听起来都像牛奶水煮蛋和苹果，都不想听，都反感。她喜欢叶晓灵是她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他盯着鲁子敬，“你觉得我跟叶晓灵合适吗？”
　　　鲁子敬：“不合适。”
　　　廖小刚：“为什么？”
　　　鲁子敬：“她是你妈喜欢的类型，乖巧懂事会讨好人，但不是你喜欢的。越是会讨好你妈的你越不喜欢。”
　　　廖小刚一拍大腿：“没错。叶晓灵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据我所知，她一直单身。说明她有自己的要求和考量，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这种头脑冷静清醒的女生不适合我。”
　　　两人碰杯。
　　　两人干掉了一整只羊腿外加四扎啤酒。酒足饭饱，鲁子敬打了个哈欠说受不了了要回去睡觉。廖小刚要扫码结账，鲁子敬说他已经结了。
　　　走到门口，凉风一吹，鲁子敬说：“明天早上再看看，如果连续几天早上都能起来，那就是好起来了。”
　　　廖小刚：“你先走，我走回去，消消食。”
　　　鲁子敬跨上电动车走了。
　　　廖小刚打了个饱嗝，看看时间十点半。月亮懒洋洋地挂在乌云后边，美食街依旧喧嚣。慢悠悠地往前走，忽地听到前方传来贝斯的电音。
　　　美食街的另一头是酒吧。
　　　这里一边是大学城，一边是科技园区，暑假学生走了大半，可科技园区的年轻人们还在。特别是去工业化后，新区就成了电商直播的乐园，漂亮的主播和网红更是比比皆是，很多年轻人都会加班后来吃一顿，再去喝一杯听听音乐来消解放松。
　　　廖小刚走进一家足球音乐酒吧。台上一曲奏罢，台下掌声寥寥。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坐着聊天，还有自顾自刷手机的。他找个了靠墙的空位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杯。吧台上，乐手正在准备下一曲，看起来很年轻。他也有点困倦，可就是不想回去。就算他妈不会一直蹲守也不想回去。觉得那里已经被发现，不安全了，回去会被抓住失去自由。
　　　人没了自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觉得自己像个游荡的孤魂野鬼，混迹在电音和人群中无所事事，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男歌手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唱。廖小刚觉得他唱得很一般，让鲁子敬来都比他强。
　　　人渐渐多起来，掌声也比刚才密集了许多。驻场歌手一首接一首地调动着台下的气氛。廖小刚觉得有点无聊，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偏偏他还挺享受台上台下搞气氛自己在角落里不屑一顾的感觉。
　　　不知不觉一个钟头过去了，已经有男男女女在暧昧的灯光下低头私语。男人们的手开始变得不老实，女的也欲拒还迎。人类总是会用一切手段来促成最原始的欲望。灯光、音乐、歌声，不过是用来调动和掩饰内心欲望的工具，好让一些事情发生得顺其自然顺理成章。
　　　趁男生下台的间隙，廖小刚起身走到台上，他要自己来一首。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节奏，BSB的老歌，青春的记忆的轻狂，随着他略带金属质感的嗓音而出，顿时引来一阵惊呼。
　　　廖小刚很是享受这种感觉。人在舞台中央，周围是虚幻的灯光，台下的一切变得模糊，整个世界仿佛缩小成这十平米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他就是主人，他用声音来操控一切，包括人们的情绪。
　　　副歌之后重归平静，掌声已难再让他动容。结束了后半曲，他从容下台，潇洒离去，混不顾男人们羡慕中带着几分嫉妒的目光和女人们的好奇赞赏。连挥手都懒得给。装逼的最高境界是道法自然。
　　　有那么一瞬，他心中闪过希望有人追出来找他加微信或是邀请他明天继续来的想法，然后不置可否的留下一个微笑扬长而去。可没有人追出来，心中难免失望。杀伤力还是退化了。果然我还是虚荣的。
　　　看了看时间，距离零点还有五六分钟。行人少了许多，路边的车却停得满满当当，当中不乏名车跑车。是了，旁边就是大学城，美女如云的xx学院一个起步就到。果然，远方路口突然传来马达的轰鸣，几辆炸街的跑车狂飙而至，在他身边挂了个弯转进前面的路口。
　　　廖小刚默默的朝他们竖起中指，骂了句“傻逼”。
　　　往前走了一段，突然看到对面一家酒吧门口的阴影下聚着几个人。嘻哈风的韩式小痞子，一个中分一个黄毛一个耳钉，两个嘴里叼着烟还有个贼头贼脑的朝酒吧门口瞟，装着若无其事的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要是在大唐，这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的家伙早就被武侯抓起来送去守捉城了。
　　　这时酒吧里出来两个妹纸，明显是喝了酒，相互搀扶歪歪扭扭的走着。三个小痞子立刻被吸引过去，其中的黄毛想上去搭讪，被中分拉住。两个女生神志还算清醒，看都不看他们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廖小刚假装停下来接电话，他总觉得三个小痞子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