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公主是要去何处?”那人话音刚止,慕离笙便将眸光瞥向他,顿住了脚步,面上布满寒霜。
就像是一道寒渊,生生的要将人冰封碾碎。
并非眼前之人如何让她不爽,只是她恨透了傀儡这种术法,从落氏一族惨灭后,愈发的恨了。
更恨极了用这法子的主人,那个名唤雁生的疯子,名副其实的贪狼命格。
而此刻,万花楼的众人正被他五花大绑的捆在大堂,那些嫖客早已不知去向。
被绑着的那些个女子,眸中尽显恐惧。
见状,慕离笙便知晓幕后之人的意图,她冷笑了一声,半带挑衅地擦拭着手中的软剑,说出的话颇有些桀骜不驯:“本殿若要走,您能奈我何?”
那双眼眸中笑中带有冷意。
“公主还是识趣些好,这样也能少吃些苦头。”
“你那主子告诉你的?”说着,慕离笙双眸一寒,手中的软剑微转:“本殿说了,凭你,拦不住!”
说完,慕离笙便持着手中的软剑,往那人袭去。此次雁生派来的傀儡数量虽然不少,但都不算厉害,除了眼前这人。
思及此,慕离笙眸中不由划过抹幽深:依她对雁生的了解,那人素来不做无利之事。此番抓她是真,试探也是真。
抓她,为的是让她说出万蛊窟以及泽安的下落。想来从泽安失踪的那刻起,他便在寻泽安的下过。
而这时间段,不过也就一瞬。如此说来,他们,一直都在雁生的掌控中,雁生的窥天之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同顾玺影难分伯仲,而他的控蛊之术,更是到了恐怖如斯的境地。
就算是慕离笙,自多次陷入绝境之中而锻炼出的意志,或许也难以抵挡雁生的蛊术。
想到此处,慕离笙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软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瞧向红木盒子时,还有些若有所思:不对,还有断魂,他是故意任由阿绮养蛊的,他是要吊着自己最后一口气。
一想到此处,慕离笙灵台瞬时一阵清明,那些一直萦绕在心底的疑惑,在此时也消失殆尽:他想拿她做实验。同用半月蛊试验那些女子一般,将她体内的断魂与半月相互融合,以此来达到承载万年蛊王的完美载体。
也就是顾九方才所说的祭品。
原来,她才是关键。而预言所说的两星聚,贪狼灭,是这个意思。
此刻,慕离笙的手略有些颤抖,心下虽如此想着,面上依旧同之前一般镇静。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傀儡也倒了一大片,只有方才那领头的傀儡还依旧屹立不动。
那人阴恻恻地笑着:“看来公主并不喜欢文雅的方法,既如此就莫怪小人动粗了。”
“来人,永乐公主心怀祸心,凌虐百姓,以妖术杀害城中女子,实乃王族之耻,今奉大国师之命压入宫中,听候发落,带人证!”
那傀儡话音刚落,便有人将躺在担架内的青兰抬了上来,而那青兰俨然已是奄奄一息,不知何故担架上的青兰似亢奋了起来,猛地从担架上摔下来,使劲扒拉着慕离笙的腰带,而后,猛地一扯,从慕离笙腰间拽下一个精致的白瓶。
在青兰靠近之时,慕离笙只象征性地躲了一下,心下不由好笑:原来在此处等着我。
此白瓶是顾九给她的那一个。做完这些,青兰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便咽了气:“小人可以作证,城中种种便是公主所为,这瓶内之物便是物证!”
听言,众人皆是一惊,那些个女子看向慕离笙的眼神尽显惊愕,只是,那些人中唯独不见万花楼老鸨。
也是,阿绮都身陨了,云姨自然不复存在,那些人早就死了,死于长阶之上,如今看起来存活,靠的无非是那些人的执念,和阿绮自身的蛊力。
“永乐公主,你可认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闻言,慕离笙轻飘飘地瞥了那傀儡一眼,眸中掠过丝丝讽意。
“看来公主,是吃硬不吃软了。”说完,那傀儡冷冷一笑:“来人,带上来。”
只见,那傀儡音落,巫绮的身躯便被抬了上来,只是人早已僵硬了。
而此刻,那,傀儡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朝慕离笙轻声道:“我劝公主还是莫要同主上作对,到时,苦的可不只您一人了,瞧瞧,您这好姐妹,到地底都不得安息。”
“你若敢碰阿绮一根手指,本殿废了你!”见此,慕离笙埋于心底的怒火,瞬间在此刻迸射而出,慕离笙眸中带有几分杀意,剑锋一转便架在了那傀儡脖颈上,满眼的毁灭之欲像是魔音一般萦绕在她耳畔。
恍惚间,她似是听到了一阵梆子声。
“杀了他们,就没人能伤害你所珍视的一切,杀了他们。”这些他们自然还指代了这些无辜的女子。
那嗓音虽不大,却让慕离笙头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双手撕扯着她的头,那些双手的主人无一不在让她戾气横生。
慕离笙手中的软剑不由颤抖,险些无法抑制那想要吞噬她理智的念头。而随着那梆子声响得欲烈,慕离笙的头便越发的疼了,直到手中的剑跌落到地上。
“来人,带走。”见慕离笙如此,那傀儡冷冷地笑了笑,低声啐了一句:“这娘们,真是晦气!”随后,当他再抬起头时,眸中尽显残忍的杀意,尤其是看向万花楼的众人,他说出的话就像是魔鬼降世一般,嗜血而充满毁灭欲:“一个不留,剥下这些美人皮,投到闹市中,就说是摄政王所为,意图谋反,拿你们这些人祭旗。”
此言一落,整个万花楼尽显哭喊声,那些女子不住地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人间炼狱。然而不过是以卵击石。
那些傀儡动作极快,不过转瞬之间。整个万花楼便鲜血遍布。再无一丝气息。
那些女子的皮被缓缓地剥下来,成为了货真价实的美人皮。
场面美丽而惊悚,充满着血腥。
见此,那傀儡也不再逗留,派人押解着巫绮的尸体和昏迷过去的慕离笙便回去复命了。
他并不知晓,躲在暗处瞧着这一切的了白、顾九、子虚三人组。
而子虚和顾九正紧紧地捂住了白的嘴,和禁锢住他的身躯,颇为费力。
直到,那傀儡带人远去后,复才放开他。
“你们这是找死!”须臾,挣扎出的了白恶狠狠地道,随后没有丝毫犹豫便要追上去,却被顾九一个不耐烦抵上脖颈:“再闹弄死你!”
顾九向来瞧不惯了白的做派,现下也没客气,出手一点也不手软。
“放开,我要去救阿姐!”
“有白落笙在,那老东西不会对慕离笙怎样,眼下主上吩咐你的才是大事。”
在慕离笙自愿为饵之时,顾九便想好以白落笙为筹码,如此也不算难看。他给慕离笙的瓷瓶也是为了让那老东西能到处宣扬。
“是啊,你也别冲动,头不会有事的,头的本事你还不了解吗。”见此,一旁的子虚也随即劝道。
“你这个蠢货,白落笙出事了,那老怪物亲自下的手,阿姐此去定是凶险万分。”说及此,了白颇有些气急败坏。若非感应到白落笙有被制成傀儡的迹象,他也不会从制血蛊的过程中苏醒过来,更不会急不可耐地往此处奔来。
他很清楚一旦白落笙出事,他们便少了钳制那老怪物的筹码。
此番了白并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只知此刻自己内心极为的烦躁。他紧握着腰间挂着的修得像鸭子的鸳鸯,心下一阵戾气横生。
此刻,他感到十分的害怕。
“阿?白小姐出事了,那还等什么,我们要赶紧去救头。”听言,子虚也不由慌了起来。
“就算如此,也不能贸然行动。”说着,顾九按住左右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往摄政王府拖去,面上一阵冷然:“以慕离笙的身手定能撑到主上归来。”
此番,他们倒是算漏了白落笙这个变数。
如此,只能启动最终那个计划了。
思及此,顾九双眸黯了黯。
次日,长街一片喧哗,天黑沉沉,像是有一层黑布遮挡住了天际,瞧起来黑沉沉的。此刻正飘着雪,冷冽的风直直地刮着人的脸。
像刀子一样,刮在脸火辣辣的。
今日坊间倒是发生了一个重大之事,那件事指向的人物,正是永乐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也就是顾玺影。
这传闻让人极为恐慌。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摄政王派人烧了万花楼,还让下人扮成国师大人身边的人,意图嫁祸给国师大人,他也不想想像国师大人那等人物,又怎会行这等事,我猜啊,他此番定是想将国师大人拖下水,好谋权篡位,这心可真脏啊。”
“那可不是。”茶摊处另一人附和:“我还听说,这城中女子的惨死也是他所为呢,眼看我们的圣上年岁渐长,快到弱冠的年纪,若是国师大人有心帮衬我们圣上,怕是他这摄政王也当不了几日,这心肠当真是歹毒呢。”
“谁说不是呢,当初他杀入都城多威风,斩了先皇不说,还意图胁迫当今圣上,不止如此,还将长公主监禁在碧玉宫,这前不久刚放出来。依我看啊,这就是报应。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此番国师大人和圣上定要联起手来,除了这乱臣贼子,不然这将是我等之祸啊。”
这些人都是惯在此处喝茶的行人,每日都会说说八卦和坊间之事。而这些人倒是忘了,永乐能有如今的安稳,是谁所为。
永乐如今的安稳,皆是顾玺影从马背上一点点打下来的。但无论顾玺影做过什么,在这些人眼中只是意图弄权的乱臣贼子。
而雁生却是这些人心中的神,满身清白。谁有曾想,他们信奉的神明脏到了骨子里,更是祸乱这天下的罪魁祸首。
一旁低着头喝茶的了白一干人等,就这么听着,除了顾九之外,并无人在意这等流言蜚语。
一来他们同顾玺影并不熟,二来,这看起来明显就是雁生设下的圈套,他们当真了才是真的蠢。
是以,顾九除了紧拽着手中的茶杯并无其他的举动,而了白瞧着那边摆着八卦的人,却并未说什么风凉话。只是同顾九一般低着头喝茶。
他们之中就只有子虚有些按耐不住,率先开口道,只是嗓音压得极低,唯有了白和子虚能听见。
“如果实在没主意,要不我们先将头儿救出来,再从长计议。”时间隔得越久,子虚救越发担心慕离笙的安危,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那里去。
“你那是送死。”闻言,顾九没好奇地瞥了子虚一眼。
“那你倒是出主意啊,你主子倒好,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家头儿,你在这里说得倒是轻巧。”
“这么说,你是有办法了。”听子虚这么一说,顾九随即呛了他一句,眸中满是不耐:慕离笙身边怎么养了这么一个蠢货。
“我有办法,能来问你吗?”
“那就闭嘴。”说完,顾九未再瞧他一眼起身便往外而去。
见此,了白笑了笑随即跟上,只是那笑颇带了几分兴味:若他没猜错,顾九应当是想用那个办法争取一些时间。了白没空去掺和子虚那家伙神奇的脑回路。他看向子虚的目光带了几分戏谑:“还不走,蠢货?”
此时,国师府。
待熹微照入暗牢的天窗之处时,不知已过了许久。此刻慕离笙正半死不活地躺在暗牢的地上,阴冷潮湿的地面只用薄薄的稻草铺了一层,在这寒冷的冬至显得格外的寒凉。
慕离笙,是在无尽的邪恶寒流中猛地坐起身来的。醒来时,耳畔飘荡的梆子声早已远去多时,如今唯留的只有那轻微的闷疼。
她略微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我这是到了,雁生的老巢?”话语中隐隐带了几分兴奋,和显而易见的小心警惕。
只见,慕离笙如今所在之地极为昏暗,若此处未曾设有烛火,怕是伸手不见五指。
天窗大大地开着,一阵阵的寒风往慕离笙所在之处灌来,侵蚀着她的骨髓.
让仅身着单衣的她,冻得瑟瑟发抖,面色一片苍白。而在慕离笙的前方正放着一个绞刑架和许多各式各样的刑具,那是专门对罪大恶极之人用刑所设。
许是已处置过很多人,上边血迹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臭气,极为的刺鼻,让慕离笙不由蹙了蹙眉头。
“此番将我抓来,看样子那老怪物准备了不少好多西,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慕离笙略微勾了勾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中尽显讽意。
就在这时,一阵让她记忆深刻的嗓音传入她的耳畔。
“许久不见,不知吾给公主准备的礼物,公主可还满意?”雁生笑了笑,挥了挥手让那些傀儡带上门离去,那双阴翳而又带有温和的眸子,让慕离笙瞧上一眼就全身不自主的颤抖。此刻,她紧紧的握住垂在身侧的双拳,眼下心底那一丝一毫的不适。
“本殿记得你,你是多年前袭击我的那个黑衣人。”说及此,慕离笙话语中带有几分冷意,随后,将手伸向腰间的软剑,只待时机一到,便蓄势待发。
“当时,吾若没看错,你瞧见吾连剑都不敢拔出来,那个时候,你太弱了,弱到让吾都有些于心不忍了。”雁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那些个染了血的刑具。
眸中尽显轻蔑,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在俯视着位卑的凡人。就算那凡人生如蝼蚁,却有撼树的勇气。
“可如今一切已然不同。”闻言,慕离笙轻笑了一声,瞧向雁生的眸光带着初生熹微的坚毅,和内心深处最坚定的信念。
“呵,有何不同?”
“雁生,这盘棋终将落索,输的只会是你,这天下乃至整个世间都不会有你的存在。”
这世间并不需要一个以一己私欲,为一人以天下为葬的人存在。那些因雁生葬送的人何其无辜。
光明终将退散所有的黑暗,抬头便可窥见曙光。
“可笑。”听慕离笙这么一说,雁生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轻抚刑具的动作略顿了顿,眸中掠过抹淡漠以及轻嘲:“这些年,顾玺影教给你的都是这些可笑的东西。”
“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
“听你的意思像是不服。”
“自然不服。”
“因何不服。”
“你为了一己私欲祸乱天下,教唆那些人不辨是非,强化每个人心中的恶念,让所有人自相残杀,将世间沦为炼狱,那些人有的也是无辜,有的心中也存有善念,他们都有父母亲人,却因你家破人亡。”
说及此,慕离笙略微顿了顿,此刻,眼前的雁生于她而言就像噩梦一般的存在。
她非常恨他。
是他碾碎了所有的美好,杀了她至亲,让她的挚爱半生浮沉在爱恨和愧疚之中,家破人亡,满身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