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书名:一墨惊华 作者:七渺渔 本章字数:7819 下载APP
周婉儿一惊:“她一介商贾之女……娘娘怎会邀请她?”
  “娘娘一向是那不拘泥之人。”刘氏撇着茶沫,淡声道:“比起贵妃,瑶妃倒是个好相与的。”
  周婉儿心里觉得乱,攥紧帕子:“那娘亲……瑶妃可是物色好了,那女儿可怎么办?”
  “急什么。”刘氏淡淡瞥她一眼,“你爹爹乃一品官员,朝中多的是人能帮你。钟晚不过是一介民女,这京都的达官显贵们,岂会看得上这样的乡下女子?”
  “母亲说的是。”周婉儿暗松一口气,只是心中仍惴惴。她想起梁逍与钟晚亲昵的一幕,饶是京都以专情著称的公子哥,也不会用那般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另一半。
  她不过是与梁逍一面之缘,对方甚至都不记得她,她能得到六皇子的欢心吗?
  刘氏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帘,皱眉道:“婉儿,你是我们周家的嫡长女,那钟晚哪里比得上你?”
  “母亲说的对。”
  刘氏便道:“几日后的赏花宴,我已经布置好了,届时,那钟晚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闻言,周婉儿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明白什么,只是嗫嚅片刻,到底沉默了。
  几日后,九月九,重阳节。
  这天,钟晚起了个大早,明玥更是铆足了十二分的劲为她梳洗打扮,那瑶妃娘娘送来的衣裙上身,整个厢房仿佛流光溢彩,钟晚便站在这光中,被衬得明媚娇艳。
  钟晚本就是有些可爱的长相,这衣裙上身,又为她的眉眼与身姿多添了几分妩媚。
  这两样冲突的美感,放在她身上,却一点儿也不矛盾;只是让她越发的漂亮夺目。
  连见惯了美人的嬷嬷,也在此时惊叹一声,“这身惊羽流裙,当真是为姑娘量身定制。”
  “惊羽流裙。”
  钟晚呢喃着这个名字,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件衣裙的名字,不禁叹服它的贴切。
  “小姐,时辰不早了。”明玥在一旁叮嘱道。
  门口早已停了一辆豪华马车,轿厢红布华丽耀眼,四角缀着叮铃响的穗子。此马车是从宫中出发, 瑶妃派来接她的,细眉细眼的映荷上前迎接她:“姑娘,出发吧。”
  钟晚冲她一颔首,在明玥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内极为宽敞阔气,周围都铺着漂亮的蜀锦软缎,上头桌椅小几一应俱全,小几上摆着茶水,还有乳酪、果脯等点心。
  饶是在富贵人家伺候了几十年、见惯了山珍海味的明玥也不禁咋舌,心里暗暗嘀咕道:“好家伙,宫里的点心就是不一样,光是闻着这香味,便叫人垂涎欲滴啊……”
  钟晚看明玥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却总是往点心上瞟,不禁一笑:“想吃便吃。”
  “小姐,我不吃了。”明玥咽了咽口水,把守住定力。
  钟晚失笑,拿了一块桂花糕,又给她塞了一块儿;明玥这才珍稀地咬了一口,顿时露出惊为天人的神情,若不是周围还跟着宫女,她当即就要叫出声,太好吃了!
  这小丫头太喜形于色了,钟晚不得不敲打她,“待会儿入了宫,可别把表情写在脸上。”
  “是是!”她虽然贪吃,但这点规矩还是懂得的,践行一个原则:绝不给小姐丢脸。
  马车行了一会儿,便到宫门前。守门的士兵得知是瑶妃娘娘特邀的人,立刻放行。
  轿车迈入宫中,不一会儿,便能嗅到远远近近的花香。在嬷嬷的指点下,轿车在距离争琼台不远处停下。
  争琼台每日被悉心照料,此时菊花怒放,宛如一片汪洋花海。钟晚甫一下车,便瞧见瑶妃娘娘前簇后拥,远远走来,她忙上前行了一礼:“拜见瑶妃娘娘。”
  “起来吧。”瑶妃今个儿一袭暗蓝色外杉,愈发雍容大气,握着钟晚的手扶她起来。
  “这园子大,你随我四处逛逛吧。”瑶妃说。
  “是。”
  一行人走在争琼台,阳光明媚,到处都是迷人的花香,钟晚一边走着,一边和瑶妃说话,就在这时,前头传来一阵笑闹声,走过来一个眉眼凌厉、衣着华丽的女子。
  她通身极有气势,一个眼神,便叫人不敢擅动。
  钟晚学着旁人的样子,行了一礼,并说道:“拜见贵妃娘娘。”
  贵妃用鼻孔看人,从上到下打量了钟晚一眼,冷哼道:“哪来的乡下丫头。”
  似乎是嫌她碍眼了,贵妃撂下这话,便走了。
  “你莫要见怪,她就是这样。”瑶妃安慰她。
  对方高低是个贵妃,自己在她眼里可能就是乡下人吧,钟晚笑着摇头:“我没事。”
  然而,接下来的皇宫之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宫里九月九的赏花宴,一般是赏菊花,争琼台的菊花看多了也单调,因而接下来还有宴请、听戏等活动,钟晚跟在瑶妃身边,得了旁人几个诧异的眼神,又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听了曲儿,尝了新鲜的,只觉得这一遭没白来。不过,累是真的累,这皇宫中的桩桩件件都太繁琐。
  她还想着见见梁逍,只是从入宫开始,便没见到人影,只是跟着瑶妃身后见了几个贵女,只是到底阶层摆在那儿,钟晚跟她们说不上话,那些人也只是顾忌着瑶妃的面,同她说几句,待瑶妃离开,便脸色一拉, 凑去了旁边,搭理都懒得搭理她。
  钟晚算是明白了,这些个贵女也熟练掌握着变脸的绝活。一直到午膳过后,她终于找到时间出来透口气。
  争琼台附近有个池塘,上面飘着落叶,惟妙惟肖,人不多,钟晚觉得在这喘息挺好的。
  “哎哟,肚子疼……”许是跟着一天劳累的不行,明玥猛然进食,这会儿便腹痛。
  “还好吗?要不要告诉嬷嬷?”钟晚关切道。
  “不用麻烦他们了,我去趟净房。”明玥觉得这事儿古怪的狠,自己怎么好端端的腹痛了?
  她本以为是自己猛然进食太多,腹中不克化导致的,如今一瞧这劲,倒是不像。
  “那你快去吧。”钟晚说道,明玥摇摇头,也不再想了,只是:“小姐,我马上就回。”
  明玥离开后,钟晚兀自逛着池塘,这池塘旁边有一个假山,巍峨高耸,流水潺潺,中间有一块镂空,里头种植着奇珍异草,乍一看眼过去,宛如空中阁楼。这假山实在稀奇,她走近瞧了瞧,正待看得尽兴,忽然身后一股力传来,将她猛然一推。
  “噗通!”一声,整个人都跌入了水里,暮秋冰冷的池水席卷而来,钟晚是会洑水的,可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侧面游来,几个招式定住她的穴位,便叫她四肢酸软发麻。
  她的脚腕被那人一拽,与底下粗壮的水草缠绕在一起,再之后,那人便游开了。
  不过是来赏花,哪能想到这般无妄之灾,钟晚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可穴位被定住,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脚腕又被水草缠绕,饶是会洑水的她,也被蜂拥而至的池水溺住呼吸,整个人像一片落叶,再也无法抵挡洪水侵袭……
  身体不断下沉,头顶上日光渐渐变得稀薄,意识也开始涣散……迷迷糊糊间,她心想,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三番两次的被害,难道这一次,她真的要死了吗?
  余光里,忽然瞥到一道身影如游鱼般朝自己游来,还未看清,整个人便失去意识……
  “哗啦!”
  男人抱着她,挺拔的身姿沐水而出,晶莹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此人正是梁逍。
  他将钟晚放在平地上,解开了她的穴位,钟晚咳嗽几声,吐出了几口水,只是人仍有些昏昏沉沉。
  他将钟晚交给罗十七,转身看着不远处,已经被二十一控制住的宫兵打扮的男人。
  梁逍面无表情,胸口却不断起伏,昭示着他无处安放的庞然怒火。方才若不是他同母亲打听了她的下落,恰巧赶过来,可能钟晚就真的丧命在这池塘了!
  被二十一控制住的男人跪在地上,原是一副英勇就义、宁死不屈的模样,见到梁逍阔步走来,浑身充满肃杀气息,一瞬间也不禁打了个冷颤,眼底浮现一丝惧意。
  “砰!”梁逍一脚将他踹到在地,描金皂靴碾着他的侧脸,沉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我……”男人支支吾吾,眼神微微下垂。
  梁逍望着他,眸光一闪,却还不待他命令,罗十七便已眼疾手快劈手砍去,将他手中藏得暗器夺走!
  这暗器是一枚六角棱片,梁逍看了一眼,眉骨压得更深,心想:“江湖人士?”
  梁逍这些年走南闯北,对江湖上的高手与流派多有了解。很显然这个刺客不属于宫内任何流派,而是江湖上一支不成气候有钱就办事的散装队伍。
  罗十七见他还敢耍暗器,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殿下,此人就交给我审问吧!虽然离开飞鹰卫了,但他们的审问手段我还是记得的,不怕他不说!”
  这人一听飞鹰卫,顿时面色惨白,飞鹰卫的审问手段谁不知道啊?那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接这个活儿的时候,就抱着必死的心态,可没人告诉他,他就算死,也死得很痛苦啊。
  罗十七说这话本就不是恐吓他,见他这幅模样,顿觉正中下怀,就要绑着他去审问。
  “别,别审我!”那人情急之下,直接尖叫出声。
  罗十七瞪着他:“哦,你想说了?”
  “我……”又开始新一轮的支支吾吾。
  梁逍没再搭理这人,把他交给罗十七,转而去看钟晚,在冷冰冰的水里走过一遭,她面色惨白,像一张白纸,眉心蹙起,像是魇着了,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梁逍叹息一声,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到底是自己没照顾好她,心里头免不了自责。
  钟晚迷迷糊间,只觉得身上的寒冷被一股温暖取代,鼻尖弥漫着熟悉的檀木冷香,悠悠睁开眼,便自下而上看到梁逍英俊分明的下颌骨。梁逍垂眸看她:“醒了?”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她声音细细的,弱弱的,还未从方才的彷徨中抽离。
  “我来找你。”说到这,他将她垂散打湿的发丝别在耳后:“冷吗?我带你去休息。”
  “小姐!”一道惊喝传来,明玥急匆匆走来,看着浑身湿透的钟晚,她眼睛瞪得老大,“您这是怎么了?落水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惨叫声传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罗十七不知使了什么伎俩,那刺客终于招了,跪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说,我什么都说,饶了我吧!”
  恰在这时,二十二带着两人走来,“殿下,方才我看到这人在旁边鬼鬼祟祟的。”
  被架来的人却是周婉儿和她的丫鬟,周婉儿见到钟晚安然无虞,又见母亲买通的刺客被抓了起来,心下顿时紧张,疑心事情要败露了。再见梁逍大庭广众之下搂着钟晚,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心中更是酸涩。可她到底是尚书嫡长女,那点气势还是有的。很快便收敛心神,端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睨道:“我乃尚书府的嫡长女,方才听到有人尖叫,才走过来一探究竟,你怎的将我比作贼子鬼鬼祟祟?”
  二十二哽了一下,什么叫走过来一探究竟,她们明明在暗中观察了许久,吓唬谁呢!
  当然二十二不敢说这话,只是委屈地看着梁逍。
  梁逍哪里不知二十二的意思,研判地看着周婉儿,他对此人印象模糊,一时间有些捋不清,她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然而就在这众人对峙的时候,罗十七终于撬开了那人最后一丝防线,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抬头指向前方的——周婉儿。“是周大小姐极其嫡母,周夫人,指使我的……”
  宛如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原本怀揣着一丝侥幸的周婉儿登时被钉在原地!瞥见梁逍瞬间凌厉的眼神,更是心底狠狠一沉,如今这番,自己恐怕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你、你胡言乱语!我家小姐和夫人怎会做出这种事?”周婉儿的随身丫鬟怒斥道,她一向忠心耿耿,虽惧怕六皇子的威严,也不明白方才小姐为何在附近停留,听到这刺客指认,而自己闻所未闻,当即觉得荒谬至极,跳出来维护小姐尊严。
  罗十七也觉得荒谬,尚书府的嫡小姐怎会和此事牵扯上?当即手下用力,质问:“当真?”
  “啊!……当真,当真!”刺客惨叫,忙不迭道。
  罗十七示意梁逍,后者面无表情,令人瞧不出想法。而与此同时,大约是方才动静太大,不少人被吸引了过来,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好奇地瞧着这边。
  “那不是六殿下吗?他怀里抱着的是谁?”
  “你看她鞋子滴着水呢!有人落水了吧!”
  “旁边那位是尚书府的嫡小姐吧,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哎,少七嘴八舌了,看着吧。”
  “这……”见这人惨叫连连不似作假,丫鬟这时候也回过味儿来,但她现在进退两难,万万不能承认此事,当即一跺脚道:“你又没证据,凭什么胡乱攀咬人!”
  周婉儿立在一旁,不自觉攥紧手中的帕子,因着做贼心虚,后背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周围打量的目光,像是已然将她看穿。她勉强定住道:”乱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便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不远处,梁逍双眸幽深地看着她,好似洞悉一切。她心底咯噔一下,一切的伪装都无处遁形,手脚更是不知往哪放。
  一直被梁逍保护在怀里,还用外衣盖着脸的钟晚光听他们的对话,也大概明白过来,这尚书府的嫡小姐,似乎一直不待见她,那次在郡主府便可见一斑。此人爱慕梁逍,大抵今日不想让她好过。只是对方狠毒的手段,当真是令她胆寒。
  她正想说什么,梁逍便出声了,他的嗓音一向好听,像某种玉石相击,只是此时却寒冷异常,“代价?也不知此事,到底是何人要付出代价。”
  他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当即让场面沉寂。
  周婉儿更是面色惨白,险些有些站不稳,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自己就像小丑!
  “发生什么事了?”瑶妃在众人的拥簇下走来,看到梁逍抱着个浑身湿透的人,面目遮住了,只是瞧见那人身上的惊羽裙,一眼便认出,目露惊愕:“晚儿怎么落水了?”
  而跟在瑶妃身后的周夫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面色倏然大惊,难道事情败露了?!
  一向端庄持重的人,此时袖子里的手都在颤抖。若此事败露,她的名声恐怕就毁了!
  她当即眼珠子一转,低声道:“暮秋时节,易得风寒,殿下还是早些带她回去吧。”
  事情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到时候她也有操作的空间,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披露。
  岂料梁逍只是尖锐地看了她一眼,与怀里的人低语几句,随后看向地上的刺客:“母妃来的正好,我有一事不解,需请母妃为我分辨。”
  “什么事?”
  周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脚下有些不稳。
  “晚儿被刺客推入水中,那刺客下了狠手,将她的脚腕与水草缠绕在一起,若非我及时赶到,即便她会洑水,也是当即溺毙。”
  话音一落,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这手段太毒辣了,这是要她活生生溺死过去!
  梁逍又道:“我的人手段了得,自然抓住了那刺客,可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此番做法,都是授意于周小姐及周夫人。堂堂尚书府嫡女与夫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还请为我解惑。”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一片寂静,偌大的赏花台,竟无一人言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心中皆是千回百转,猜测内里的缘由,更甚至有胆大的悄悄打量周夫人。
  瑶妃听了这句“为我解惑”,便心知这个儿子要将此事闹大,看来他确实气得不轻。只是没想到,此事居然会和尚书府牵扯上。略一沉吟,她道:“来人,赐座吧。”
  下人抬来几把座椅,瑶妃和梁逍都有,余下两把是给周夫人和周婉儿的,两人没动,瑶妃撇去茶沫,气定神闲道:“周夫人和周姑娘为何不坐?”
  周夫人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掩饰住眼底的慌乱,安然无虞地落座,只道:“多谢娘娘。”瞧着脸上,竟是几分无辜,想要瑶妃为她主持公道。
  周婉儿却是历练得轻了,被周夫人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谢落座。
  而梁逍悄悄探入衣衫里摸了摸钟晚的手心,便吩咐明玥带她下去休息,几个婆子一同上来,抱着钟晚离开。钟晚还想看热闹,怎么可能轻易离开,正要说什么,便对上梁逍警告的眼神,他好已经猜到她的想法,暗暗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速速离开。
  钟晚暗自做了个鬼脸,心里嘀咕:“小气,她好想看瑶妃娘娘审问的嘛,这可是大戏!”
  可梁逍的命令,底下人根本不敢违抗,扛着钟晚一溜烟就没影了,至于接下来的事,她就不得而知了。明玥跟着她回来,伺候她梳发换衣,心有余悸道:“小姐,这次辛亏了殿下,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救了你,恐怕我就再也……再也……”说到此时,明玥竟敢嘴巴一瘪,快要哭出来。
  钟晚虽不是个心大的,可也不想和明玥抱头痛哭,安慰道:“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
  被安慰好的明玥,总算破涕为笑,转而却一脸愤懑:”你说那尚书府的嫡小姐,也是京城远近闻名的才女,生得蕙质兰心,怎会做出这般龌龊的事!也不知小姐你哪里得罪了她!便是不小心得罪,好好说开不就成了,怎么还做出这种害人的事?”
  方才明玥见梁逍来那么一处,便断定周婉儿是凶手,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毫不客气。
  钟晚心说你到底还是年轻了,若这世上的矛盾凭几句话就能化解,便不存在家国仇恨了。
  “小姐,您想什么呢?”明玥见自己嘀嘀咕咕半天,钟晚一句话不说,以为她仍心有余悸,便出声安慰道:“有殿下出马,黑的也不能说成白的,他们死定了。”
  明玥这话不假,果然不出几日,此事便传遍了京师权贵阶层。那日,瑶妃娘娘做主,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周大小姐及其母周夫人,雇凶杀人,而这人却是一个 毫无背景的商户女,据说是情杀,周大小姐喜欢梁逍,将与之交好的商户女视为眼中钉,又据说是这商户女在郡主府宴会时得罪了周大小姐,才招致如此杀招,又又据说,六殿下风流倜傥,同时与这两名女子互通曲款,才导致如今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传扬出去,免不了成为众人的谈资,而口耳相传之间,又延伸出了多个版本。
  钟晚听说了这些,颇为哭笑不得,心中叹道:“这些人怎么这么闲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那日钟晚被扛回去休息,瑶妃和梁逍也很快就来了。瑶妃瞧着她削瘦苍白的脸,连忙吩咐人去喊太医,末了说:“这番也是苦了你,竟没料想到会出这种事。”
  钟晚怕她自责,忙道:“娘娘,我身子骨一向硬朗,您不必忧心,我很快就没事了。”
  瑶妃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是个好孩子。”
  钟晚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发烫。
  瑶妃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可知这次,我为何邀你来赏花宴?”
  钟晚眨巴眨巴眼,如实答道:“不知。”
  “你这孩子,当真如逍儿所说,在感情一事上过于迟钝。”瑶妃嗔怪地瞧她一眼,同时看向身旁的梁逍。
  后者清风朗月,唇角挂着笑意。
  见状,饶是钟晚再迟钝,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顿时有些羞赧局促,“娘娘,我……”
  “逍儿和你的情意,我都知道。这事儿,我本想等一等,”说着,瑶妃眉心蹙起,“如今却是等不了了,等你成了皇子妃,谁敢拿你的背景压你,便是与本宫和逍儿作对。”
  钟晚面色如常,心底却汇入一股暖流。
  瑶妃出身簪缨世家,按理说,这样的世家都极为看中背景,可瑶妃似乎与梁逍一样,骨子里有着一脉相承的不羁;在婚恋嫁娶上,也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与要求。
  也许,这便是他们的为人;可于钟晚而言,这实在是莫大的宽容与接纳,令她触动。
  “阿妍,听说今日赏花宴出事了?”一道雄浑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走进来一个身穿黄袍、气势威赫的中年男子,他一举一动都充满上位者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
  满暖阁的宫女和太监都跪拜行礼,瑶妃也连忙起身见礼:“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帝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批完折子,来看看你。”
  钟晚知道这位便是大煜最有权势的真龙天子,忙起身行礼:“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钟晚是个聪明人,嬷嬷教了一遍礼仪,她便学会了,因而此次见礼极为端正。
  皇帝瞧了她一眼,点头道:“嗯,起来吧,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瑶妃眼波流转,笑道:“逍儿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晚儿此次进宫,还被人当做闲人呢,陛下,您怎么看?”
  皇帝哈哈一笑,对瑶妃这点明显不过的小心思,觉得逗趣可爱,大手一挥:“来人,上笔墨!”
  钟晚还不知此事为何,瞧见梁逍温柔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她意识到什么,心脏怦怦乱跳,像是期待,又像是紧张……
  皇帝写完,太监当即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钟家有女钟晚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六皇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钟晚待宇闺中,与六皇子堪称天设地造,特将汝许配六皇子为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