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姥姥不能走远路,就没有出村送鱼服,力信和力画把鱼服送到了火车站,火车载着鱼服欢快地奔向远方。
车上人不多,因为再过四个小时就是除夕,很多人已经赶回家中团圆,鱼服戴上耳机,接听了路上的第一个电话。
“怎么了?”鱼服的语气很温柔,是方百尔打来的。
“在忙什么?”
“看风景。”
“哦,是不是跟你父母出门旅游了,去哪儿了?”
“去看亲戚了,你在忙什么?”
“忙着想你。”
鱼服看着火车窗外笑了:“替我向你爸妈问好。”
“他们就在旁边,你要不要跟他们说说话?”
“我妈在叫我了,不跟你说了。”
“嗯,学校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鱼服有些慌乱的挂断方百尔的电话,她根本就没想过去见方百尔的父母。
第二个电话紧接着打进来,还是柳画。
“快过年了,你还在你姨姥姥家吗?”
“怎么了?”
“我想离家出走,陈乘跟我回家了不是吗,我爸妈一见他立刻忘了我这亲闺女的身份了,我要离开他们,去投奔你。”
“你别听她瞎说,叔叔阿姨只是认可了我这个女婿的身份,你快要喝到我们的喜酒了!”
“讨厌!!”柳画在那头追打着陈乘,鱼服挂断了电话。
第三个电话在十分钟之后打进来的,还是国外号码。
“喂?”
“是我,任柯,听我妈说你去你姨姥姥家过年了,在那里呆得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
“挺好的,你没回国吗?”
“没有,好不容易脱离我妈的魔爪,我过几天再回去,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
“在车上。”
“去哪儿?”
“给姨姥姥买东西,我到地方了,有时间再聊。”
“好吧,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第四个电话在鱼服买饮料的时候打进来,是岳戈,自从乐清的事情,岳戈和鱼服已经很久没有互相联系过了。
“新年快乐。”
“还差三个小时才是新年。”
“提前祝福你,怎么没在市里,去哪儿了?”
“走了一个远亲。”
电话里沉默了,岳戈和鱼服之间没有从前那么亲了。
“新年快乐,挂了吧!”鱼服抱着饮料走回座位。
“嗯。”
第五个电话把鱼服从睡梦中吵醒。
“我是孟尚。”
鱼服看着显示的号码有些惊讶:“有事?”
“我正在被警方追赶,人生客栈的人说,我可以打这个手机号求助。”
“因为什么?”
“我袭击了柳钲,杀了他手里的一个毒贩。”
“你还真是冲动,那些家伙就任由你这么胡闹?”
“?我没有胡闹,那些证据我都核查了无数遍,是柳钲,不对,应该叫他路和,他设计杀了我父母,杀了柳钲夫妻,他的罪行应该大白天下,他要付出代价。”
“可是你并没有让他付出代价,相反还暴露了你自己。”
“如果不是小李突然回警局,我就成功了。”
“做一件事,就要想到千万种后果和退路,不能到事情偏离轨道才找出路,你现在在哪儿?”
“运谷大桥下的桥洞里。”
“别挂电话,离开桥洞沿着河岸往南走,看到一个石碑的时候上岸。”
孟尚在电话那头呼呼地跑着:“看到了,然后呢?”
“上岸。”
“可……这是一个灯市,有好多人!!”
“你身上有血迹?”
“没有,我回家换了衣服,拿了钱和证据。”
“进人群里,别慌张,把帽子口罩什么的摘了,用围巾挡住口鼻,看看摊位上的东西,你是个警察,别心虚。”
“这样管用吗?”
“这条街前些日子刚翻新摄像头,还没来及安装,往灯世里面走,有个卖花圈的摊位,旁边有个黑乎乎的巷子,进去。”
“那是什么地方?”
“想把柳钲拉下来,你就进去。”
“砰”地一声,有东西倒地的声音传出来,电话孤零零地躺着,过了许久才被人捡起来。
“这小子什么人?”
“新手,装车,连夜给他送到泰国去。”
“卖了?”
“留着,以后有用,让他醒了,再给我打电话。”
“哎,那啥,新年快乐。”
“嗯。”
这会儿鱼服已经完全没有困意了,还差二十分钟就是新年,第六个电话飞速跑来。
“堂舅舅。”
“是我,我爸在屋里。”力皓捂着耳朵,鞭炮声从那头传到鱼服身边。
“好热闹的鞭炮声。”
“你喜欢听?”力皓把手机对准天空,过了一会儿才拿回来:“那些烟花很漂亮,你应该等过完年再走。”
“找我有事?”
“姨姥姥去世了,在你走的当天夜里,我爸想让我过完年再告诉你,可我想立刻告诉你。”
“下葬了吗?”
“嗯,力琴堂姑姑说过年家里不能停尸,不吉利,当天夜里就拉到镇上火化下葬了。”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欠钱那家伙被警察逮住了,工人们的钱都发了。”
“怎么听不到小孩子们吵闹,你不是在院子里吗?”
“他们都走了,死者家属们找过来了,警察把参与投资的堂舅舅和堂姑姑都带走了,明年姨姥姥这院子就改成养老院了。”
“问题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我……跟我爸说想转学,我也想去礼仁学院上学。”
“入院考试你都通不过的,还是在你现在的学校好好读书,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哦!你还在火车上吗?”
“我要到站了,不跟你说了。”
“哎,新……”
力皓的新年快乐没有说出口,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力画堂姑姑递给力皓一支烟花:“鱼服跟力家是两种人,她不会亲近我们,你也不要自讨没趣了。”
鱼服把手机关机,拉着行李箱站在火车门口,箱子里是力信和力画两位长辈给她塞的东西,都是山里的特产,火车缓缓停下,鱼服走出来,这一站下车的只有她自己,火车停靠五分钟,又呜呜呜着远去。
“我来晚了。”一只苍白的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鱼服松开手:“刚刚好。”
远处不知谁家的电视机正开着,里面主持人正在倒数:“…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黑色的轿车停靠在站台远处的冬青树后面,鱼服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一直没熄火,里面是热乎乎的。
“你怎么出来接我了?”
“你这么重要的人物当然是我亲自来接,他们都到了。”
“来了几个?”
“加上你刚好七个,七这个数字很有意义,七情六欲,七级浮屠,七……”
“你不该拉拢孟尚。”
“你心疼了?”
“他是警察。”
“无所谓,我那儿又不缺警察,是他们拉进来的,跟我没关系,嘿,你关心我呀?”
“怕你连累我。”
“难为我在你住院的时候还去看你,哎呀,真让人受伤。”
“到了叫我。”鱼服戴上帽子睡觉,开车那人终于闭上嘴巴,关上大灯放慢车速,借着月光前往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