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书名:过了这一山又一山 作者:钟灵里 本章字数:2236 下载APP
辞桢见着已经离那三人远了,才恢复回正常走路的模样。
她看着这从陈锡舟手里巧取的荷包,黑亮的眸子一转一眨,若有所思,露出了得意笑颜。
她径直走向对面的果农,就着竹筐挑了些新鲜红圆的荔枝。
顺手薅薅看门的小狗恭喜,迎着傍晚的霞光,她踏入自家院子。
“我回来啦!”
三个颠沛流离的人抱团取暖,拜把子结成姐弟,一起组成了这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
恭喜尾巴摇得起劲,谄媚地吠了几声,这家伙向来有眼力见。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几天又鬼混去了?刚做好了饭。”女声温沉而平和。
平时棺材铺需要木材,进山去采个三五天的也是常事,她便以为辞桢又是去山里采木头了。
何小六比他们都大些,就如长姐,人是最端庄老沉的,厨艺也是三人里最精湛的,自然而然就负责了掌厨。
“寻着了什么好东西?你那布袋子一看就是装了猫腻的。”鼻子最灵也最好吃的老幺赵小八早就凑上前来了,目光炯炯。
见势不妙,辞桢立马将布袋背到了身后:“瓜果的事儿我还没和你算账呢!竟然一点儿都没给我剩。”
想着就来气,那空着的果盘前几日她才填满了。
赵小八手挠了挠鼻头,讪笑着,悻悻道:“好七娘,这不是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嘛。”
辞桢仍紧攥着布袋,鼓起腮帮和他较劲,杏眼略略睁大,一副精致舒展的却月眉也跟着轻拧起来。
“好了好了,莫吵了,先吃饭。”何小六出声结束这场打闹。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闻着浓郁的饭菜香气,两人十分默契地走向四方桌。
这俩冤家的打闹就像夏日午后的骤雨,来得快去得更快,一顿饭便可以和好,何小六好气又好笑,拿两人没办法,时间久了便习惯了。
“原来是荔枝呀!”得了辞桢许可,赵小八第一个打开了布袋,满满的一袋,可以吃个够了。
吃饱喝足了,他们终于想起来是该问问归家家人的情况了。
辞桢一愣,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天运气着实不佳……”辞桢向两人简说了经过,犹豫了片刻,还是提及了那个诡异的男子。
两人目瞪口呆,这才知道辞桢并非是去山里采木材,还有这等神奇遭遇。
何小六听闻了她的倒霉经历,不由地,心跟着她嘴里蹦出来的字一上一下的,还轻叨了几声“万幸。”
“这么说你的梦中人出现了,还来咱们店里买了棺材?”赵小八剥着荔枝,两腿左转转右晃晃,头脑转了一番。
“什么梦中人,是梦里见到的棺材里的人。”
这抓的什么重点?辞桢先是吃了一个荔枝,才没好气地提醒他。
这“梦中人”还把她误认成了刺客,生生关了她两天,说是天降的仇人还差不多。
这时,何小六出了声:“你确定真的是他吗?”她向来稳重,连说话也要先思考三分。
“这样一说,好像……也没那么确定吧……”辞桢在脑海仔细回忆了几瞬,却是越来越不确定了。
那人闭着眼睛,周围又是一片昏暗,辞桢午觉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个陌生人,还发现他同自己一同躺在棺材里面,当时只觉惊吓,也就瞧了几眼,哪能顾得了这么多,去记住那人的面容细节。
不过她又觉得,是他也合理。毕竟他仇家多,英年早逝也不是不可能。回想起被他误抓的经历,后边又碰上了陈锡舟,这几天简直霉到天上去了。
一个奇异的念头悄上心间,何小六道:“辞桢莫不会是想寻郎君了吧。”
辞桢已经及笄了,也算得上是大人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哪个少女不怀春。
小儿女有了心思再正常不过了,何小六更觉欣慰了,言语中里还透着一丝喜悦。
想法可以奇特,但决不能邪门儿。
“想什么呢!”辞桢否认得坚决,毫不拖泥带水,白皙的脸颊骤然染上了红晕。
赵小八眼眸一转,靠上前几步,盯着辞桢的脸细看了片刻,才幽幽道来,“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说实在,那人确实长的很好看,打开铺门那一瞬,她震惊之余也暗含几分垂涎。
惊鸿一眼,那般温雅清逸的风姿,差点就坠入了她心海,不过她是决不会承认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短短几瞬间,赵小八已经在脑里勾画了无数种传奇里才子佳人相遇,姻缘天定的可能。
“叶辞桢,可以啊,天都已经入夏了,你还在思春。”
窗外的榕树上蝉鸣声不断,聒噪得很,还用不着他提醒。
辞桢瞥他一眼,手攥成拳头模样,重重敲了几下他脑门,她就见不得赵小八这副嘚瑟样儿。
“想什么呢,我先前都没见过人,姓甚名谁一概不知。”
真的就只看了几眼,他很俊,这就是辞桢对那人的所有印象了。
“既然不确定,说不定是认错人了呢,也许就是个巧合罢。”何小六温声安抚着,手里刚剥好的荔枝,也投喂给了辞桢。
“实在不行,便去驾鹤观里求个平安吧,这事有些怪,拜一拜心里也好过些。”她又补充了句。
这话在理,哪天抽了空就去观里拜拜,就当求个平安也好。
辞桢点点头,不再和赵小八拌嘴,只是默默又剥了几个荔枝往嘴里送,打了几个饱嗝才作罢,这才去休憩了。
共享一片天地,相隔不过几十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尽展世情。
夜很静,柳聿璋卷起帘布,手持茶盏立在窗前,只见一轮明月高照在天,稀疏的星子不时闪耀着,晚风入内,垂下的衣角轻拂过腰间环佩,几缕光泽柔顺的乌发随着摇曳向后飘去,额前一阵舒凉,燥意也减少了几分。
杯见底了,他又给自己续上一杯,动作行云流水间不失文雅。
茶是最次等的霜荷茶,叶面无光泽,暗淡又干枯,但对着月饮,想必也别有一般滋味。
柳聿璋拱起手来,举杯邀孤月,独夜品茗,一饮而尽。
他遥望长安的方向,长眉微拧,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忧伤,神色间有片刻恍惚,尽显落寞。
不知他远在长安的至亲,旧友可还安好?
他们可还见得到今时朗月,明朝艳阳?但愿但愿。
良久,柳聿璋才收回目光,他薄唇轻抿笑了笑,眼眸恢复了温和,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又多了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