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上的人努力前行着，陆仰却沉在海里不断下落着。
弦将他包裹在一个透明的空间中，隔绝了海水和怪物，带他下落到了一处废墟中。
良久，陆仰咳了声，将水吐了出来，然后开始剧烈咳嗽，努力翻过身，趴着把体内的水都吐了出来。
耳道中的水流着，鼻子中也有水流顺流而下。
陆仰感觉到自己现在身处一个干燥的空间中，应该不是海中，于是他歇了一会儿，睁开了眼。
“呼——”
四周是一片漆黑，没有光源，陆仰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有人吗？”
陆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声音轻的仿佛听不见。
但是很快，他所处的这片空间就开始震动。
是撞击所导致的。
陆仰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后一个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现在了他眼前。
沈明潜站在一只巨大的怪物背上，于没有亮光的黑海中，他看见了他的伴侣。
怪物撞击了两下，示意陆仰有人，然后庞大的身躯落在了废墟之上。
沈明潜被水波送到了地面。
他进入空间中，走到了陆仰的面前。
组成这片空间的弦开始发光，在一整片黑海中，出现了一点光。
“livetre。”沈明潜用弦发出声呐告知怪物。
——走吧
“嗷呜——”怪物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摆动着尾巴游走了。
陆仰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他问。
“就是你所看到的情况。”沈明潜不在意地回答。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陆仰说。
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好的机会用来得知一切了。
“可以。”
沈明潜也知道他们应该谈谈，交流现在的情形。
虽然对于他来说并没有这个必要。
但谁让他的伴侣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脆弱人类呢。
沈明潜构建了个躺椅，可以摇的那种，在上面放上软枕和靠垫后，舒服地躺在上面。
“说吧。”
陆仰坐在地上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杀了你，我就会死。”
陆仰不解。
沈明潜感知到他的疑惑，闭上眼睛继续说：“我的性命和你是连在一起的。我可以被你杀死，在‘爱’上你之后。也可以让你出意外，然后我死亡。但我不能直接或间接杀你，弦也不会允许我死在人类灭亡前。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爱’你啊。这样‘爱’你的我又怎么会对你动手呢？甚至，我还会拼尽全力来保护你。”
陆仰听着这句话感觉浑身都不太对劲。
“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没感知错，弦已经固定化了，为什么弦转变固定后人类还活着？”
沈明潜思考了下，正在组织语言。
“嗯……因为人类有欲望？求生欲，是人类所具有的最强大的欲望。”
陆仰想开口说话，沈明潜却没有理，自顾自的说着：
“很神奇不是吗？当人类的欲望到达一种顶峰，他们的周身就会出现一种能量磁场，强大到可以抵御弦的力量。这是他们的身体中残余的粒子在响应他们。”
“还有疑问吗？”沈明潜说。
陆仰其实很想说有，但想了一下他还有很多问题，还是先问下一个吧。
于是他摇摇头问：“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灭世？”
沈明潜躺在椅子上摇着，半晌没有给出答案。
陆仰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因为不能。”沈明潜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出了答复。
“这个世界已经够糟了，全是漏洞。人类的存在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但世界无法肃清这个定时炸弹，需要旁人的协助，刚好我有能力，并且也想毁掉这个烂透了的物种，所以我和它达成了协议。
可它承受不起直接失去人类的后果，这会让它变成一个荒废的世界，从而消磨掉自己的意识，所以我一边给予人类希望，一边给予他们绝望，没有直接使他们灭亡。”
陆仰静静听着沈明潜一口一个“人类”，一口一个“他们”。
他知道，沈明潜已经将自己脱离“人类”这个范畴了。
“不只是这个原因，对吧。”他说。
沈明潜愣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眼里划过茫然，很短暂，陆仰没有发现，但沈明潜发现了。
“确实还有其他原因。”他说。
“你愿意告诉我吗？”陆仰问。
沈明潜再次闭上眼睛，他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青年，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
他就站在绿树荫下，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在朝他笑，笑的很温柔。
这是二十岁的林若年。
然后这道身影被弦抹去了痕迹，变成了陆仰在战场上斩杀海怪的身影。
“不愿意。”沈明潜说。
“抱歉，那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说人类灭亡后你才能死。”陆仰向他表示歉意。
沈明潜有些不耐烦了，陆仰怎么有这么多问题，但他还是克制着，有好好地在回答陆仰的问题。
“这么说吧，由于我的体内有弦和粒子的本源，一旦我死亡，弦就会消失，粒子则不确定，所以世界将出现两种支线走向。
一个是弦和粒子消失，世界崩坏。一个是弦消失，世界倒退回粒子时代，世界则不一定会崩坏。
而人类的消亡只会带来世界的新生，世界会产生新的文明。
就是说一个会让世界倒退，一个会让世界前行发展。
而二者综合一下，却只有一个固定结局，这是它……是经世界推演而得的。
人类灭亡会让世界得到新生，而我的死亡，会让弦的时代终结，重回粒子时代。
重回粒子时代的诱因是人类体内残余的粒子，它们分散在弦的夹缝中，穿插其中没有消散，在我死后和粒子本源相呼应，重组了世界。”
陆仰点点头，提出下一个问题：“人类的体内为什么会有残余的粒子？为什么两者的本源会在你的体内并达到平衡？”
“这是三个问题。”沈明潜说。
“那你回答吗？”陆仰看着他，莫名有些悸动。
是弦的影响吧，他摸了摸胸口想，他好像知道了沈明潜被影响是什么感觉了。
“因为没有粒子的保护，人类无法被弦兼容，会灭亡。”沈明潜的情绪淡淡的，语调全程没有什么起伏，“还记得你获得的那个预言吗？”
“记得。”陆仰回答。
“我是那个预言的受害者。
那个预言后，后面又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多个预言。于是世界各地的政府悄悄进购了好几批人类，联合研究。
男女老少都有，我是第三批，也是前后共十批二十万人中唯一存活的实验体。
实验到最后，我已经不算是人类了，是个摘了心脏都能活的怪物。
所以我是唯一可以兼容粒子本源和弦本源的怪物。
为了保证世界不崩坏，我成了这个容器，它助我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