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都是孪生
赵立华定定地盯着邬倩倩。
很久后，邬倩倩发现呆呆而立的赵立华，她定定望着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才突然醒过神来，扔掉手里握着的那纸张，猛地握着铁栅栏疯一般疯狂地摇晃着，“你为什么要出现，我20年都没有哥哥，也没有妹妹，你们为什么要来我家，为什么要认我？如果不是你，立夫不会离开，不会一次也不回来找我。”
赵立华瞬间泪目，“倩倩，对不起。”
对不起，你一直在绿城，大哥却不知道。对不起，你被囚在胡家，大哥却不知道。对不起，我找过无数个地方，翻遍所有能想到的角角落落，却唯独没有怀疑过胡家，唯独没有来胡家找过。对不起，我答应过母亲，会找到你，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却在找到你之后又弄丢了你。对不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赵立华泪如泉涌，眼前一片模糊。
“立夫以为我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为什么要来我家，为什么要认我？”邬倩倩情绪激动。
赵立华想去握邬倩倩的手，“倩倩，你还有我。这五年，哥一直在找你，哥只是没想到你被囚在这里。”
邬倩倩边悲声嘶吼边快速后退，拒绝赵立华的触碰，“你为什么要认识立夫，为什么要来我们家？”
赵立华心如刀割，“倩倩，是哥对不起你。”
“如果你不来，我们就不会相认。如果我们不相认，立夫就不会离开。”
“是哥不好。倩倩，你还有哥，哥以后会保护你。”
邬倩倩身子籁籁抖着，“立夫走了，垚垚死了,他们都离开我了……。”
“倩倩，你还有我。”
邬倩倩软软地滑坐在地，“哇”地一声痛哭起来，“为什么这样，为什么？”
五年的煎熬在这一刻化作了恨，赵立华转过身，逼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竟然和胡立夫长得一模一样，“胡立伟？”
“不。胡立夫。”男子面色温润。
眼前的男子一如五年前，润朗儒雅，面色安宁，长相可以一模一样，气质居然也一模一样。他竟然不是胡立夫，一时之间，赵立华难以说服自己，“立夫的孪生兄弟？”
“你说立伟，他五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男子温润的面色发生了些许变化，眼神透出痛苦和难过。
“赵垚的死和你有关？！你要杀的是倩倩，却误杀了赵垚？！”赵立华咬牙切齿，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杀死赵垚的帮凶。赵垚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他视若珍宝，倩倩是他失而复得的妹妹，他满心愧疚，没了哪一个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眼前这男人是凶手，即使知法犯法，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他也要亲手血刃眼前这个男人。
胡立夫拧起好看的眉，“立华，我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叫赵垚，也从未见过她，更不知道她去世了。”
赵立华捡起邬倩倩扔掉那张纸，快速掠一眼，局里的尸检记录，他怎么拿到的？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举着那张记录，在男子面前狠狠抖，“你不知道她去世？！”
“邬倩倩？赵垚？”男子仔细看记录一眼，眼神突然间陷入迷茫，“绿城GAJ的尸检记录？倩倩死了？倩倩明明在。”
男子呓语般望向邬倩倩时，双眼里的迷茫散去，眸光变得温润起来，“倩倩。”
邬倩倩神色震惊，“立夫？！不，你不是立夫。胡立伟，你……怎么了？”
男子声音极其柔和，又叫一声，“倩倩，我是立夫啊。”
赵立华也觉察到异常，“立夫。你有个孪生兄弟？”
男子转过头，看向赵立华，眼里掠过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难堪，“立华，见笑了。让你看到这一幕，我和倩倩，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
“立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赵立华看得分明，那的被人撞破隐私之事时的那种难堪和尴尬，没有慌乱，也没有惊惶，胡立夫的状态不正常，是掩饰得太好，还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是。我有个孪生弟弟，叫立伟。”
“他现在在哪？”
“他五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五年前，和赵垚被杀倩倩被囚时间一致。这中间有联系？
“五年前，二十四岁。成年人突然间离家出走，为什么？”
男子陷入悲伤，“他不喜欢倩倩。”
刚才他和邬倩倩的争执是以胡立伟的立场，他因为找不到胡立夫，恨不得杀了邬倩倩。现在又以胡立夫的立场，伤心地告诉他们胡立伟离家出走了。一个正常人，会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而且在绿城GAJ警务工作人员面前。不仅赵立华惊疑不定，邬倩倩也震惊不已，“你刚刚明明……。”
赵立华朝邬倩倩摇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立夫，三年前我们在见过面，还记得我们在哪见的吗？”
“医院旁边的咖啡厅。不过现在那家店已经没了，听说经营不善，倒闭了。”
“你的咽炎还没有好？听起来还是有点哑。”
“三年前犯病那次拖得太久，没有完全恢复。”
赵立华若有所思盯着男子，又默一会儿后突然转移话题，“为什么把倩倩囚在这里？”
男子转过头，满眼爱怜望向邬倩倩，“只有把她囚在这里，她才能完全属于我。”
“你们结婚，一起生活在家里，不更好吗？”
“不。她会去找那个警察。”说到“警察”两字时男子神情突变，满眼爱怜变成了满眼怨毒，“她是我的，她只能和我在一起。”
赵立华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男人，他与胡立夫十年前是同校同学，五年前再一次重聚，他们之间并没有朝夕相处过，如果眼前这男人是胡立夫同卵孪生的兄弟，他根本不能立刻分辩出来。
“立华，我是真心爱倩倩，我不能让她跟着别人走。”男子眼里的怨毒又变成了哀怜。
赵立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发现男子情感表达真挚，不似假装。但有一点，男子丝毫没觉得囚禁邬倩倩是违法行为，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心里的怀疑更加强烈，于是继续顺着男子的话音往下说，“立夫，你要向倩倩证明，你是真心爱她，你不能没有她。”
“这五年里，我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在陪她。还要怎么证明？”男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是你最爱的女人，你应该有办法。”赵立华强压着满腔怒火循循诱导。
邬倩倩不可置信地盯着赵立华，赵立华微不可见朝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按着他的问话来配合。虽然是没有朝夕相处过，但毕竟是血脉相连，她光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轻点一下头，表示她已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子，把手伸进栅栏，拉邬倩倩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倩倩，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我？”
邬倩倩慢慢抬起头，被长发遮掩的脸露了出来，“立伟，你放我出来，我们一起去找立夫，好不好？立夫那么爱我，他只要看到我，肯定会出现，会跟我回来。”
“他爱你？！”男人周身温润骤然消失，惊愣一瞬，狠狠摔开邬倩倩的手，快速掐住她的脖颈，怨毒的目光里透着狠辣和不甘，“我才是他最亲的人，连胡一凡都得靠边站。你？他怎么可能爱你。他只是到了适婚年龄，你只是他的结婚对象而已。”
怀疑得到些许证实，但这些还不够，赵立华丝毫不给男子反应的时间，“立夫，想好怎么做了吗？”
男子回头，目光落在赵立华脸上的那刹那，眼里那丝狠辣和不甘散了，“立华，是倩倩她背着我和那个警察乱搞，为什么要我证明？”
“立夫，倩倩和你一样，她有一个孪生妹妹，她妹妹的男友是警察。倩倩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误会了倩倩。”赵立华看向邬倩倩。
邬倩倩朝赵立华点点头，然后轻扯一下男子衣袖，面色急切解释，“立伟，那不是我。”
男子看向邬倩倩的那一刹那，眼神似是有些许迷茫，“倩倩……。”
瞬息之间，男子神色变了，目光变得阴狠，“邬倩倩，我哥把你当成结婚对象，想娶你回来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可你却水性扬花……。”
赵立华迅速截口，不等男子说完，也不给男子反应的时间，“立夫，那不是倩倩，那是她妹妹赵垚。”
男子转头望向赵立华，“立华，我亲眼看见倩倩和那个警察微信视频。”
“立夫，那是我的孪生妹妹，我们和你跟立伟一样，是同卵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邬倩倩极力配合着赵立华。
被囚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浑浑噩噩，一直处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她知道她的肌体功能差到了极致，也知道有人暗中“照顾”着她，让她能维持生命却又无活动能力。五年间，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日子里，从渴望她的男友她的亲人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到恨胡立夫，恨赵立华，也恨赵垚，恨他们所有人，恨他们不找她不救她，直到今日，她清醒之后发现，似乎那暗中之人忘了她，虽然没有营养针和流食，虽然饿到想干呕，但她很庆幸那人忘了她，因为她清醒的时间长了。所以，她看清了那个照顾她的人，第一眼，她震惊而绝望，为什么囚她的人她最爱的人。“胡立夫”开口之后，她震惊而惊惧，虽然胡立伟和胡立夫长相相似度极高，但五年前他们的气质千差万别，而眼前的胡立伟，如果他不开口，她几乎无法辨别。
男子看向邬倩倩，“邬……。”
赵立华未等男子说完，“立夫，倩倩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男子又望向赵立华，“立华……。”
邬倩倩也不等男子说完，“立伟，我只爱你哥。”
……
随着赵立华和邬倩倩越说语速越快，男子身份切换的不再自如，他脸上越来越迷茫，看向两人的眼神也越来越不确定。
“胡立伟。”赵立华突然提高音量。
男子正满脸疑问打量邬倩倩，闻言下意识回过头望向赵立华，“干什么？”
“赵垚的死和你有关？”
“她该死。”
赵立华掏出手机拨打俞炜华的号码，电话是通的，可没人接听。
胡立伟突然间陷入癫狂状态，“她背着我大哥偷人，她该死。可显然有人比我还恨她，先我一步杀了她。”
胡立伟隔着栅栏抓起地上的尸检报告单，兴奋地在赵立华脸前晃动，“那个人还把她做成人偶放在雪地里，他真的太有才了，我都没有想到。”
眼前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障碍患者，他在邬倩倩面前是核心人格，是胡立伟。而在其他人面前他是非核心人格，是胡立夫。
不过赵立华没工夫管胡立伟的病症，他要确保邬倩倩的安全，更要抓捕神智已经错乱的胡立伟，他运动很好，但不擅长擒拿格斗，没有制服一个处于思维混乱的狂躁型精神疾病患者的把握，他需要外援。
俞炜华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赵立华开始拨打谷雨的，好在谷雨的电话只响一声便已接通，“小雨，我找到我妹妹了，你通知俞队长来这里……。”
电话传来的声音，并不是谷雨的，而是林衡的，“立华？！你找到赵垚了，你们在哪？立华……，赵立华，马上说话。”
小英朗在大街上疾驰。
车内，林衡边驾驶边冲着电话嘶吼，“赵立华，你在哪？你TM快说话。”
后排座上，何坤正专心修着被炸到面目全飞的笔记本，他没抬头，“别吼了，那姓赵的出事了。”
何坤能听出来，林衡自然也听出来了，赵立华的电话不是正常挂断的声音。他心惊胆颤，他害怕赵立华像赵垚那样突然间没了消息，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五年来，他是因为赵壵才没和赵立华断了联系，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从赵垚失踪那天起，赵立华就成了他至亲的兄弟，他是无比希望找到赵垚，但他更希望赵立华不受任何伤害。
赵立华能给这辆车的主人打电话，说明这个谷雨是绿城市局的人，赵立华口中的“俞队长”应该就是刚才被炸伤的俞炜华。他在绿城并没有即刻可用的资源，但他必须马上寻找赵立华，找到了赵立华，就找到了赵垚。
林衡一把方向盘，车子漂移般停靠到路边，他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我需要知道这个号码现在的具体位置，186……。”
电话里，浑厚的男声丝毫不敢耽搁，“等着。马上好。”
一分钟后，男声再度响起，“最后一通电话的信号是在绿城北郊果岭大道附近。”
“今天你不要离开队里。我随时会查资料。”
“别挂电话。阿衡，飓风两小时前接到部里通知……。”
“有事回头再说。”
“和绿城市局有关。”
赵垚在绿城，而赵立华很可能已经出事，这些都需要绿城市局。飓风是公安部的一个特别行动组，孙扬作为组长，在这节骨眼上告诉他绿城市局的事，显然不是无关紧事的事。林衡快速把手机连上车载，一把方向盘，车子驶向京沙快速路，这是前往果岭大道最快的一条路，“说。”
“绿城顾建国局长一周后借调到部里。他们刑侦队李队长的借调也将延期。”
“你希望我向队里申请暂驻绿城？”
“或者你更想马上回飓风。”
“因为什么案子？”
“猎杀比赛。”
“在哪？是通过暗网进行的？”
“组织者通过暗网发起猎杀比赛，买家通过暗网参赛，也通过暗网购买心仪的猎杀对象。应该会在公海，具体区域不详。”
“这个案子涉及绿城？”林衡有不详的预感，他交待何坤，“何坤，马上查一下拍卖信息。”
何坤已把硬盘数据导出，正进行恢复网络使用痕迹，听到林衡交待，五指如飞进行操作。
“你和何坤在一起？你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孙扬话说得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声音里并没有惊讶，显然他很清楚林衡的能力。
林衡压根没有听到孙扬的问话，他全部的心神都在何坤身上。
“林衡，你不能因为个人原因破坏飓风与他的约定。”
……
“林衡，你听见没有？”
……
电话那端，孙扬终于意识不对劲，“你找何坤是因为赵垚，你刚才让何坤查的是拍卖信息？林衡，被拍卖的人是赵垚？”
何坤手速渐缓，林衡太过紧张，以至于神情十分骇人。
何坤停手抬眼望向他时不由打了个寒颤，“拍卖信息已经删除，你有没有接到暗网的交易指令？”
拍卖信息删除意味着交易已经完成，林衡并没有接到交易指令，也就是说拍卖方选择的最终买家并不是他。综合各路信息，林衡的判断是，赵垚还活着，但她很有可能已成为暗网交易的对象，如果他不能及时阻止，她很有可能沦为黑暗地里的奴隶，也有可能成为猎杀的对象……。他清楚地知道被贩卖女人的各种下场，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能在交易前找到赵垚，他这辈子都会活在地狱里。
何坤马上猜到结果，这事上他无法多言，也无法直视林衡的目光，他马上撤回目光，继续恢复网络痕迹。
林衡心思转念间，电话那端一直追问却没有听到回音的孙扬恼怒地吼了一句，“你丫的能不能吱一声，”
林衡重重踩向油门，车如离弦之箭拐进北三环高架桥。
电话那端，孙扬显然感受到了这边的气氛，他试探性的问林衡，“我还要继续说吗？”
林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继续。”
“三个月前，绿城阳晖旅行社23人前往清迈，5名女孩神秘失踪。通过DNA比对， 与被公海打捞上来的13块尸块吻合。”
“也就是说，队里会和绿城市局联合办案？”
“错。是指导办案。”
“我2个小时后回复你。”林衡挂断电话时，车子已驶进下桥匝道，进入果岭大道。
何坤翻看着网络痕迹，“这杂碎真特么丢我们这行的脸，什么都干。”
“那条拍卖信息是不是他发布的？”
“没错。是这台机器发的，也是这台删的。看删除时间，应该是爆炸前三十分钟。阿衡，这杂碎还做过道路监控障碍设置，我们碰见那美女警察是不是找这个的？”
“哪个路段？”
“中原路。”
中原路是通往火车东站的主干道之一，这个路段监控出现问题，绿城市局的人出现在安宁小区，十有八九是为了东站的红裙少女剔骨案，不过这不是林衡关心的事，果岭大道长达几公里，附近有高尔夫俱乐部，还有几个小区，赵立华到底在哪里？
林衡靠边停车，抓起谷雨的手机，轻易找到俞炜华的号码，拨通，几秒后，电话才被接通。
林衡一句费话也无，“赵立华在果岭大道附近有没有朋友？”
“你是谁……安宁家园那男的，林衡？我的手机忘车里了？你认识老赵？”电话那端，谷雨一连串问话，“你在哪，咱们现在就把车换回来。”
现在才知道手机落在车里了，这丫头丢三落四的毛病和赵垚很像，林衡的声音不由自主软下来，“赵立华有危险。我需要马上知道，他在果岭大道这边有没有认识的人？或者，他手头近期有什么案子，跟这片区域的某个人有关？”
赵立华离开市局是因为妹妹被拍卖，谷雨并不相信林衡，但这种事她不敢大意，“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他给你打了电话。”
“说了什么？”
林衡需要借助绿城市局的力量，他只能耐住性子有问就答，“小雨，我找到我妹妹了，你通知俞队长来这里。”
“去哪里？”
“他没说完。”
“你是谁？”
“他朋友。”
谷雨问得是林衡的身份，林衡看似说了，但可以说是答非所问。
“据我所知，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
林衡知道，谷雨又开始探究他的身份了。现在不是时候，于是他加重语气，“请马上排查果岭大道附近道路的监控。我要马上找到他。”
这事只能只能信其有，谷雨虽然疑心未除，却也真不敢再浪费时间，挂断电话前摞一句，“请你保持手机通畅。”
绿城市第十人民医院。
俞炜华静静躺在病床上，以顾建国为首的几个市局领导围在病床听主治医生说伤势。
谷雨冲进病房，简单向顾建国汇报情况。
顾建国赞成谷雨的意见，兵分两路，顾建国安排排查和支援，谷雨则风一般冲出医院，驾驶Jeep车呼啸着冲出医院大门。
路上拥堵，Jeep车上并没有警笛可以开道，谷雨只能凭借驾车技术不断超车，到达果岭大道已是四十分钟后。一眼看见自己的小英朗，她速度不减，经过车旁时重重摁两声喇叭。
林衡紧跟着Jeep车，两车一前一后驶入思念果岭别墅区，停在临时停车场。
林衡下车，环顾四周，临时车并不多，一眼就能看得过来，赵立华的车不在这里。
Jeep车停在小英朗旁边，谷雨锁好车门，边和他交换车钥匙边仰起头说：“老赵上午10点40分从市局驾车外出，11点8分他的车出现在市医学院停车场，11点20分从停车场出去，11点50从北环快速路果岭大道下桥口驶出。因为这边是市郊，监控较少，通过分析，老赵进这个小区的可能性最大。”
谷雨比赵垚高，但站在林衡身前仍旧显得十分娇小，他需要低头才能与她面对面交流。许是阳光灿烂，他低下头与谷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她如墨双眼中竟像有颗星子在闪，他赶紧撇开目光望向别处，“你的伤，没事吧？”
他声音轻快，又是向着旁边说的，谷雨没听清，“呃……你说什么？”
林衡快速掩去眼里的窘迫，“10点应该是上班时间，他应该在忙，为什么突然离开市局？”
“你怎么知道他是突然离开的？”谷雨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多，“你是什么人？”
林衡快速打量她一眼，衣服已换，除了右侧颈间贴着纱布，其他裸露在外的伤口都有明显的处理痕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他答应，赵立华离开市局时确实很突然，他转而问其他的，“他是从解剖室直接离开的？”
“不。他是从家里离开的。”谷雨满心戒备，“你怎么知道老赵在这边？”
“麻妞醒了吗？”
“给麻妞做手术的人是你？”谷雨视线下移，目光落在男人修长而洁净的手指上，和赵立华一样，手型非常好看，“拍卖信息网页是你打开的？”
林衡的目光正停留在东南方的监控上，闻言，迅速收回来，“赵立华是看了网页离开的？”
“我认为是。”这个男人一直问他想知道的，她想知道的他却滴水未露。他是谁？能自由出入老赵家，和老赵是什么关系？谷雨心里的戒备慢慢放下，疑问却更多了。
“走，我们去监控室。”林衡需要谷雨的警官身份证明，他在这个城市现在能依靠的资源目前只有她，“他去医院找谁？”
“你和老赵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谷雨知道时间紧迫，但林耀东还没有传来信息，为了尽快找到老赵，她觉得信息共享才更安全。
“兄弟。”
“据我所知，她只有妹妹。”赵立华刻意隐瞒五年的秘密，这个男人知道吗？赵立华为什么要隐瞒？谷雨迫切地想知道，直觉中，这个问题会是赵立华大失常态离开警局的原因。
“作为他唯一的朋友，你对他所知太少。”
林衡个子极高，步幅又大。只走数十米，并行的两人就变成了一前一后。高大挺拔的林衡在前，“娇小”的谷雨跟在他身后。
“既然是兄弟，你能否告诉我，老赵有几个兄弟姐妹？”
林衡警觉地刹住步子，谷雨没防备，一头撞到他背上。这已是今天的第三撞，谷雨气恼地抬头。
林衡回身，目光凌厉盯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看来他更在意的是老赵的兄弟姐妹，东站这个案子为什么要致敬五年前的邬倩倩案？凶手之间存在什么联系？邬倩倩与境外网络上拍卖者是什么关系？这些，与赵立华有危险有没有关系？
“小谷……谷小雨，如果你想尽快找到赵立华，还是请你说实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不擅说谎的人会更不擅圆谎，谷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回答，脚底一滑就往百米开米的安保室冲去。
林衡一把拎住她的领子，“谷小雨……。”
她明明是散打冠军，在他面前却次次落下风，谷雨恼羞成怒，“谷雨，没有小字。”
“谷小雨。”谷雨身后，远远传来林耀东的声音，“老赵去医院找外科大夫胡立夫，胡立夫就住在这个小区，他家是西北角最里面那幢。”
林衡眼里掠过一丝戏谑。
谷雨心中暗窘，拔腿就往西北角跑，林衡紧跟其后而去。
他们身后，何坤气喘吁吁从临时停车场方向跑来，“林衡，那杂碎的电脑还有一条道路障碍程序，时间是后天凌晨一点，地点是航海路北的京广南路段。”
如果是后日凌晨一点运送尸体，目标现在很有可能已被凶手控制，林衡回头，遥指远远跟在身后跑的林耀东，“阿坤，把两条道路障碍都给那个胖子说清楚。”
谷雨和林衡一样脚步未停，“他叫林耀东，你这么叫他，他会恨你的。”
他们身后，远远传来何坤和林耀东的声音。
何坤先开口，“胖子，后日凌晨一点……。”
林耀东没等他说完，“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又矮又矬的胖子。”
何坤用粤语骂句脏话后改而用广式直奔主题，“这是你们被炸得半死不活的那个警察找的线索。”
“什么线索？你说清楚。”
“胖子，被炸死的那个人的电脑里有道路障碍信息设定痕迹，你要不要？”
“锉……那个谁，是哪个路段的。”
“中原路。”
“马上给我。”
“胖子……。”
……
小桥流水，草坪平整，三层以白色为主调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谷雨和林衡相视一眼，马上明白对方的意思。
谷雨去前门摁门铃，林衡绕行到后门。
五分钟后，两人在胡家客厅碰了头。两人再次相视一眼，然后同时微点下头，林衡走向楼梯，谷雨向紧挨着客厅的房间走去。
林衡脚步很轻，速度很快，楼上共有四个房间，两间常用卧室，两间预留客房，都很洁净，既没有人，也没有明显的痕迹，他快速下楼。
书房、健身房、储藏室，谷雨都不在，林衡走向最后一个房间，房门是半开着的，走进去，发现仍是一间储藏室。
林衡走过一个又一个铁制置物架，发现谷雨正站最后一个置物架前凝神观察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音，谷雨并未回头，“哎……。”
“林衡。”
“林衡，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架子有些奇怪。”
林衡观察几秒，走到置物架最左侧，沿着架子里侧棱角一路往下摸，下行到三十厘米的位置，有一个凸起的装置，他直接摁下去，置物架毫无声音向右移动。
楼梯出现在眼前，谷雨抬脚就欲往下走。林衡揪住她的衣领拽回，“我先走。”
他是好意，而且比她身手好，于是她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来到铁栅栏牢房前，她惊讶地瞪圆眼睛。
牢房铁门是开着的，林衡径自走进去，仔细观察里面的一切。大约30坪的牢房，被分隔卧室和洗漱卫生间。房间阴潮，但显然是长期有人居住。
林衡走到床前，捏起枕头上的一根长发，这足以说明囚在这里的是个女人，这一刹那他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轻轻颤粟，被囚的人是赵垚吗？
如果是，赵立华看到拍卖信息后第一时间来到这里，他是一直都知道赵垚被囚着这里？还是胡立夫与赵垚有着他不知道的某些联系，赵立华看见拍卖信息后来找胡立夫，无意中撞见赵垚被囚在此处？林衡想不出答案，他急切地想找到赵立华，想知道答案。
“林衡，老赵来过这里。”谷雨从铁栅栏角落里捡起一片摔碎的手机屏。
林衡旋风般冲出铁门，接过手机屏，拿出自己的手机，两相比较。他们的手机是赵垚五年前买的，一模一样，这种老款智能手机现在已不常见，他基本可以判定，碎手机屏就是赵立华的。
赵垚在暗网被拍卖，赵立华同一日出现意外，林衡急怒攻心，手不自觉开始轻颤，丝毫没发现手机碎屏的玻璃碴已深扎入肉。
谷雨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依然看得心惊肉跳。眼前这男人是赵立华在意的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于是伸手过去，一根一根掰开他握紧着的手指，小心地把玻璃碴从他掌中拔出。
手心柔软而温热的触感拉回林衡的思绪，他目光下移，看着她从他手掌上拔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碴。
谷雨并不知道他正注视着她，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等全部拔出，她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才抬起头。四目相撞，她迅速放下他的手。
林衡也意识到，现在他不该乱了方寸，他努力压下纷乱的思绪，淡然放下手臂，开始仔细打量牢房内外的每一寸地方。
牢房内外很干净，没有明显脚印。
牢记内外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
牢外地板上有一个直径约2厘米的新鲜印记，印记四周有花状碎玻璃末，应该是手机摔下的痕迹。印记旁边，有两个直径不到半厘米的滴状印记，像是已经干涸的水珠。
多年经验告诉他，这应该是针管液态药剂滴落的痕迹。林衡转身，向楼梯方向走去，走到楼梯跟前，他弯身，从第一阶楼梯下的角落里捡起一个一次性针管。针管里，还剩余一点液体。
林衡凝神细想几秒，“谷雨，请通知机场、铁路、公路所有可以出市的交通运输部门，协助查找四个人。”
“为什么是四个人？”
“赵立华、胡立夫，还有两个女人。”
谷雨捏着几根长发比对，“应该只有一个女人。”
“其中一个身材小巧，其他特征不详。另一外可能叫赵垚，也可能是其他名字，容貌特征……。”林衡沉默两秒，拿出手机，调出手机相册里唯一一张照片，递给谷雨。
头发乌黑直顺披在身后，齐眉厚刘海遮住额头。五官秀美，肤白眼大。右眉前端有颗小到微不可见的痣，这是五年前已经死亡的邬倩倩，串并案系统里有她的详细尸检记录。
谷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她叫赵垚？”
“五年前，护照显示她入境M国。这五年间，她没有离境，但是M国没有她的任何痕迹，也许入境M国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林衡清楚，有些事他不说明，她不会帮他，不会因为他的判断擅动警方资源。
赵垚五年前已经离世，如果拍卖信息中的照片不是合成，赵立华应该有一对双胎胞妹妹，一个五年前被杀，一个现在在网络上明码标价被人拍卖。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与赵垚有关系，而赵立华并没有告诉他赵垚已死的事实，赵立华选择了独自承受痛苦，能让赵立华如此保护的人，必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想到这里，谷雨不再犹豫，快速联系顾建国。
很久后，邬倩倩发现呆呆而立的赵立华，她定定望着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才突然醒过神来，扔掉手里握着的那纸张，猛地握着铁栅栏疯一般疯狂地摇晃着，“你为什么要出现，我20年都没有哥哥，也没有妹妹，你们为什么要来我家，为什么要认我？如果不是你，立夫不会离开，不会一次也不回来找我。”
赵立华瞬间泪目，“倩倩，对不起。”
对不起，你一直在绿城，大哥却不知道。对不起，你被囚在胡家，大哥却不知道。对不起，我找过无数个地方，翻遍所有能想到的角角落落，却唯独没有怀疑过胡家，唯独没有来胡家找过。对不起，我答应过母亲，会找到你，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却在找到你之后又弄丢了你。对不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赵立华泪如泉涌，眼前一片模糊。
“立夫以为我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为什么要来我家，为什么要认我？”邬倩倩情绪激动。
赵立华想去握邬倩倩的手，“倩倩，你还有我。这五年，哥一直在找你，哥只是没想到你被囚在这里。”
邬倩倩边悲声嘶吼边快速后退，拒绝赵立华的触碰，“你为什么要认识立夫，为什么要来我们家？”
赵立华心如刀割，“倩倩，是哥对不起你。”
“如果你不来，我们就不会相认。如果我们不相认，立夫就不会离开。”
“是哥不好。倩倩，你还有哥，哥以后会保护你。”
邬倩倩身子籁籁抖着，“立夫走了，垚垚死了,他们都离开我了……。”
“倩倩，你还有我。”
邬倩倩软软地滑坐在地，“哇”地一声痛哭起来，“为什么这样，为什么？”
五年的煎熬在这一刻化作了恨，赵立华转过身，逼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竟然和胡立夫长得一模一样，“胡立伟？”
“不。胡立夫。”男子面色温润。
眼前的男子一如五年前，润朗儒雅，面色安宁，长相可以一模一样，气质居然也一模一样。他竟然不是胡立夫，一时之间，赵立华难以说服自己，“立夫的孪生兄弟？”
“你说立伟，他五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男子温润的面色发生了些许变化，眼神透出痛苦和难过。
“赵垚的死和你有关？！你要杀的是倩倩，却误杀了赵垚？！”赵立华咬牙切齿，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杀死赵垚的帮凶。赵垚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他视若珍宝，倩倩是他失而复得的妹妹，他满心愧疚，没了哪一个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眼前这男人是凶手，即使知法犯法，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他也要亲手血刃眼前这个男人。
胡立夫拧起好看的眉，“立华，我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叫赵垚，也从未见过她，更不知道她去世了。”
赵立华捡起邬倩倩扔掉那张纸，快速掠一眼，局里的尸检记录，他怎么拿到的？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举着那张记录，在男子面前狠狠抖，“你不知道她去世？！”
“邬倩倩？赵垚？”男子仔细看记录一眼，眼神突然间陷入迷茫，“绿城GAJ的尸检记录？倩倩死了？倩倩明明在。”
男子呓语般望向邬倩倩时，双眼里的迷茫散去，眸光变得温润起来，“倩倩。”
邬倩倩神色震惊，“立夫？！不，你不是立夫。胡立伟，你……怎么了？”
男子声音极其柔和，又叫一声，“倩倩，我是立夫啊。”
赵立华也觉察到异常，“立夫。你有个孪生兄弟？”
男子转过头，看向赵立华，眼里掠过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难堪，“立华，见笑了。让你看到这一幕，我和倩倩，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
“立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赵立华看得分明，那的被人撞破隐私之事时的那种难堪和尴尬，没有慌乱，也没有惊惶，胡立夫的状态不正常，是掩饰得太好，还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是。我有个孪生弟弟，叫立伟。”
“他现在在哪？”
“他五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五年前，和赵垚被杀倩倩被囚时间一致。这中间有联系？
“五年前，二十四岁。成年人突然间离家出走，为什么？”
男子陷入悲伤，“他不喜欢倩倩。”
刚才他和邬倩倩的争执是以胡立伟的立场，他因为找不到胡立夫，恨不得杀了邬倩倩。现在又以胡立夫的立场，伤心地告诉他们胡立伟离家出走了。一个正常人，会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而且在绿城GAJ警务工作人员面前。不仅赵立华惊疑不定，邬倩倩也震惊不已，“你刚刚明明……。”
赵立华朝邬倩倩摇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立夫，三年前我们在见过面，还记得我们在哪见的吗？”
“医院旁边的咖啡厅。不过现在那家店已经没了，听说经营不善，倒闭了。”
“你的咽炎还没有好？听起来还是有点哑。”
“三年前犯病那次拖得太久，没有完全恢复。”
赵立华若有所思盯着男子，又默一会儿后突然转移话题，“为什么把倩倩囚在这里？”
男子转过头，满眼爱怜望向邬倩倩，“只有把她囚在这里，她才能完全属于我。”
“你们结婚，一起生活在家里，不更好吗？”
“不。她会去找那个警察。”说到“警察”两字时男子神情突变，满眼爱怜变成了满眼怨毒，“她是我的，她只能和我在一起。”
赵立华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男人，他与胡立夫十年前是同校同学，五年前再一次重聚，他们之间并没有朝夕相处过，如果眼前这男人是胡立夫同卵孪生的兄弟，他根本不能立刻分辩出来。
“立华，我是真心爱倩倩，我不能让她跟着别人走。”男子眼里的怨毒又变成了哀怜。
赵立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发现男子情感表达真挚，不似假装。但有一点，男子丝毫没觉得囚禁邬倩倩是违法行为，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心里的怀疑更加强烈，于是继续顺着男子的话音往下说，“立夫，你要向倩倩证明，你是真心爱她，你不能没有她。”
“这五年里，我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在陪她。还要怎么证明？”男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是你最爱的女人，你应该有办法。”赵立华强压着满腔怒火循循诱导。
邬倩倩不可置信地盯着赵立华，赵立华微不可见朝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按着他的问话来配合。虽然是没有朝夕相处过，但毕竟是血脉相连，她光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轻点一下头，表示她已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子，把手伸进栅栏，拉邬倩倩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倩倩，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我？”
邬倩倩慢慢抬起头，被长发遮掩的脸露了出来，“立伟，你放我出来，我们一起去找立夫，好不好？立夫那么爱我，他只要看到我，肯定会出现，会跟我回来。”
“他爱你？！”男人周身温润骤然消失，惊愣一瞬，狠狠摔开邬倩倩的手，快速掐住她的脖颈，怨毒的目光里透着狠辣和不甘，“我才是他最亲的人，连胡一凡都得靠边站。你？他怎么可能爱你。他只是到了适婚年龄，你只是他的结婚对象而已。”
怀疑得到些许证实，但这些还不够，赵立华丝毫不给男子反应的时间，“立夫，想好怎么做了吗？”
男子回头，目光落在赵立华脸上的那刹那，眼里那丝狠辣和不甘散了，“立华，是倩倩她背着我和那个警察乱搞，为什么要我证明？”
“立夫，倩倩和你一样，她有一个孪生妹妹，她妹妹的男友是警察。倩倩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误会了倩倩。”赵立华看向邬倩倩。
邬倩倩朝赵立华点点头，然后轻扯一下男子衣袖，面色急切解释，“立伟，那不是我。”
男子看向邬倩倩的那一刹那，眼神似是有些许迷茫，“倩倩……。”
瞬息之间，男子神色变了，目光变得阴狠，“邬倩倩，我哥把你当成结婚对象，想娶你回来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可你却水性扬花……。”
赵立华迅速截口，不等男子说完，也不给男子反应的时间，“立夫，那不是倩倩，那是她妹妹赵垚。”
男子转头望向赵立华，“立华，我亲眼看见倩倩和那个警察微信视频。”
“立夫，那是我的孪生妹妹，我们和你跟立伟一样，是同卵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邬倩倩极力配合着赵立华。
被囚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浑浑噩噩，一直处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她知道她的肌体功能差到了极致，也知道有人暗中“照顾”着她，让她能维持生命却又无活动能力。五年间，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日子里，从渴望她的男友她的亲人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到恨胡立夫，恨赵立华，也恨赵垚，恨他们所有人，恨他们不找她不救她，直到今日，她清醒之后发现，似乎那暗中之人忘了她，虽然没有营养针和流食，虽然饿到想干呕，但她很庆幸那人忘了她，因为她清醒的时间长了。所以，她看清了那个照顾她的人，第一眼，她震惊而绝望，为什么囚她的人她最爱的人。“胡立夫”开口之后，她震惊而惊惧，虽然胡立伟和胡立夫长相相似度极高，但五年前他们的气质千差万别，而眼前的胡立伟，如果他不开口，她几乎无法辨别。
男子看向邬倩倩，“邬……。”
赵立华未等男子说完，“立夫，倩倩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男子又望向赵立华，“立华……。”
邬倩倩也不等男子说完，“立伟，我只爱你哥。”
……
随着赵立华和邬倩倩越说语速越快，男子身份切换的不再自如，他脸上越来越迷茫，看向两人的眼神也越来越不确定。
“胡立伟。”赵立华突然提高音量。
男子正满脸疑问打量邬倩倩，闻言下意识回过头望向赵立华，“干什么？”
“赵垚的死和你有关？”
“她该死。”
赵立华掏出手机拨打俞炜华的号码，电话是通的，可没人接听。
胡立伟突然间陷入癫狂状态，“她背着我大哥偷人，她该死。可显然有人比我还恨她，先我一步杀了她。”
胡立伟隔着栅栏抓起地上的尸检报告单，兴奋地在赵立华脸前晃动，“那个人还把她做成人偶放在雪地里，他真的太有才了，我都没有想到。”
眼前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障碍患者，他在邬倩倩面前是核心人格，是胡立伟。而在其他人面前他是非核心人格，是胡立夫。
不过赵立华没工夫管胡立伟的病症，他要确保邬倩倩的安全，更要抓捕神智已经错乱的胡立伟，他运动很好，但不擅长擒拿格斗，没有制服一个处于思维混乱的狂躁型精神疾病患者的把握，他需要外援。
俞炜华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赵立华开始拨打谷雨的，好在谷雨的电话只响一声便已接通，“小雨，我找到我妹妹了，你通知俞队长来这里……。”
电话传来的声音，并不是谷雨的，而是林衡的，“立华？！你找到赵垚了，你们在哪？立华……，赵立华，马上说话。”
小英朗在大街上疾驰。
车内，林衡边驾驶边冲着电话嘶吼，“赵立华，你在哪？你TM快说话。”
后排座上，何坤正专心修着被炸到面目全飞的笔记本，他没抬头，“别吼了，那姓赵的出事了。”
何坤能听出来，林衡自然也听出来了，赵立华的电话不是正常挂断的声音。他心惊胆颤，他害怕赵立华像赵垚那样突然间没了消息，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五年来，他是因为赵壵才没和赵立华断了联系，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从赵垚失踪那天起，赵立华就成了他至亲的兄弟，他是无比希望找到赵垚，但他更希望赵立华不受任何伤害。
赵立华能给这辆车的主人打电话，说明这个谷雨是绿城市局的人，赵立华口中的“俞队长”应该就是刚才被炸伤的俞炜华。他在绿城并没有即刻可用的资源，但他必须马上寻找赵立华，找到了赵立华，就找到了赵垚。
林衡一把方向盘，车子漂移般停靠到路边，他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我需要知道这个号码现在的具体位置，186……。”
电话里，浑厚的男声丝毫不敢耽搁，“等着。马上好。”
一分钟后，男声再度响起，“最后一通电话的信号是在绿城北郊果岭大道附近。”
“今天你不要离开队里。我随时会查资料。”
“别挂电话。阿衡，飓风两小时前接到部里通知……。”
“有事回头再说。”
“和绿城市局有关。”
赵垚在绿城，而赵立华很可能已经出事，这些都需要绿城市局。飓风是公安部的一个特别行动组，孙扬作为组长，在这节骨眼上告诉他绿城市局的事，显然不是无关紧事的事。林衡快速把手机连上车载，一把方向盘，车子驶向京沙快速路，这是前往果岭大道最快的一条路，“说。”
“绿城顾建国局长一周后借调到部里。他们刑侦队李队长的借调也将延期。”
“你希望我向队里申请暂驻绿城？”
“或者你更想马上回飓风。”
“因为什么案子？”
“猎杀比赛。”
“在哪？是通过暗网进行的？”
“组织者通过暗网发起猎杀比赛，买家通过暗网参赛，也通过暗网购买心仪的猎杀对象。应该会在公海，具体区域不详。”
“这个案子涉及绿城？”林衡有不详的预感，他交待何坤，“何坤，马上查一下拍卖信息。”
何坤已把硬盘数据导出，正进行恢复网络使用痕迹，听到林衡交待，五指如飞进行操作。
“你和何坤在一起？你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孙扬话说得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声音里并没有惊讶，显然他很清楚林衡的能力。
林衡压根没有听到孙扬的问话，他全部的心神都在何坤身上。
“林衡，你不能因为个人原因破坏飓风与他的约定。”
……
“林衡，你听见没有？”
……
电话那端，孙扬终于意识不对劲，“你找何坤是因为赵垚，你刚才让何坤查的是拍卖信息？林衡，被拍卖的人是赵垚？”
何坤手速渐缓，林衡太过紧张，以至于神情十分骇人。
何坤停手抬眼望向他时不由打了个寒颤，“拍卖信息已经删除，你有没有接到暗网的交易指令？”
拍卖信息删除意味着交易已经完成，林衡并没有接到交易指令，也就是说拍卖方选择的最终买家并不是他。综合各路信息，林衡的判断是，赵垚还活着，但她很有可能已成为暗网交易的对象，如果他不能及时阻止，她很有可能沦为黑暗地里的奴隶，也有可能成为猎杀的对象……。他清楚地知道被贩卖女人的各种下场，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能在交易前找到赵垚，他这辈子都会活在地狱里。
何坤马上猜到结果，这事上他无法多言，也无法直视林衡的目光，他马上撤回目光，继续恢复网络痕迹。
林衡心思转念间，电话那端一直追问却没有听到回音的孙扬恼怒地吼了一句，“你丫的能不能吱一声，”
林衡重重踩向油门，车如离弦之箭拐进北三环高架桥。
电话那端，孙扬显然感受到了这边的气氛，他试探性的问林衡，“我还要继续说吗？”
林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继续。”
“三个月前，绿城阳晖旅行社23人前往清迈，5名女孩神秘失踪。通过DNA比对， 与被公海打捞上来的13块尸块吻合。”
“也就是说，队里会和绿城市局联合办案？”
“错。是指导办案。”
“我2个小时后回复你。”林衡挂断电话时，车子已驶进下桥匝道，进入果岭大道。
何坤翻看着网络痕迹，“这杂碎真特么丢我们这行的脸，什么都干。”
“那条拍卖信息是不是他发布的？”
“没错。是这台机器发的，也是这台删的。看删除时间，应该是爆炸前三十分钟。阿衡，这杂碎还做过道路监控障碍设置，我们碰见那美女警察是不是找这个的？”
“哪个路段？”
“中原路。”
中原路是通往火车东站的主干道之一，这个路段监控出现问题，绿城市局的人出现在安宁小区，十有八九是为了东站的红裙少女剔骨案，不过这不是林衡关心的事，果岭大道长达几公里，附近有高尔夫俱乐部，还有几个小区，赵立华到底在哪里？
林衡靠边停车，抓起谷雨的手机，轻易找到俞炜华的号码，拨通，几秒后，电话才被接通。
林衡一句费话也无，“赵立华在果岭大道附近有没有朋友？”
“你是谁……安宁家园那男的，林衡？我的手机忘车里了？你认识老赵？”电话那端，谷雨一连串问话，“你在哪，咱们现在就把车换回来。”
现在才知道手机落在车里了，这丫头丢三落四的毛病和赵垚很像，林衡的声音不由自主软下来，“赵立华有危险。我需要马上知道，他在果岭大道这边有没有认识的人？或者，他手头近期有什么案子，跟这片区域的某个人有关？”
赵立华离开市局是因为妹妹被拍卖，谷雨并不相信林衡，但这种事她不敢大意，“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他给你打了电话。”
“说了什么？”
林衡需要借助绿城市局的力量，他只能耐住性子有问就答，“小雨，我找到我妹妹了，你通知俞队长来这里。”
“去哪里？”
“他没说完。”
“你是谁？”
“他朋友。”
谷雨问得是林衡的身份，林衡看似说了，但可以说是答非所问。
“据我所知，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
林衡知道，谷雨又开始探究他的身份了。现在不是时候，于是他加重语气，“请马上排查果岭大道附近道路的监控。我要马上找到他。”
这事只能只能信其有，谷雨虽然疑心未除，却也真不敢再浪费时间，挂断电话前摞一句，“请你保持手机通畅。”
绿城市第十人民医院。
俞炜华静静躺在病床上，以顾建国为首的几个市局领导围在病床听主治医生说伤势。
谷雨冲进病房，简单向顾建国汇报情况。
顾建国赞成谷雨的意见，兵分两路，顾建国安排排查和支援，谷雨则风一般冲出医院，驾驶Jeep车呼啸着冲出医院大门。
路上拥堵，Jeep车上并没有警笛可以开道，谷雨只能凭借驾车技术不断超车，到达果岭大道已是四十分钟后。一眼看见自己的小英朗，她速度不减，经过车旁时重重摁两声喇叭。
林衡紧跟着Jeep车，两车一前一后驶入思念果岭别墅区，停在临时停车场。
林衡下车，环顾四周，临时车并不多，一眼就能看得过来，赵立华的车不在这里。
Jeep车停在小英朗旁边，谷雨锁好车门，边和他交换车钥匙边仰起头说：“老赵上午10点40分从市局驾车外出，11点8分他的车出现在市医学院停车场，11点20分从停车场出去，11点50从北环快速路果岭大道下桥口驶出。因为这边是市郊，监控较少，通过分析，老赵进这个小区的可能性最大。”
谷雨比赵垚高，但站在林衡身前仍旧显得十分娇小，他需要低头才能与她面对面交流。许是阳光灿烂，他低下头与谷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她如墨双眼中竟像有颗星子在闪，他赶紧撇开目光望向别处，“你的伤，没事吧？”
他声音轻快，又是向着旁边说的，谷雨没听清，“呃……你说什么？”
林衡快速掩去眼里的窘迫，“10点应该是上班时间，他应该在忙，为什么突然离开市局？”
“你怎么知道他是突然离开的？”谷雨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多，“你是什么人？”
林衡快速打量她一眼，衣服已换，除了右侧颈间贴着纱布，其他裸露在外的伤口都有明显的处理痕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他答应，赵立华离开市局时确实很突然，他转而问其他的，“他是从解剖室直接离开的？”
“不。他是从家里离开的。”谷雨满心戒备，“你怎么知道老赵在这边？”
“麻妞醒了吗？”
“给麻妞做手术的人是你？”谷雨视线下移，目光落在男人修长而洁净的手指上，和赵立华一样，手型非常好看，“拍卖信息网页是你打开的？”
林衡的目光正停留在东南方的监控上，闻言，迅速收回来，“赵立华是看了网页离开的？”
“我认为是。”这个男人一直问他想知道的，她想知道的他却滴水未露。他是谁？能自由出入老赵家，和老赵是什么关系？谷雨心里的戒备慢慢放下，疑问却更多了。
“走，我们去监控室。”林衡需要谷雨的警官身份证明，他在这个城市现在能依靠的资源目前只有她，“他去医院找谁？”
“你和老赵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谷雨知道时间紧迫，但林耀东还没有传来信息，为了尽快找到老赵，她觉得信息共享才更安全。
“兄弟。”
“据我所知，她只有妹妹。”赵立华刻意隐瞒五年的秘密，这个男人知道吗？赵立华为什么要隐瞒？谷雨迫切地想知道，直觉中，这个问题会是赵立华大失常态离开警局的原因。
“作为他唯一的朋友，你对他所知太少。”
林衡个子极高，步幅又大。只走数十米，并行的两人就变成了一前一后。高大挺拔的林衡在前，“娇小”的谷雨跟在他身后。
“既然是兄弟，你能否告诉我，老赵有几个兄弟姐妹？”
林衡警觉地刹住步子，谷雨没防备，一头撞到他背上。这已是今天的第三撞，谷雨气恼地抬头。
林衡回身，目光凌厉盯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看来他更在意的是老赵的兄弟姐妹，东站这个案子为什么要致敬五年前的邬倩倩案？凶手之间存在什么联系？邬倩倩与境外网络上拍卖者是什么关系？这些，与赵立华有危险有没有关系？
“小谷……谷小雨，如果你想尽快找到赵立华，还是请你说实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不擅说谎的人会更不擅圆谎，谷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回答，脚底一滑就往百米开米的安保室冲去。
林衡一把拎住她的领子，“谷小雨……。”
她明明是散打冠军，在他面前却次次落下风，谷雨恼羞成怒，“谷雨，没有小字。”
“谷小雨。”谷雨身后，远远传来林耀东的声音，“老赵去医院找外科大夫胡立夫，胡立夫就住在这个小区，他家是西北角最里面那幢。”
林衡眼里掠过一丝戏谑。
谷雨心中暗窘，拔腿就往西北角跑，林衡紧跟其后而去。
他们身后，何坤气喘吁吁从临时停车场方向跑来，“林衡，那杂碎的电脑还有一条道路障碍程序，时间是后天凌晨一点，地点是航海路北的京广南路段。”
如果是后日凌晨一点运送尸体，目标现在很有可能已被凶手控制，林衡回头，遥指远远跟在身后跑的林耀东，“阿坤，把两条道路障碍都给那个胖子说清楚。”
谷雨和林衡一样脚步未停，“他叫林耀东，你这么叫他，他会恨你的。”
他们身后，远远传来何坤和林耀东的声音。
何坤先开口，“胖子，后日凌晨一点……。”
林耀东没等他说完，“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又矮又矬的胖子。”
何坤用粤语骂句脏话后改而用广式直奔主题，“这是你们被炸得半死不活的那个警察找的线索。”
“什么线索？你说清楚。”
“胖子，被炸死的那个人的电脑里有道路障碍信息设定痕迹，你要不要？”
“锉……那个谁，是哪个路段的。”
“中原路。”
“马上给我。”
“胖子……。”
……
小桥流水，草坪平整，三层以白色为主调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谷雨和林衡相视一眼，马上明白对方的意思。
谷雨去前门摁门铃，林衡绕行到后门。
五分钟后，两人在胡家客厅碰了头。两人再次相视一眼，然后同时微点下头，林衡走向楼梯，谷雨向紧挨着客厅的房间走去。
林衡脚步很轻，速度很快，楼上共有四个房间，两间常用卧室，两间预留客房，都很洁净，既没有人，也没有明显的痕迹，他快速下楼。
书房、健身房、储藏室，谷雨都不在，林衡走向最后一个房间，房门是半开着的，走进去，发现仍是一间储藏室。
林衡走过一个又一个铁制置物架，发现谷雨正站最后一个置物架前凝神观察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音，谷雨并未回头，“哎……。”
“林衡。”
“林衡，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架子有些奇怪。”
林衡观察几秒，走到置物架最左侧，沿着架子里侧棱角一路往下摸，下行到三十厘米的位置，有一个凸起的装置，他直接摁下去，置物架毫无声音向右移动。
楼梯出现在眼前，谷雨抬脚就欲往下走。林衡揪住她的衣领拽回，“我先走。”
他是好意，而且比她身手好，于是她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来到铁栅栏牢房前，她惊讶地瞪圆眼睛。
牢房铁门是开着的，林衡径自走进去，仔细观察里面的一切。大约30坪的牢房，被分隔卧室和洗漱卫生间。房间阴潮，但显然是长期有人居住。
林衡走到床前，捏起枕头上的一根长发，这足以说明囚在这里的是个女人，这一刹那他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轻轻颤粟，被囚的人是赵垚吗？
如果是，赵立华看到拍卖信息后第一时间来到这里，他是一直都知道赵垚被囚着这里？还是胡立夫与赵垚有着他不知道的某些联系，赵立华看见拍卖信息后来找胡立夫，无意中撞见赵垚被囚在此处？林衡想不出答案，他急切地想找到赵立华，想知道答案。
“林衡，老赵来过这里。”谷雨从铁栅栏角落里捡起一片摔碎的手机屏。
林衡旋风般冲出铁门，接过手机屏，拿出自己的手机，两相比较。他们的手机是赵垚五年前买的，一模一样，这种老款智能手机现在已不常见，他基本可以判定，碎手机屏就是赵立华的。
赵垚在暗网被拍卖，赵立华同一日出现意外，林衡急怒攻心，手不自觉开始轻颤，丝毫没发现手机碎屏的玻璃碴已深扎入肉。
谷雨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依然看得心惊肉跳。眼前这男人是赵立华在意的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于是伸手过去，一根一根掰开他握紧着的手指，小心地把玻璃碴从他掌中拔出。
手心柔软而温热的触感拉回林衡的思绪，他目光下移，看着她从他手掌上拔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碴。
谷雨并不知道他正注视着她，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等全部拔出，她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才抬起头。四目相撞，她迅速放下他的手。
林衡也意识到，现在他不该乱了方寸，他努力压下纷乱的思绪，淡然放下手臂，开始仔细打量牢房内外的每一寸地方。
牢房内外很干净，没有明显脚印。
牢记内外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
牢外地板上有一个直径约2厘米的新鲜印记，印记四周有花状碎玻璃末，应该是手机摔下的痕迹。印记旁边，有两个直径不到半厘米的滴状印记，像是已经干涸的水珠。
多年经验告诉他，这应该是针管液态药剂滴落的痕迹。林衡转身，向楼梯方向走去，走到楼梯跟前，他弯身，从第一阶楼梯下的角落里捡起一个一次性针管。针管里，还剩余一点液体。
林衡凝神细想几秒，“谷雨，请通知机场、铁路、公路所有可以出市的交通运输部门，协助查找四个人。”
“为什么是四个人？”
“赵立华、胡立夫，还有两个女人。”
谷雨捏着几根长发比对，“应该只有一个女人。”
“其中一个身材小巧，其他特征不详。另一外可能叫赵垚，也可能是其他名字，容貌特征……。”林衡沉默两秒，拿出手机，调出手机相册里唯一一张照片，递给谷雨。
头发乌黑直顺披在身后，齐眉厚刘海遮住额头。五官秀美，肤白眼大。右眉前端有颗小到微不可见的痣，这是五年前已经死亡的邬倩倩，串并案系统里有她的详细尸检记录。
谷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她叫赵垚？”
“五年前，护照显示她入境M国。这五年间，她没有离境，但是M国没有她的任何痕迹，也许入境M国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林衡清楚，有些事他不说明，她不会帮他，不会因为他的判断擅动警方资源。
赵垚五年前已经离世，如果拍卖信息中的照片不是合成，赵立华应该有一对双胎胞妹妹，一个五年前被杀，一个现在在网络上明码标价被人拍卖。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与赵垚有关系，而赵立华并没有告诉他赵垚已死的事实，赵立华选择了独自承受痛苦，能让赵立华如此保护的人，必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想到这里，谷雨不再犹豫，快速联系顾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