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天气晴朗，午后，临街的咖啡厅坐着三三两两的人。
“好久不见。”
绯夏面前的女人，穿了件V领毛衣裙，波浪卷长发垂在肩头，间或用做了精致美甲的头发理一理，红唇带了点冷笑，吐出这句话。
坐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徐悠然。
三天前，徐悠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她的手机号，约她见面。
绯夏仔细打量着她，心里不无感慨。她和徐悠然多久没见面了？似乎很久，又好像也才半年。谁会想到，半年前她将徐悠然当成最好的朋友，对方却置她于死地。
咖啡厅里，低沉醇厚的男低音弥漫在空中。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静谧。
面对绯夏的打量，徐悠然起先漠然回视，到了后面，却有些胆怯。
不过是半年没见，她却觉得绯夏像变了个人。
清了清嗓子，徐悠然说：“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绯夏猫瞳灵动，浅笑：“请我喝咖啡？噢……或许好奇我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你总不会是——”她顿了顿：“过来关心我的吧？像以前一样，这可是你最擅长的呀。”
徐悠然一噎，面色浮现一抹古怪。她冷声道：“你早晚要回你的星球，为什么要缠着方淮不放！”
“哦，这就是真实目的啊。”
绯夏也不想跟她装傻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对这个人如此信任，最终却被她背刺，便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她低头扣着手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谁说我缠着他不放了？你被退婚，这事儿怎么能怪在我头上？你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做——”
“自、作、自、受、吗？”她手指富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瞳孔幽深。
早在三天前，徐悠然联系她的时候，她就从新闻里看到徐悠然被方家退婚的消息。这属于方淮给她的第二个惊喜，已经被方母拍板的婚约，方淮居然敢退？不得不说，她现在确实对方淮刮目相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徐悠然面色苍白，手指死死地抠着桌子边缘：“你以为自己是无辜的吗？自从你出现后，方淮就慢慢疏远我，要不是你故意勾引他，他会这样吗？”
看着她浑身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憎恨，绯夏有短暂的错愕，过了几秒，却低低地笑出声：“我来方家的时候，方淮甚至还不认识你，你通过我结识了方淮，后来顺理成章成了他的未婚妻，你的意思是我在你们之间横插一脚？”
“既然你实在忌惮我和方淮的关系，那我就跟你明说了吧。”绯夏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我和方淮已经划清界限，你想要别人的垃圾，你就去拿。”
徐悠然被她的话刺激到，却也只能咬牙道：“你最好说到最到。”
“当然。”她话音一转，猫瞳森冷地看着她，“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解决另一件事了？”
“什么？”
“徐悠然，我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她感慨道，“你是坏事做多了吧？所以找人绑架我，要杀了我，害得我差点失忆，这桩桩件件你都当无事发生？”
徐悠然瞳孔紧缩，声音颤抖：“你、你知道了？”
“嗯哼。”绯夏冷笑，“那个人放了我，什么都跟我说了，在那之前，我还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些人千万不要波及我身边的人，尤其是我的好朋友——徐悠然。”
闻言，徐悠然嘴唇颤抖。她忽然想到取消婚约那天，方淮看到她充满厌弃的眼神。
“徐悠然。”
绯夏突然起身，直直的看着她。
徐悠然刚一抬头，就被滚烫的咖啡泼了一脸。
她尖叫出声，腾地站起来拍打着脸上的液体。
四周的人看过来，打量着她的狼狈不堪。
她听到绯夏离开前一字一句道：“看在以前份上，我的报复点到即止。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绯夏头也不回地离开，徐悠然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内心震怒的同时，却也冒出了一丝狰狞。凭什么，她失去了方淮，而绯夏却过得好好的？
-
回到家。
绯夏发现手上的通讯戒指又在发射催促信号，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满脸苦恼。
“怎么了？”闻一寒正在看书，见状，问道。
绯夏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小姑娘，”他在她旁边坐下来，掐了掐她的脸，“还有事儿瞒着我？？”
“我……”她垂着脑袋，情绪很是低落，半响才说：“母亲不同意我们。”
这事儿已经被她憋了好几天，这几天，她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却不料闻一寒很快道：“我知道。”
“嗯？”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他笑着勾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怀里，“如果你母亲同意了，说不定我还会觉得奇怪。”
她身体有些僵硬。半秒后，才慢慢放松，依偎他怀里，嘴巴鼓起来：“她不同意，这件事情会很难。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所以才觉得无所谓？”
闻一寒哑然，揉揉她脑门：“你在想什么？”又道，“其实我这几天就想问你了，你母亲性格如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他一向保持着这样乐观的态度。
绯夏也被他感染，两人开始分析准备让她母亲同意。
说到后面，确实是列出了好几条办法。
闻一寒调笑道：“再加一条，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伽玛星？上门女婿？”
“真的？”绯夏瞪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你知道上门女婿的意思吗？”闻一寒哭笑不得。
“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跟我去，事情就好办多了……”
“去伽玛星很难吗？”他突然问。
“不难，如果专门设计一条航线……”她专心地思考着这条航线应该如何设计，并没有注意到他越靠越近，修长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头来。
闻一寒的唇紧紧地印了上来，厮磨，交融。
喘息间她问：“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接吻……啊。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正经的笑意：“看你这么为我打算，心里……很开心呢。”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霓虹灯从窗外射进来，满室的春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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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亲热完，说起正事。闻一寒问：“如果你没办法和命定的人缔结契约，是不是就不能登位了？”
“嗯。”这也是她忧虑的另一个问题。
“怎么缔结契约？”
绯夏眨眨眼，手指在虚空中一滑，通讯戒指向空中投出一个虚影，上面是两份契约，右下角是签字的地方，格局和模式就像地球上甲乙方的合同。
他眉梢挑起，有些难以相信：“这么简单？”
“嗯，之前我在方家，早就发现方淮就是我要找的人，但那时我还很年轻，要在成人礼第二特征进化后，才能签订，到了可以签的时候，就遇害了。”
闻一寒盯上虚影，眼神幽幽。
换个角度想，他是不是该感谢徐悠然？
如果没有她从总作梗，自己似乎无法遇到绯夏。
不过想归想，这也依然不能泯灭徐悠然对她造成的伤害。
“那你让方淮和你缔结契约吧，毕竟只是走一下流程。”他说，“总归是要把正事完成。”
绯夏点点头，“嗯，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毕竟缔结契约的过程中，需要两人心平气和，达成一致才行。而且过程对于方淮这个地球人来说，说不定很难捱。
“实在不行……”他突然出声，说：“让我和你试试吧。也许成功了呢？”
“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缔结契约百分百要命定之人吗？我看上面并没有说？”闻一寒指了指虚影。
“呃……确实没说，但是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尝试，几乎是不可能缔结成功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不愿方淮为她付出太多，即便是缔结契约。
毕竟，绯夏是他的人，帮助她、引领她，甚至承受她带来的痛苦，这都是属于他的。
“好吧，现在还不是时机，等精神力恢复一些，咱们试一试。”绯夏依偎着他，轻声说。
-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几天后闻一寒尝试和绯夏缔结契约。这几天，两人还保持着原来的生活，早晨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下班后偶尔一起看剧做饭。日子就这样平淡而美好地渡过，直到这天下班，叶晶晶突然喊住绯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绯夏不明所以：“怎么了？”
叶晶晶拿出手机，将屏幕对着她，上面正是一个视频，拍摄极其晃来晃去，但画面却极为清晰，视频的主人正是绯夏，她手一扬，就跟变魔术似的，周围的物件全部飞起来，甚至还有人也跟着来到半空中，欢乐地大声叫喊。
这是她很久以前，方淮的生日宴上，她喝醉了，暴露了身份。。
眼下，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轻笑：“确实，特效蛮厉害的。”
叶晶晶想起在网上看的那些言论，：“网上有个很有名的特效博主说，这、这不是特效……视频是纯天然的，网上都闹开了。”
见绯夏不说话，她道：“夏夏，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个博主在业内很有权威，你是不是得罪他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绯夏只给她一个笑：“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放心，我会解决的。”
“嗯啊。”叶晶晶放下了手机，又忍不住看了她几眼，心想，挺沉得住气。
大约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像有人说在逛街的时候看到UFO一样神奇一样，即便有特效博主站台，网友们也是看得一乐呵，事情并未闹大，绯夏还用小号在下面留言：【不是吧博主！这都2020年了，怎么还只是外星人传说？人兽、吸血鬼、精灵也都来一波呗~】
闻一寒过来接她下班，看她津津有味地对着手机敲来敲去，笑道：“你可真机灵。”
绯夏笑着吐了吐舌头，按了发送。
几天后，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平息过去，却没想到还有其他的视频，掀起更大的浪潮，这一切正是绯夏和闻一寒的第二次见面，视频里，男人从30多楼的高空坠落，底下的少女幻化出翅膀，将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接住。
这视频右上角有时间，从角度来看就是附近银行门口的摄像头，一时间这张动图视频在网上疯传，不少人指责银行视频造假，大概是为了名誉，银行出现澄清。
这是国内的四大行之一，有绝对的权威性，此事一出，绯夏这个救人的视频就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网友1：【妈耶！！！！不会是真的吧？外星姐姐？！！】
网友2：【都说了视频没有做特效，之前N神说的时候，你们每一个信，打脸了吧？】
网友3：【火钳留影！！火钳留影！！这是本爸爸第一次看到活的外星人。】
网友4：【知情人爆个料，这个妹子现在在的公司，和被救的那男的一个公司……你们说他们是不是这样产生缘分啊？好浪漫，简直比韩剧还韩剧。】
网友5：【呵呵！还浪漫，外星人入侵地球诶，你们不想想这件事造成的危害吗？】
网友6：【实不相瞒，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很魔幻、很假。】
……
绯夏来到公司时，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被当做怪物指指点点，甚至迎面不小心撞到个人，对方一看是她，登时吓得跳出去老远，弯腰鞠躬：“对不起！”
“……”
一整个上午，她就坐在工位上，偶尔敲敲键盘，偶尔发呆，只要一抬头，必然能撞见几个诡异的眼神，接触她的视线，对方就嗖的一下缩回去。拉曼也来过一趟，作为一个对下属十分关心的领导，他安慰绯夏，告诉她不要被网上的风言风语影响；叶晶晶和绯夏走得近，从未见过她有什么超能力，因此在短暂的惊愕后，理智占了上风，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人陷害她。
她怕刺激绯夏，没给她安排太多活儿，只让她在电脑前处理文件。
绯夏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包容，原先那种“地球网民屁事就是多的”愤懑感也消散几分。
“笃笃。”
桌面忽然被敲了敲，她抬头，闻一寒不知何时过来，单手插兜，懒散道：“走了。”
“诶……还没下班。”
闻一寒叹了口气，“今天翘班了。”
今天早上他就在网上看了关于她的新闻，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因为两人办公室在楼上楼下，他下来好几趟，看着她对着电脑发呆，碍于还在办公场合，没对她说什么。只是再这么无动于衷地煎熬下去，他实在心里静不下来。
在闻一寒的要求，绯夏不得不提前下班，两人坐电梯，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停车场几乎没人，里面黑黝黝的，只有黄昏的光照进来。
两人刚走到车子旁边，闻一寒接了个电话，他眉头锁起来：“在楼下还没走，怎么了？……行，你等会吧，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他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有个文件我要处理下，马上回来。”
绯夏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她站在过道旁，偶尔有车子从她旁边驶过，探照灯轻轻地滑过脚边。
她心里想着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怪异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外星人吧？”
她身侧站着个男人，年近中年，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身上有强烈的异味，掺杂着一丝机油味。
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彩，上下打量她。
绯夏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有事吗？”
“你帮帮我吧！帮帮我！”男人搓着手，神情异常激动，“我儿子失踪了，你不是会特异功能吗！你帮我找我儿子吧，我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你！”
说着，他用那双指甲缝里满是黑色污渍的手，去掏口袋，从里面一团团皱巴巴的纸币。他把钱捧到绯夏面前，“求求你了！帮帮我吧！不够我再去借！”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异味更加强烈、刺鼻。
她打了个喷嚏道：“你找错认了！我不会什么特异功能。”
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浑身上下都奇奇怪怪的。她约莫能感觉出他寻子心切，可这并不能打动她。她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万一她真的运用异能帮他找到了，他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吗？如果他说出去，不就彻底坐实了网上的言论？她以后应该怎么办？会不会给闻一寒带来麻烦？
徐悠然的事，就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她心里。
即使剔除掉，也留下触目惊心的疤痕，提醒着她，人心隔着肚皮。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想要避开他。
男人被拒绝，手掌无声地落下，紧紧攥着纸币，手背青筋狰狞得暴露出来。
他低着头，暗淡的光线里，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下一刻，他忽然拔腿朝着绯夏的背影冲过去，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吼道：“我儿子找不到！！谁也别想活！”
绯夏被吓一跳，对方力道太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短暂的错愕后，她很快凝聚精神力，将那男人震开，可几乎就在一瞬间，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贴上她的后颈，紧接着嗡的一声巨响，她眼前一黑，身体沉沉地倒地。
闻一寒回到停车场时，没看到绯夏的声音。
他正疑惑，这时滴滴几声，身后有辆车开着探照灯驶来。
他后退半步，让开路，眼神下意识落在驾驶座上，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面容隐匿在一片暗淡中。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对视片刻，又错开。
白色面包车从他面前驶过，车窗乌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他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低头拿出手机，给绯夏打电话。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就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响起，他眉心皱起，顺着生源地找去，只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疯狂响动的手机，而手机主人不知所踪。
他心里猛跳，绯夏人呢？！
一种失控感攫住他的心脏，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
忽然想到什么，他拔足狂奔，朝着门口跑去，等他冲出来时，那辆白色面包车已经汇入马路的车流中，无处可寻。
他气得猛地捶了下墙壁，也不顾手上的伤口，拨了个号码：“喂，110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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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这是绯夏醒来时的第一次感受。
她双眼被蒙住，泻不进一丝光亮，身体似乎被绑在椅子上，置身于一个大水缸中，周身环绕着冰冷的水，她就像个任人揉捏的木偶，看不见、动不了。
由于被水限制，她的精神力根本发挥不了。
犹记得之前那男人趁她不注意，电晕了她。他是谁？怎么知道水能限制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眼前的布条被人解开，缓了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光亮。
她猜得没错，自己此刻就在一个硕大的鱼缸中。附近像是一个实验室，破旧，废弃的。
到处积攒着厚厚的灰，角落里有架天文望远镜，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星河图。
中年男人坐在对面椅子上，用一种阴森森的目光看着她。“醒了？”
绯夏深呼吸口气，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把脚边一张报纸踢到她面前，绯夏定睛一看，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是：【著名天文学家李兴国，因子失踪精神崩溃，被扭送精神病医院】。
右上角的时间日期，显示是很多年以前。
天文学家？
绯夏注意到这个字眼。
男人：“你叫绯夏，来自伽玛星。很多年前，我有幸认识了一位和你来自同样地方的人，对你们的文化有些了解。”
说着，他拿起桌上一叠照片，丢到她面前，上面拍摄着各种星云图。
“只是可惜，这些年，我见过浩瀚壮观的宇宙，却再也没见过她。”
“她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就是我的儿子琦琦，可惜已经失踪七年了。”
“琦琦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这些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有找到他。”
眼前这个条理清晰、语速缓慢的男人，让绯夏有些恍惚。
简直和昨天的判若两人。
男人似是察觉她在想什么：“昨天我犯病了。”
绯夏又瞄了眼报纸。
精神病。
精神正常的李兴国是个可以沟通的人，绯夏暂且信了他。只是，这件事却并不容易。
绯夏：“那你应该知道，在地球，我们的精神力是被限制的，想找到你儿子并不容易。这么多年，他说不定已经……”顿了顿，她又道：“你执意要找，我也能帮你。可你现在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她晃了晃被绑起来的身体。
“抱歉。”李兴国平静道，“一旦我放了你，你想跑，我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抓不住你第二次。你把通讯器给我保管，我放了你，事成后才归还你通讯器。”
如果说绯夏刚才还对他的故事半信半疑，现在听到他说通讯器，这才彻底相信，他曾经与另一位伽玛星女人有过渊源。
无可奈何之下，她手指在身后解下通讯戒指。
李兴国接过通讯戒指，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给她松了绑。
绯夏从水缸里出来，冻得直打哆嗦，李兴国给她丢了个毛毯，她接过毛毯裹在身上，说起正事：“你儿子当时在哪儿失踪的？失踪时多大？长什么样子？”
“现在这里就是当年他失踪的附近。”李兴国说着，又给了她一张李琦琦的画像。
绯夏仔细看了几眼，记在心里，说：“等我缓缓，现在还搜索不了。”
李兴国表示理解，还给她拉来一把椅子和一个热烤炉。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把自己烘干，精力也恢复了一些。闭上眼，凝聚心神，精神力呈网状朝着四面八方扩张。她就像化作一缕清风，以光速在四周梭巡寻找。
半个小时后，她睁开眼。
额角布满汗水，唇色是用力过猛后的发白，她遗憾地摇头：“没找到。”
“以我的速度，这次相当于跨越了周边好几个省市，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还有江河湖海这些地方没找，你知道这是我不擅长的地方。”她说。
李兴国沉默半响，忽然起身朝屋内走去。绯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低头喝了口水。摸了摸口袋，准备联系闻一寒报平安，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兴国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他把木匣子放在她面前，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紫色的圆形水晶球，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实验室。
绯夏一眼就认出了这水晶，这是他们加码星球修炼精神力的“器石”。通过吸收器石里蕴含的能量，能让人的精神力一步千里，又凶又猛。
器石有优劣之分，但很显然，眼前这颗器石，透着纯粹的紫色，毫无杂志，一看就是上等品。阔别母星已久，还能在他星见到器石，她有种久违的熟稔感，问：“这是她留给你的？”
李兴国点点头。
“好吧，那我就再试试吧。”她伸手，指尖瞬间笼罩着淡淡的白色气雾，当抚上水晶石时，水晶石霎时绽放出比刚才更为强烈的光，一瞬间亮如闪电。
器石内的能量化身为两股颤抖的丝线。
从最中心的地方争先恐后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被她吸收入体内。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百倍。
她仿佛又回到伽玛星，在毫无限制的母星自由自在地挥洒自己的精神力。
呼出一口气，绯夏轻笑，再度将精神力扩散四方：“说不定这次能行。”
Vking大厦地下停车场。
闻一寒报警后，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他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监控室那边被提前告知，等警察一过来，就立马调出绯夏当时失踪的监控录像。只可惜，当时那是个监控死角，只拍到绯夏的侧影，又因光线昏暗，连侧影都不甚清晰。
紧接着，几辆车从地下停车场驶过去。闻一寒忽然想到什么，喊停录像。
进度条倒退。
监控录像里，一辆白色面包车驶出来，正好被拍到了车牌号。
警察见状，询问：“闻先生，你知道这辆车？”
闻一寒手指富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脑海里闪过那男人阴鸷的眼神，他点头：“查查这辆车吧，车主不像Vking的员工，而且……”
他眯起眼睛，在记忆海洋里飞快寻着能对上号的脸，总觉得这人很熟悉。
警方过来了解完信息，就派人去找绯夏，安慰他不要着急。
时值初冬，天暗得快，远处云朵空蒙蒙的，像偏偏积压在人心头的一朵乌云。
闻一寒从保安室出来，径直开车回公寓。因为想着绯夏的事情，放在副座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才听到。
刚一接通，里面就传出一个慌张的声音：“二少爷，老爷子病倒了！”
银色轿车猛地一打方向盘，急停在路边。他握紧手机，问：“怎么回事儿？”
那头的女人是老爷子的护工李妈，闻一寒的声音缓而不急，她也渐渐找回了些理智，抹着眼泪小声啜泣道：“今天早上起来还挺好的，到了中午，上楼休息会儿，突然就不行了。已经送去治疗了，老爷子说过，他、他要是万一不行了，您一定要到场。”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爷爷要是醒了，随时通知我。”
挂了电话，闻一寒手臂压在方向盘上，面容有些许的疲惫。
近些年爷爷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大概是天气太沉闷，他竟生出些不好的念头。
摇摇头，甩掉莫须有的情绪，他一打方向盘，朝着老宅的方向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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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绯夏像条虚脱的咸鱼似的，手肘撑在桌上。
这一次，在器石的加持下，她几乎将整个中国都翻了一遍，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好几个和李琦琦相似的人，并把地址告诉了李兴国。
这可苦了她，为了帮李兴国找人，她的精神力消耗所剩无几，未来一段时间都无法再凝聚出来。好在李兴国不是个没良心的，给她带来食物和能通讯的手机。
李兴国得到地址，就兴冲冲地去找人了。她吃了点儿食物，这才勉强回血。
用手机登录自己的社交软件，给闻一寒发去了报平安的消息，那边大概是有事，一直没回她。她不想在这个阴嗖嗖的实验室待下去，起身准备离开，外头突然电闪雷鸣，转瞬间倾盆大雨而至，噼里啪啦地雨滴砸在房檐、玻璃窗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她不喜欢下雨天，暂时歇了立刻就走的想法。
疲倦地趴在桌上，她打了个哈欠，思绪一点点松散，沉入无边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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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寒开回老宅时，外面下起了大雨。
老爷子养生，因而平时起居的地方，单独劈开在竹林附近的一处小楼里。
此番，小楼前停满了豪车。闻一寒停了车，撑伞走到廊下，看到还在海外开拓运输项目的父亲也回来了，他心里一跳，几乎是猜测到有可能发生的事。
只是，也许还有些侥幸。
“您回来了。”他看向廊下的父亲，点点头。他的父亲闻乔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里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进去吧，陈医生也在里面。”
闻一寒收了伞，不再停留，快速穿过廊下的一段路，推开了里间的门。
大概是开了暖气，里面比外头热乎多了。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并未醒来。形容枯槁的脸上，眼眶凹陷，有一种将行就木之感。
“怎么会这样？”
“二少爷。”陈医生迎上来，摇头叹息道：“老爷子的肺部，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
前几天，陈医生就发现端倪。老爷子的身体各项指标非常紊乱，他给老爷子养护了几个疗程，本以为痊愈了，却没想到天一冷，再度复发。
说到底，他也将近90多岁，即便平时再精神矍铄一个人，也扛不住年华易逝。
听完陈医生的话，闻一寒矗立在原地，沉默半响才说：“爷爷还会醒来吗？”
陈医生叹息：“您放心，我会尽力的，但最终的情况，我也不能保证。”
闻一寒从里间出来时，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廊下冷风侵袭，钻入他的衣领，让他打了个哆嗦。
父亲闻乔向他招招手，带他上了二楼的书房，跟在后面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是律师。
书房里，闻乔点了根烟，拿过律师手里的文件夹，递到闻一寒面前。
“你爷爷对自己的身体早有预料，半个月前就让赵律师拟定了遗产分割。”
闻一寒一愣，看向赵律师。后者推了推眼镜，公式化道：“闻先生，您爷爷将名下所有资产都转给了您，包含但不限于闻氏集团海内外的所有运输产业……”
在律师的阐述中，闻一寒这才意识到，爷爷几乎将闻家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他。
包括哥哥闻一言目前把持的闻曜地产、闻曜传媒。
“爸。”他轻轻出声，“您知道我只对设计感兴趣，这些产业给了我也没用。”
闻乔吸了口烟，吞云吐雾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儿子：“小寒，你从小性格就像你妈，但却少了你妈那份敢争敢抢的血性。你爷爷之所以这么做，自有他的打算。你就算无意于此，也不该推拒，这和你是否喜欢设计并不冲突。”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闻一寒眉心紧皱，“这对我哥不公平！这些年，他为集团呕心沥血，远是我不能比的，你们……你们却把他的心血给了我！”
“小寒，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厚此彼薄。”闻乔敲了敲烟灰，“但事已至此，你爷爷可能醒不过来了。你也不必对此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相信小言会理解这个结果，他不是那种……”
“够了！”闻一寒腾地站起来，“我不会同意这个结果。您自己看着办！”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未免幼稚置气，这也是他头次如此不成熟地面对父亲。
可他不能接受这样不公平的安排。
“小寒，你早晚会明白的。”闻乔淡淡道。
闻一寒不想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一开门，冷风就呼呼地灌来，窗外竹林窸窣。
“小寒。”
闻一言手里夹着根烟，笑着从另一边走来，他穿着贴合的西装，斯文俊秀。
“哥。”
闻一寒吸了吸鼻子，喊了一声。“还有烟吗？”
闻一言掏出烟盒，抵出一根，神色意外：“很少见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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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寒接过烟，也不点燃，就咬在嘴里，欲言又止：“哥……”
“怎么了？”闻一言轻笑。
“爸为什么总是强人所难。”
“是么？”闻一言吐了口烟圈，朦胧的雾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小寒，爸最疼你。他从来不会强迫你，他给你的，都是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闻一寒是个聪明人，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只是看着他轻松的模样，总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哥哥还不知道遗嘱的分配。闻一寒叹息道：“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的。”
“那就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了。”
闻一言眼眸深邃，突然道。
“什么？”
闻一言突然笑道：“算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绯夏是出事了吗，刚才她联系不上你，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城西那块儿，给你报平安。”
闻一寒一惊，立刻掏出静音的手机，果然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他一边回拨过去，一边朝他招手：“哥，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闻一言笑着招手，目送他身影渐渐远去。冬风呼啸，如冷刃，他像一座雕塑矗立。
直到烟燃尽，刺到指尖，他才猛然回神。眸色幽深，徒手捻灭那一星半点的光。
身后的杂物间，门轻轻地从里面被打开，走出来的男人体格魁梧。
若是他脱掉外套，必然有人能看出他右边臂膀有一处暗青色的老鹰纹身。
“跟上他吧。”
闻一言淡淡地吩咐一声，转身离开，那点儿烟灰也泯灭消散在空中。
-
傍晚时分，暴雨如注。
绯夏在社交软件上给闻一寒发了实时定位，表示隔日就回来，让他放心。闻一寒却当即表示要过来接她。
从市中心开到城郊，足足用了两个小时。银色轿车却如离弦之箭，一刻不停。
距离目的地很近时，闻一寒熄了火，拿了把伞从车上走下来，步伐微顿。
雨丝空濛，远处山林起伏，萧索黑沉，像夜里蛰伏的巨兽。
因着没有开车的路，他只能步行过去。
来之前他查了这里资料，多年前是一座工厂，因为燃料泄露而倒闭破败。
附近还有一个研究中心，按绯夏透露的消息，这研究中心多半也是报废了。
今天事情有点儿多，还专挑他痛处打。他一整个晚上心情都很闷，直到行走到僻静的山林小路中，雨声哗啦，想到等会能见到绯夏，心绪便渐渐宁静。
走了几分钟，研究院的废弃荒芜映入眼帘。他看到竹门旁边依靠着一个人。
“好久不见。”
绯夏面前的女人，穿了件V领毛衣裙，波浪卷长发垂在肩头，间或用做了精致美甲的头发理一理，红唇带了点冷笑，吐出这句话。
坐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徐悠然。
三天前，徐悠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她的手机号，约她见面。
绯夏仔细打量着她，心里不无感慨。她和徐悠然多久没见面了？似乎很久，又好像也才半年。谁会想到，半年前她将徐悠然当成最好的朋友，对方却置她于死地。
咖啡厅里，低沉醇厚的男低音弥漫在空中。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静谧。
面对绯夏的打量，徐悠然起先漠然回视，到了后面，却有些胆怯。
不过是半年没见，她却觉得绯夏像变了个人。
清了清嗓子，徐悠然说：“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绯夏猫瞳灵动，浅笑：“请我喝咖啡？噢……或许好奇我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你总不会是——”她顿了顿：“过来关心我的吧？像以前一样，这可是你最擅长的呀。”
徐悠然一噎，面色浮现一抹古怪。她冷声道：“你早晚要回你的星球，为什么要缠着方淮不放！”
“哦，这就是真实目的啊。”
绯夏也不想跟她装傻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对这个人如此信任，最终却被她背刺，便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她低头扣着手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谁说我缠着他不放了？你被退婚，这事儿怎么能怪在我头上？你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做——”
“自、作、自、受、吗？”她手指富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瞳孔幽深。
早在三天前，徐悠然联系她的时候，她就从新闻里看到徐悠然被方家退婚的消息。这属于方淮给她的第二个惊喜，已经被方母拍板的婚约，方淮居然敢退？不得不说，她现在确实对方淮刮目相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徐悠然面色苍白，手指死死地抠着桌子边缘：“你以为自己是无辜的吗？自从你出现后，方淮就慢慢疏远我，要不是你故意勾引他，他会这样吗？”
看着她浑身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憎恨，绯夏有短暂的错愕，过了几秒，却低低地笑出声：“我来方家的时候，方淮甚至还不认识你，你通过我结识了方淮，后来顺理成章成了他的未婚妻，你的意思是我在你们之间横插一脚？”
“既然你实在忌惮我和方淮的关系，那我就跟你明说了吧。”绯夏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我和方淮已经划清界限，你想要别人的垃圾，你就去拿。”
徐悠然被她的话刺激到，却也只能咬牙道：“你最好说到最到。”
“当然。”她话音一转，猫瞳森冷地看着她，“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解决另一件事了？”
“什么？”
“徐悠然，我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她感慨道，“你是坏事做多了吧？所以找人绑架我，要杀了我，害得我差点失忆，这桩桩件件你都当无事发生？”
徐悠然瞳孔紧缩，声音颤抖：“你、你知道了？”
“嗯哼。”绯夏冷笑，“那个人放了我，什么都跟我说了，在那之前，我还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些人千万不要波及我身边的人，尤其是我的好朋友——徐悠然。”
闻言，徐悠然嘴唇颤抖。她忽然想到取消婚约那天，方淮看到她充满厌弃的眼神。
“徐悠然。”
绯夏突然起身，直直的看着她。
徐悠然刚一抬头，就被滚烫的咖啡泼了一脸。
她尖叫出声，腾地站起来拍打着脸上的液体。
四周的人看过来，打量着她的狼狈不堪。
她听到绯夏离开前一字一句道：“看在以前份上，我的报复点到即止。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绯夏头也不回地离开，徐悠然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内心震怒的同时，却也冒出了一丝狰狞。凭什么，她失去了方淮，而绯夏却过得好好的？
-
回到家。
绯夏发现手上的通讯戒指又在发射催促信号，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满脸苦恼。
“怎么了？”闻一寒正在看书，见状，问道。
绯夏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小姑娘，”他在她旁边坐下来，掐了掐她的脸，“还有事儿瞒着我？？”
“我……”她垂着脑袋，情绪很是低落，半响才说：“母亲不同意我们。”
这事儿已经被她憋了好几天，这几天，她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却不料闻一寒很快道：“我知道。”
“嗯？”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他笑着勾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怀里，“如果你母亲同意了，说不定我还会觉得奇怪。”
她身体有些僵硬。半秒后，才慢慢放松，依偎他怀里，嘴巴鼓起来：“她不同意，这件事情会很难。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所以才觉得无所谓？”
闻一寒哑然，揉揉她脑门：“你在想什么？”又道，“其实我这几天就想问你了，你母亲性格如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他一向保持着这样乐观的态度。
绯夏也被他感染，两人开始分析准备让她母亲同意。
说到后面，确实是列出了好几条办法。
闻一寒调笑道：“再加一条，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伽玛星？上门女婿？”
“真的？”绯夏瞪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你知道上门女婿的意思吗？”闻一寒哭笑不得。
“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跟我去，事情就好办多了……”
“去伽玛星很难吗？”他突然问。
“不难，如果专门设计一条航线……”她专心地思考着这条航线应该如何设计，并没有注意到他越靠越近，修长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头来。
闻一寒的唇紧紧地印了上来，厮磨，交融。
喘息间她问：“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接吻……啊。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正经的笑意：“看你这么为我打算，心里……很开心呢。”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霓虹灯从窗外射进来，满室的春光旖旎。
-
两人亲热完，说起正事。闻一寒问：“如果你没办法和命定的人缔结契约，是不是就不能登位了？”
“嗯。”这也是她忧虑的另一个问题。
“怎么缔结契约？”
绯夏眨眨眼，手指在虚空中一滑，通讯戒指向空中投出一个虚影，上面是两份契约，右下角是签字的地方，格局和模式就像地球上甲乙方的合同。
他眉梢挑起，有些难以相信：“这么简单？”
“嗯，之前我在方家，早就发现方淮就是我要找的人，但那时我还很年轻，要在成人礼第二特征进化后，才能签订，到了可以签的时候，就遇害了。”
闻一寒盯上虚影，眼神幽幽。
换个角度想，他是不是该感谢徐悠然？
如果没有她从总作梗，自己似乎无法遇到绯夏。
不过想归想，这也依然不能泯灭徐悠然对她造成的伤害。
“那你让方淮和你缔结契约吧，毕竟只是走一下流程。”他说，“总归是要把正事完成。”
绯夏点点头，“嗯，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毕竟缔结契约的过程中，需要两人心平气和，达成一致才行。而且过程对于方淮这个地球人来说，说不定很难捱。
“实在不行……”他突然出声，说：“让我和你试试吧。也许成功了呢？”
“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缔结契约百分百要命定之人吗？我看上面并没有说？”闻一寒指了指虚影。
“呃……确实没说，但是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尝试，几乎是不可能缔结成功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不愿方淮为她付出太多，即便是缔结契约。
毕竟，绯夏是他的人，帮助她、引领她，甚至承受她带来的痛苦，这都是属于他的。
“好吧，现在还不是时机，等精神力恢复一些，咱们试一试。”绯夏依偎着他，轻声说。
-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几天后闻一寒尝试和绯夏缔结契约。这几天，两人还保持着原来的生活，早晨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下班后偶尔一起看剧做饭。日子就这样平淡而美好地渡过，直到这天下班，叶晶晶突然喊住绯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绯夏不明所以：“怎么了？”
叶晶晶拿出手机，将屏幕对着她，上面正是一个视频，拍摄极其晃来晃去，但画面却极为清晰，视频的主人正是绯夏，她手一扬，就跟变魔术似的，周围的物件全部飞起来，甚至还有人也跟着来到半空中，欢乐地大声叫喊。
这是她很久以前，方淮的生日宴上，她喝醉了，暴露了身份。。
眼下，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轻笑：“确实，特效蛮厉害的。”
叶晶晶想起在网上看的那些言论，：“网上有个很有名的特效博主说，这、这不是特效……视频是纯天然的，网上都闹开了。”
见绯夏不说话，她道：“夏夏，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个博主在业内很有权威，你是不是得罪他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绯夏只给她一个笑：“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放心，我会解决的。”
“嗯啊。”叶晶晶放下了手机，又忍不住看了她几眼，心想，挺沉得住气。
大约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像有人说在逛街的时候看到UFO一样神奇一样，即便有特效博主站台，网友们也是看得一乐呵，事情并未闹大，绯夏还用小号在下面留言：【不是吧博主！这都2020年了，怎么还只是外星人传说？人兽、吸血鬼、精灵也都来一波呗~】
闻一寒过来接她下班，看她津津有味地对着手机敲来敲去，笑道：“你可真机灵。”
绯夏笑着吐了吐舌头，按了发送。
几天后，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平息过去，却没想到还有其他的视频，掀起更大的浪潮，这一切正是绯夏和闻一寒的第二次见面，视频里，男人从30多楼的高空坠落，底下的少女幻化出翅膀，将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接住。
这视频右上角有时间，从角度来看就是附近银行门口的摄像头，一时间这张动图视频在网上疯传，不少人指责银行视频造假，大概是为了名誉，银行出现澄清。
这是国内的四大行之一，有绝对的权威性，此事一出，绯夏这个救人的视频就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网友1：【妈耶！！！！不会是真的吧？外星姐姐？！！】
网友2：【都说了视频没有做特效，之前N神说的时候，你们每一个信，打脸了吧？】
网友3：【火钳留影！！火钳留影！！这是本爸爸第一次看到活的外星人。】
网友4：【知情人爆个料，这个妹子现在在的公司，和被救的那男的一个公司……你们说他们是不是这样产生缘分啊？好浪漫，简直比韩剧还韩剧。】
网友5：【呵呵！还浪漫，外星人入侵地球诶，你们不想想这件事造成的危害吗？】
网友6：【实不相瞒，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很魔幻、很假。】
……
绯夏来到公司时，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被当做怪物指指点点，甚至迎面不小心撞到个人，对方一看是她，登时吓得跳出去老远，弯腰鞠躬：“对不起！”
“……”
一整个上午，她就坐在工位上，偶尔敲敲键盘，偶尔发呆，只要一抬头，必然能撞见几个诡异的眼神，接触她的视线，对方就嗖的一下缩回去。拉曼也来过一趟，作为一个对下属十分关心的领导，他安慰绯夏，告诉她不要被网上的风言风语影响；叶晶晶和绯夏走得近，从未见过她有什么超能力，因此在短暂的惊愕后，理智占了上风，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人陷害她。
她怕刺激绯夏，没给她安排太多活儿，只让她在电脑前处理文件。
绯夏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包容，原先那种“地球网民屁事就是多的”愤懑感也消散几分。
“笃笃。”
桌面忽然被敲了敲，她抬头，闻一寒不知何时过来，单手插兜，懒散道：“走了。”
“诶……还没下班。”
闻一寒叹了口气，“今天翘班了。”
今天早上他就在网上看了关于她的新闻，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因为两人办公室在楼上楼下，他下来好几趟，看着她对着电脑发呆，碍于还在办公场合，没对她说什么。只是再这么无动于衷地煎熬下去，他实在心里静不下来。
在闻一寒的要求，绯夏不得不提前下班，两人坐电梯，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停车场几乎没人，里面黑黝黝的，只有黄昏的光照进来。
两人刚走到车子旁边，闻一寒接了个电话，他眉头锁起来：“在楼下还没走，怎么了？……行，你等会吧，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他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有个文件我要处理下，马上回来。”
绯夏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她站在过道旁，偶尔有车子从她旁边驶过，探照灯轻轻地滑过脚边。
她心里想着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怪异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外星人吧？”
她身侧站着个男人，年近中年，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身上有强烈的异味，掺杂着一丝机油味。
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彩，上下打量她。
绯夏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有事吗？”
“你帮帮我吧！帮帮我！”男人搓着手，神情异常激动，“我儿子失踪了，你不是会特异功能吗！你帮我找我儿子吧，我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你！”
说着，他用那双指甲缝里满是黑色污渍的手，去掏口袋，从里面一团团皱巴巴的纸币。他把钱捧到绯夏面前，“求求你了！帮帮我吧！不够我再去借！”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异味更加强烈、刺鼻。
她打了个喷嚏道：“你找错认了！我不会什么特异功能。”
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浑身上下都奇奇怪怪的。她约莫能感觉出他寻子心切，可这并不能打动她。她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万一她真的运用异能帮他找到了，他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吗？如果他说出去，不就彻底坐实了网上的言论？她以后应该怎么办？会不会给闻一寒带来麻烦？
徐悠然的事，就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她心里。
即使剔除掉，也留下触目惊心的疤痕，提醒着她，人心隔着肚皮。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想要避开他。
男人被拒绝，手掌无声地落下，紧紧攥着纸币，手背青筋狰狞得暴露出来。
他低着头，暗淡的光线里，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下一刻，他忽然拔腿朝着绯夏的背影冲过去，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吼道：“我儿子找不到！！谁也别想活！”
绯夏被吓一跳，对方力道太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短暂的错愕后，她很快凝聚精神力，将那男人震开，可几乎就在一瞬间，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贴上她的后颈，紧接着嗡的一声巨响，她眼前一黑，身体沉沉地倒地。
闻一寒回到停车场时，没看到绯夏的声音。
他正疑惑，这时滴滴几声，身后有辆车开着探照灯驶来。
他后退半步，让开路，眼神下意识落在驾驶座上，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面容隐匿在一片暗淡中。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对视片刻，又错开。
白色面包车从他面前驶过，车窗乌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他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低头拿出手机，给绯夏打电话。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就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响起，他眉心皱起，顺着生源地找去，只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疯狂响动的手机，而手机主人不知所踪。
他心里猛跳，绯夏人呢？！
一种失控感攫住他的心脏，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
忽然想到什么，他拔足狂奔，朝着门口跑去，等他冲出来时，那辆白色面包车已经汇入马路的车流中，无处可寻。
他气得猛地捶了下墙壁，也不顾手上的伤口，拨了个号码：“喂，110吗？”
-
冰冷。
这是绯夏醒来时的第一次感受。
她双眼被蒙住，泻不进一丝光亮，身体似乎被绑在椅子上，置身于一个大水缸中，周身环绕着冰冷的水，她就像个任人揉捏的木偶，看不见、动不了。
由于被水限制，她的精神力根本发挥不了。
犹记得之前那男人趁她不注意，电晕了她。他是谁？怎么知道水能限制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眼前的布条被人解开，缓了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光亮。
她猜得没错，自己此刻就在一个硕大的鱼缸中。附近像是一个实验室，破旧，废弃的。
到处积攒着厚厚的灰，角落里有架天文望远镜，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星河图。
中年男人坐在对面椅子上，用一种阴森森的目光看着她。“醒了？”
绯夏深呼吸口气，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把脚边一张报纸踢到她面前，绯夏定睛一看，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是：【著名天文学家李兴国，因子失踪精神崩溃，被扭送精神病医院】。
右上角的时间日期，显示是很多年以前。
天文学家？
绯夏注意到这个字眼。
男人：“你叫绯夏，来自伽玛星。很多年前，我有幸认识了一位和你来自同样地方的人，对你们的文化有些了解。”
说着，他拿起桌上一叠照片，丢到她面前，上面拍摄着各种星云图。
“只是可惜，这些年，我见过浩瀚壮观的宇宙，却再也没见过她。”
“她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就是我的儿子琦琦，可惜已经失踪七年了。”
“琦琦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这些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有找到他。”
眼前这个条理清晰、语速缓慢的男人，让绯夏有些恍惚。
简直和昨天的判若两人。
男人似是察觉她在想什么：“昨天我犯病了。”
绯夏又瞄了眼报纸。
精神病。
精神正常的李兴国是个可以沟通的人，绯夏暂且信了他。只是，这件事却并不容易。
绯夏：“那你应该知道，在地球，我们的精神力是被限制的，想找到你儿子并不容易。这么多年，他说不定已经……”顿了顿，她又道：“你执意要找，我也能帮你。可你现在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她晃了晃被绑起来的身体。
“抱歉。”李兴国平静道，“一旦我放了你，你想跑，我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抓不住你第二次。你把通讯器给我保管，我放了你，事成后才归还你通讯器。”
如果说绯夏刚才还对他的故事半信半疑，现在听到他说通讯器，这才彻底相信，他曾经与另一位伽玛星女人有过渊源。
无可奈何之下，她手指在身后解下通讯戒指。
李兴国接过通讯戒指，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给她松了绑。
绯夏从水缸里出来，冻得直打哆嗦，李兴国给她丢了个毛毯，她接过毛毯裹在身上，说起正事：“你儿子当时在哪儿失踪的？失踪时多大？长什么样子？”
“现在这里就是当年他失踪的附近。”李兴国说着，又给了她一张李琦琦的画像。
绯夏仔细看了几眼，记在心里，说：“等我缓缓，现在还搜索不了。”
李兴国表示理解，还给她拉来一把椅子和一个热烤炉。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把自己烘干，精力也恢复了一些。闭上眼，凝聚心神，精神力呈网状朝着四面八方扩张。她就像化作一缕清风，以光速在四周梭巡寻找。
半个小时后，她睁开眼。
额角布满汗水，唇色是用力过猛后的发白，她遗憾地摇头：“没找到。”
“以我的速度，这次相当于跨越了周边好几个省市，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还有江河湖海这些地方没找，你知道这是我不擅长的地方。”她说。
李兴国沉默半响，忽然起身朝屋内走去。绯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低头喝了口水。摸了摸口袋，准备联系闻一寒报平安，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兴国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他把木匣子放在她面前，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紫色的圆形水晶球，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实验室。
绯夏一眼就认出了这水晶，这是他们加码星球修炼精神力的“器石”。通过吸收器石里蕴含的能量，能让人的精神力一步千里，又凶又猛。
器石有优劣之分，但很显然，眼前这颗器石，透着纯粹的紫色，毫无杂志，一看就是上等品。阔别母星已久，还能在他星见到器石，她有种久违的熟稔感，问：“这是她留给你的？”
李兴国点点头。
“好吧，那我就再试试吧。”她伸手，指尖瞬间笼罩着淡淡的白色气雾，当抚上水晶石时，水晶石霎时绽放出比刚才更为强烈的光，一瞬间亮如闪电。
器石内的能量化身为两股颤抖的丝线。
从最中心的地方争先恐后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被她吸收入体内。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百倍。
她仿佛又回到伽玛星，在毫无限制的母星自由自在地挥洒自己的精神力。
呼出一口气，绯夏轻笑，再度将精神力扩散四方：“说不定这次能行。”
Vking大厦地下停车场。
闻一寒报警后，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他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监控室那边被提前告知，等警察一过来，就立马调出绯夏当时失踪的监控录像。只可惜，当时那是个监控死角，只拍到绯夏的侧影，又因光线昏暗，连侧影都不甚清晰。
紧接着，几辆车从地下停车场驶过去。闻一寒忽然想到什么，喊停录像。
进度条倒退。
监控录像里，一辆白色面包车驶出来，正好被拍到了车牌号。
警察见状，询问：“闻先生，你知道这辆车？”
闻一寒手指富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脑海里闪过那男人阴鸷的眼神，他点头：“查查这辆车吧，车主不像Vking的员工，而且……”
他眯起眼睛，在记忆海洋里飞快寻着能对上号的脸，总觉得这人很熟悉。
警方过来了解完信息，就派人去找绯夏，安慰他不要着急。
时值初冬，天暗得快，远处云朵空蒙蒙的，像偏偏积压在人心头的一朵乌云。
闻一寒从保安室出来，径直开车回公寓。因为想着绯夏的事情，放在副座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才听到。
刚一接通，里面就传出一个慌张的声音：“二少爷，老爷子病倒了！”
银色轿车猛地一打方向盘，急停在路边。他握紧手机，问：“怎么回事儿？”
那头的女人是老爷子的护工李妈，闻一寒的声音缓而不急，她也渐渐找回了些理智，抹着眼泪小声啜泣道：“今天早上起来还挺好的，到了中午，上楼休息会儿，突然就不行了。已经送去治疗了，老爷子说过，他、他要是万一不行了，您一定要到场。”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爷爷要是醒了，随时通知我。”
挂了电话，闻一寒手臂压在方向盘上，面容有些许的疲惫。
近些年爷爷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大概是天气太沉闷，他竟生出些不好的念头。
摇摇头，甩掉莫须有的情绪，他一打方向盘，朝着老宅的方向驶过去。
-
砰！
绯夏像条虚脱的咸鱼似的，手肘撑在桌上。
这一次，在器石的加持下，她几乎将整个中国都翻了一遍，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好几个和李琦琦相似的人，并把地址告诉了李兴国。
这可苦了她，为了帮李兴国找人，她的精神力消耗所剩无几，未来一段时间都无法再凝聚出来。好在李兴国不是个没良心的，给她带来食物和能通讯的手机。
李兴国得到地址，就兴冲冲地去找人了。她吃了点儿食物，这才勉强回血。
用手机登录自己的社交软件，给闻一寒发去了报平安的消息，那边大概是有事，一直没回她。她不想在这个阴嗖嗖的实验室待下去，起身准备离开，外头突然电闪雷鸣，转瞬间倾盆大雨而至，噼里啪啦地雨滴砸在房檐、玻璃窗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她不喜欢下雨天，暂时歇了立刻就走的想法。
疲倦地趴在桌上，她打了个哈欠，思绪一点点松散，沉入无边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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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寒开回老宅时，外面下起了大雨。
老爷子养生，因而平时起居的地方，单独劈开在竹林附近的一处小楼里。
此番，小楼前停满了豪车。闻一寒停了车，撑伞走到廊下，看到还在海外开拓运输项目的父亲也回来了，他心里一跳，几乎是猜测到有可能发生的事。
只是，也许还有些侥幸。
“您回来了。”他看向廊下的父亲，点点头。他的父亲闻乔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里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进去吧，陈医生也在里面。”
闻一寒收了伞，不再停留，快速穿过廊下的一段路，推开了里间的门。
大概是开了暖气，里面比外头热乎多了。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并未醒来。形容枯槁的脸上，眼眶凹陷，有一种将行就木之感。
“怎么会这样？”
“二少爷。”陈医生迎上来，摇头叹息道：“老爷子的肺部，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
前几天，陈医生就发现端倪。老爷子的身体各项指标非常紊乱，他给老爷子养护了几个疗程，本以为痊愈了，却没想到天一冷，再度复发。
说到底，他也将近90多岁，即便平时再精神矍铄一个人，也扛不住年华易逝。
听完陈医生的话，闻一寒矗立在原地，沉默半响才说：“爷爷还会醒来吗？”
陈医生叹息：“您放心，我会尽力的，但最终的情况，我也不能保证。”
闻一寒从里间出来时，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廊下冷风侵袭，钻入他的衣领，让他打了个哆嗦。
父亲闻乔向他招招手，带他上了二楼的书房，跟在后面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是律师。
书房里，闻乔点了根烟，拿过律师手里的文件夹，递到闻一寒面前。
“你爷爷对自己的身体早有预料，半个月前就让赵律师拟定了遗产分割。”
闻一寒一愣，看向赵律师。后者推了推眼镜，公式化道：“闻先生，您爷爷将名下所有资产都转给了您，包含但不限于闻氏集团海内外的所有运输产业……”
在律师的阐述中，闻一寒这才意识到，爷爷几乎将闻家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他。
包括哥哥闻一言目前把持的闻曜地产、闻曜传媒。
“爸。”他轻轻出声，“您知道我只对设计感兴趣，这些产业给了我也没用。”
闻乔吸了口烟，吞云吐雾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儿子：“小寒，你从小性格就像你妈，但却少了你妈那份敢争敢抢的血性。你爷爷之所以这么做，自有他的打算。你就算无意于此，也不该推拒，这和你是否喜欢设计并不冲突。”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闻一寒眉心紧皱，“这对我哥不公平！这些年，他为集团呕心沥血，远是我不能比的，你们……你们却把他的心血给了我！”
“小寒，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厚此彼薄。”闻乔敲了敲烟灰，“但事已至此，你爷爷可能醒不过来了。你也不必对此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相信小言会理解这个结果，他不是那种……”
“够了！”闻一寒腾地站起来，“我不会同意这个结果。您自己看着办！”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未免幼稚置气，这也是他头次如此不成熟地面对父亲。
可他不能接受这样不公平的安排。
“小寒，你早晚会明白的。”闻乔淡淡道。
闻一寒不想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一开门，冷风就呼呼地灌来，窗外竹林窸窣。
“小寒。”
闻一言手里夹着根烟，笑着从另一边走来，他穿着贴合的西装，斯文俊秀。
“哥。”
闻一寒吸了吸鼻子，喊了一声。“还有烟吗？”
闻一言掏出烟盒，抵出一根，神色意外：“很少见你抽。”
-
闻一寒接过烟，也不点燃，就咬在嘴里，欲言又止：“哥……”
“怎么了？”闻一言轻笑。
“爸为什么总是强人所难。”
“是么？”闻一言吐了口烟圈，朦胧的雾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小寒，爸最疼你。他从来不会强迫你，他给你的，都是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闻一寒是个聪明人，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只是看着他轻松的模样，总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哥哥还不知道遗嘱的分配。闻一寒叹息道：“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的。”
“那就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了。”
闻一言眼眸深邃，突然道。
“什么？”
闻一言突然笑道：“算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绯夏是出事了吗，刚才她联系不上你，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城西那块儿，给你报平安。”
闻一寒一惊，立刻掏出静音的手机，果然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他一边回拨过去，一边朝他招手：“哥，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闻一言笑着招手，目送他身影渐渐远去。冬风呼啸，如冷刃，他像一座雕塑矗立。
直到烟燃尽，刺到指尖，他才猛然回神。眸色幽深，徒手捻灭那一星半点的光。
身后的杂物间，门轻轻地从里面被打开，走出来的男人体格魁梧。
若是他脱掉外套，必然有人能看出他右边臂膀有一处暗青色的老鹰纹身。
“跟上他吧。”
闻一言淡淡地吩咐一声，转身离开，那点儿烟灰也泯灭消散在空中。
-
傍晚时分，暴雨如注。
绯夏在社交软件上给闻一寒发了实时定位，表示隔日就回来，让他放心。闻一寒却当即表示要过来接她。
从市中心开到城郊，足足用了两个小时。银色轿车却如离弦之箭，一刻不停。
距离目的地很近时，闻一寒熄了火，拿了把伞从车上走下来，步伐微顿。
雨丝空濛，远处山林起伏，萧索黑沉，像夜里蛰伏的巨兽。
因着没有开车的路，他只能步行过去。
来之前他查了这里资料，多年前是一座工厂，因为燃料泄露而倒闭破败。
附近还有一个研究中心，按绯夏透露的消息，这研究中心多半也是报废了。
今天事情有点儿多，还专挑他痛处打。他一整个晚上心情都很闷，直到行走到僻静的山林小路中，雨声哗啦，想到等会能见到绯夏，心绪便渐渐宁静。
走了几分钟，研究院的废弃荒芜映入眼帘。他看到竹门旁边依靠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