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叶宁照旧起来准备去练武,想着受伤的云蜃,以为她今天不会起来了。到了院子却发现云蜃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走上前道:“不是有伤怎么还起来?”
云蜃示意她到院子中间来,回答道:“并不严重,你的功课不能掉下。”语气平淡。
叶宁持剑站定,刚准备出招,却听见云蜃开口:“昨晚的事…是我不好,抱歉。”她没有解释原因。
小院里一阵安静,叶宁想不出昨晚的云蜃到底怎么了,说是受伤了脾气不好?可是之前救她时伤得更重。现下听见她道歉,却不说缘由,大抵是知道了对方不打算告诉自己了。
“没事的,你今天还去赌坊吗?”叶宁不打算追问,多半是问不出来。
云蜃摇头。
叶宁收起剑道:“那现在不练了好不好?你告诉我你怎么打算的?”她是想知道全部的计划,也想云蜃能够休息一下。
思考了一会叶宁的提议,云蜃还是答应了,但有点讨价还价地说道:“那你今日要练至戌时,可以吗?”叶宁有些头疼,也只能苦笑着答应。
云蜃见她眉头一皱又补充:“你缺少与人真交手的经验,即使我与你练也不曾对你下狠手。但是接下来你肯定少不了与其他人交手。若是有个什么,不能保证我第一时间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了,听你的。”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叶宁有些开心。
两个人在院子里坐下来,云蜃开始给叶宁说明她的打算:“昨天那个胖子并不是背后老板,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引出他来的,结果桕春,就是你指认的那个男人。他自己要往我这局里跳,我也没办法。”
“可是你现在出来了,幕后的人被引出来也只有桕春能见到,你又见不到。”
云蜃摆摆手:“我们昨天演的那场也就骗骗那个胖子,幕后的人了解事情以后肯定还是会抓我的。不义堂在这里盘踞多年了,官府也有他们的路子的。既然想抓我,就会担心我出城,就会联系守城的人盯着我。”
这时叶宁想起来进城那日和云蜃说话的那个守卫,当即开口:“你进城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
“不是的,桕春的出现是个意外,我一开的打算是让你用我失踪的借口去报官,这样他们不好把我留在城里,既然要出城,那么我那个朋友就肯定能收到消息,他就会来通知你。”
“不义堂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也说了官府里有他们的人,我去报官他们管吗?”
“不会管,但是你知道我让他们亏了多少吗?这个赌坊是他们在黄龙府的重要收入来源。昨天亏的,他们至少一个气的利润。如果是我自己来做,只会比这个多,他们不敢冒险。”
叶宁听着这个回答觉得很是震惊,让一个赌坊亏损这么多,万一对方不要钱要命呢?“你没有想过他们会要你的命吗?”
云蜃不以为然,平静地答道:“关于不义堂的消息,惘然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要下山了,没有时间做别的布局。”
叶宁感觉自己被这话噎到,话都被堵在嘴里,尤其是云蜃平淡的语气。难怪应长风会拜托自己照顾她。
她低下头沉默半天,开口道:“你是不是,仗着自己不会死,才做这种谋划?”
云蜃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能猜到。这十年间,她为了锻炼自己的身手,偶尔会下山接一些官府的悬赏任务。每当她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的时候,应长风和季年都会说类似的话。每次她都不会去回应。
这次也是,她什么都没说。
院子里安静得很,院外的吆喝声传来,吵吵闹闹的。叶宁站起身回了房间,留下云蜃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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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的地下,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正看着如同死鱼一样躺着的桕春,一旁还跪着那个叶宁见过的胖子。
此时胖子正浑身发抖着,嘴里话都吐不清楚:“二…二爷…”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瘦高男人正是不义堂的二当家,解归。
“废物!我不过是去惠城待了几日,你就是这么替我看着场子的?”解归气急。惠城的赌坊出事他赶过去处理,那边闹市的人还没处理,又听说黄龙府的赌坊出了事。
一脚将那胖子踹开,他又蹲下去看躺在地上的桕春。这人他也认识,惠城的赌坊那件事里也有这个人。当时他的欠条还是自己看着签下的,这种废物能让他们亏损?
解归看向那个胖子:“那个叫云生的人呢?”
胖子慌忙爬起来,跪着回:“已经让人去抓了,守城的那边也打过招呼了。定能将他带回来。”
解归又是一脚踢上去:“还带回来!带这里来有什么用?这里是办事的地方吗?”
胖子又爬回来跪好:“是小人愚钝,那…”
解归想了想,这事最好还是自己来解决得好,他们兄弟三人才从剑谷回来,还是不要让大哥知道这事的好。最后他说:“将人送去我那里。”
胖子立刻爬起来出去传话了。解归盯着桕春看了半天,感觉像在看日后的自己。赌徒的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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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云蜃的谈话结束后,叶宁独自在房间里生闷气。气她一开始不肯说,也气她做事鲁莽不顾自身安危。还有,还有,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别的情绪在。她理不清,然后干脆不想了,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听到云蜃敲门。
“出来,你今天还要练剑。”
之后两日,云蜃依旧卯时起陪叶宁练武,未时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房间,连吃饭也没出来。两人之间除了练武的时候云蜃会出言指点以外再无交流。
这天夜里,叶宁刚准备睡下,却听见院子里传来打斗的动静。她赶忙冲出去,却见云蜃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周围躺着三四个人,正咿咿呀呀地呻吟着。
“吵到你了?”云蜃见她出来,开口道。语气温和,好像这几天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一点问题一样。
叶宁见这状况也不好再闹别扭,只说道:“没有,这是赌坊的人?”
云蜃拿脚踢了踢离他最近的一人,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你们不义堂这么缺人手?”
地上那人捂着自己刚被折断的右手心里想着。“那里是缺人手,是盯梢地发现你们会武,一时犹豫才拖了几天。这活果然不该接。”
“现在怎么办?”叶宁也坐了下来,问云蜃。
云蜃回答:“问问呗。他们来抓我们,肯定是知道要带我们去那里的。”云蜃站起身来打量了一圈这几个人。继续说道:“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过来,看来你们二当家不想把这个事情闹大。我也不难为你们,谁把地址告诉我,今天就可以活着离开这个院子。”
地上的几个人疼得抽气,却还是不肯开口。
“嘴巴这么严?没必要的,有几条命够卖?”云蜃走向其中一位,这人伤得最重,他最先扑上来,被云蜃一记搬拦锤打在侧腹,骨头都断了。
云蜃将手按在他没受伤的另一边,威胁道:“这边还想不想要?”一边说一边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疼得那人就要喊出来,却被一把掐住了喉咙。
云蜃看一眼周围的人,又说道:“诸位,我这几天心情真的不算好。早开口,早结束。我也不难为你们。”
叶宁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云蜃,感觉她整个人透着一股冷血的意味,让人见了不由得心寒。
她有点怕。正这么想的时候云蜃却转过头来看她。对她说道:“你先回屋,我问完了你再出来。怕吓到你。”
看着云蜃的眼睛,叶宁突然就想,自己是不用怕云蜃的。所以她摇摇头道:“我不怕的。你一个人不安全。”
云蜃扫一眼周围躺着的人,笑了笑。又看向被自己掐着脖子的人,她控制了力道,不会昏死,但会很难受。
“你要是想说了,就眨眨眼。”
那人脸憋得通红,听了这话费力地眨眼起来。脖子上的力道一松,他大口地喘气起来。平复一会后他开口:“出…城门后往西…有个庄子。二爷…说带你们…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