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了调笑声。
萧明笑声朗朗,听起来被逗得很开心。
藏渊躺在参天大树上,从他这个角度,能俯瞰大半范围,轻易就能找出突然闯入的人。
当然,他也留了个心眼,躲在萧明看不见的地方。
不记得是哪次了,萧明看上一个宫女,当下就想把人纳入后宫,还让藏渊在外守着。
那时他满肚子怒气,只觉得这个太子德不配位,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
也就没有注意到,他忘了关门……
在太子兴起时,里面莺莺燕燕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藏渊闹了个大红脸不说,管事的嬷嬷以为宫女偷人,气急败坏的闯进去。
萧明吓得惊声大叫,怒气冲冲的把藏渊唤进去,砸了一个花瓶在他头上,又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让他在牢里呆了几天。
出狱后,藏渊像是被扒了层皮,高烧了一场。
自那以后,他就学会了在这种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藏渊看着皎洁的明月,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像是音律的调子。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叹了口气,难得抱怨。
突然,前方树木唰唰作响,藏渊目光一凛,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居然是三皇子萧景策!
见鬼了!
他来做什么?
为了不打扰萧明的兴致,他只好迎了上去。
“三皇子。”他朝萧景策行了个礼。
萧景策扬眉,眼里是细碎的笑意,“你果然在这里!”
“哦?”
“二哥指给我那个人说的,你每晚都会让二哥来后山狩猎。”
“那他有没有说太子从来不听我的?”
“说了。”萧景策点点头,眼睛看向了更深处的黑暗,“不过,我猜你今晚一定会让他过来,二哥性子迟钝,当然会上钩。”
藏渊没有做声,只是淡漠的看着他。
“昨晚那个姑娘呢?你不把她直接带去行宫,怎么还玩野合这套?”
说到这里,萧景策扶额,“藏渊,这样不行,二哥偷人你看门,莫说皇家,就算寻常百姓,也鲜少有这般不要脸的。”
藏渊深吸口气,把心头那一点火星子压下去了,“三皇子说笑了,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怎么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来?”
萧景策也不拆穿,“那你往哪边?我也随你走走。”
“……”藏渊指了相反的路,“那边。”
“我刚从那边过来,没什么可看的,听说深处有个寒潭,潭水清凉,最适合这个季节游水,不如过去瞧瞧?”
说完,抬脚便想往里面走。
藏渊无奈的拦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景策回头,扬起手里的酒坛子,“找你喝酒。”
酒是好酒,隔着盖都能闻到醇香。
“跟我来。”
两人又走远了一些,后山有许多破庙。
藏渊选了其中一个,借力跃上了房顶。
“好身手!”萧景策在下面夸了一句,没有等到回音,不由得继道,“你不拉我一把?”
藏渊伸出个脑袋,“三皇子何等人物,哪里需要人拉?”
说完又缩了回去,一副不管不顾的做派。
萧景策叹了口气,找准一个落脚的地方,几步跃了上去。
谁知,茅草太滑,他还未站稳就要摔下去,慌不择路间,一把抓住了藏渊的脚踝。
藏渊猝不及防,被他扯得往下滑,连忙抓住房檐,气急败坏的冲他嚷嚷,“你干什么?”
萧景策就着这个姿势,一手攥住他的脚踝,一手去扯他的长袍,把他当做杆子爬了上去。
“你特么摸哪?”藏渊一手抓着房檐,另一只手还要护住险些被扯开的腰带,恨不得把这个笨蛋踹下去!
“抱歉!”
萧景策嘴上说着抱歉,手上依旧没有闲着,反而抓住了他的手,“拉我一把。”
藏渊与他对视,后者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诚恳。
他无语望天,甩开他的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上来。
萧景策也不在意衣襟被抓皱,反而真诚道谢,“多谢。”
藏渊抿唇,忍住骂人的冲动,往旁边挪了些,与他拉开距离。
萧景策像是没发现他的不喜一般,又凑了过去,把酒坛子递过去,“尝尝,埋了十年的杏花村。”
也是难为他了,笨手笨脚的,居然酒坛子还在!
藏渊接过,也不扭捏,对着瓶口喝了几口,入口绵软,过喉辛辣,果然是好酒!
萧景策就这么看着他,看他扬起纤细的脖颈,酒水顺着下巴没入衣襟,在盈盈月色里散发着亮晶晶的色泽。
“不错!”
藏渊喝了一口,又把酒坛子递给他,嘴唇被酒水浸得湿润,更显嫣红。
萧景策被动的接过,突然觉得有些口渴,连灌了几大口才叫他,“藏渊。”
“嗯?”藏渊转头,如画的眉眼怎么看怎么爽目。
萧景策喉结滚动,“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他本以为藏渊会否认,甚至觉得夸他样貌是种侮辱。
没想到,萧明居然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有啊!”
一顿,又加了一句,“许多人都这么说。”
“比如?”
藏渊一愣,眼里居然多了一丝柔和,“一个故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把我认成了女孩。”
“你打他了?”
藏渊目光有些悠远,声音都低了不少,像是怀念,“没有,只是有些生气,但是他不知道我为何生气,反而帮我扎小辫子。”
萧景策噗嗤一笑,实在想象不出那副画面。
“可是,他那时看起来很开心,笑起来很漂亮,我就又不气了。”
说到这里,藏渊又拿过酒坛子喝了一口。
“这位故人是女子?”
藏渊没有回答,用眼尾睨了他一眼,“管太多了三皇子!”
“我只是好奇。”
两人半躺在房顶上,藏渊盯着月亮,眼睛一眨不眨,萧景策看着他的侧脸。
“你为何跟着二哥?”萧景策声音低润清朗,混在夜风里,居然有些温柔。
藏渊噗嗤一笑,“我一介庶民,能跟着太子,是天大的福气。”
“可我觉得,你并不高兴。”
藏渊终于转头看他,目光相撞,萧景策的眼神出奇的认真。
“或许是……”藏渊沉吟,试探着猜测,“我高兴的时候你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