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九章

书名:我与广寒 作者:江苦 本章字数:2127 下载APP
起初谢槐并不知道我们这是在哪,后来谢焕礼来过一次,他在屋中隐约听见声响,这才恍然大悟。
不喜欢这,知晓之后便张罗着要离开。
知他心中郁气难消,我并未劝他,而是把话传达给了陈久郎。
如今谢槐病了,外面的事都由陈久郎来安排。
他们大概也不喜欢这里,也不是过河拆桥,身份摆在那里,早已是水火不容,谢家的人面上不说,背地里少不了白眼和议论。
万幸的是此次前来谢家几人只剩下谢焕礼一个,为此可以悄无声息的来,也悄无声息的走。
谢焕礼有意留客,他还有许多事想不明白,偶尔会来找我,问我真正的白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她的秉性、喜好,是活泼还是恬静?
她写过的字,画过的画,曾戴过的珠翠玉簪……
诸如此类,也偶尔会向我问起青祁。
但我对青祁了解甚少,也只是远远地见过身影,只知道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性情爽朗不羁,白芙和她关系甚好。
突然地离开叫他措手不及,我不知该说什么,严雨时却说:“谢小公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能留我们在这里小住,已是不胜感激。
今日一别,山高路远,再见无期,小公子照顾好自己,他日有缘,我再来看你。
有些失神,这些日子逐渐拼凑起来的碎片叫他失了往日的光彩,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那种志得意满的少年傲气。
闻言只是落寞的点头,偏偏严雨时这时又说:“虽是山高路远,但脚长在自己身上,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这几个字他说的又轻又慢,和缓缓抬头的谢焕礼对视,桀然一笑。
一起离开,当天我们便整理东西,已是下午,天黑的早,夜里不是赶路的好时机,几人商议后一致决定明日启程。
去和谢槐说,他虽郁闷但也没讲什么。
厨房煮了粥,我太了解了,这根本就不是谢槐的口味,他不喜欢太清淡的东西。
但我吹了吹把勺子凑过去的时候,男人一脸郁气,认命的张开嘴。
我笑:“早该这样听话了。”
“我只是眼睛坏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无语,伸手把我的勺子接过来。
但我不依,态度强硬,弄得谢槐莫名其妙的抬头。
我说:“那你要保证,你不能偷偷地倒掉。”
“不至于。”
就是砒霜我也喝得下去,别说一碗白粥。
但该讲的还是要讲:“白粥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这一次换我说:“不至于。”
不和我争论,谢槐果真不骗我,一碗清粥吃到见底,今天的天气很好,把碗还给我的时候他说想出去走走。
当然好了,我早有此意,一来怕谢槐的身体不行,二来怕他因为眼疾而自卑。
和他说,他啼笑皆非:“我一个死太监,我怕什么。”
“你胡说八道。”去捂他的嘴,我斥他:“不要再妄自菲薄。”
“好好。”
“别敷衍我。”
“好。”
这一次看着我,略有几分认真,又在我警告的目光中变得格外认真。
为此给他几分薄面,转身给谢槐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
天黑透了,望天上的星星,颗颗璀璨。
我看的入神,听他说:“我还是第一次迈进这扇门。”
“你从前没来过?”
“没来过。”
侧过头看,谢槐对我讲起很久很久以前。
讲起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时发生的事,他说谢家从前不住这样大的房子,那间草屋很小,他和谢焕礼以及几个姐姐紧紧地挤在一起。
冬天的时候相互抱着,谁也离不开谁,到了夏天就去院子里支起一个棚,轮流去院子里住。
那时候天上的星星比这时的多也比这时的亮,蚊子贴着耳旁飞过,青蛙吵闹不止,偏偏没有一个人抱怨。
“后来呢?”
“后来?”
后来生了谢燕归,他面黄肌瘦,险些养不活,谢吉要扔了他,我和谢焕礼谁也不让。
村子里有养牛的村户,我们两个偷人家牛奶还挨了几顿打。
没有牛奶就喝饭米汤,没有饭米汤我和谢焕礼还抱着他挨家挨户的要过饭。
也不是要饭,就是看看谁家生了孩子,有没有多余的奶水给谢燕归吃一口。
饿不死就行。
“他活下来了吗?”
“他当然活下来了,堰来关双杰你听说过吗?”
我听谢逐生说过,点点头,我问:“其中有一个是谢燕归,剩下一个呢?”
“剩下一个是白泽啊。”
坦荡荡的讲,拢了拢衣服走去院子里,环顾四周,高高的墙,佳木浓荫,风吹树叶哗啦啦的响。
这地方谢家的每个人都熟悉,唯独谢槐是第一次来。
这不是护着他长大,能给他遮风挡雨茅草房。
十几年过去了,宛如梦一场。
众人逆流前行,唯独将他扔在了水中央。
望着,夜空没有尽头一样的蔓延,四周是静谧的黑,包裹着不安的人,夜色中看不清面颊。
他的叹息轻轻,可还是传到我的耳旁,我如同突然惊醒的猛兽一样警惕,惊诧的望向他。
不想他伤心,我走过去,自作主张捧起他的脸颊:“别想他们了,看看我吧。”
“看你做什么?”
“看我...我也不知道,但你不看我,你就不知道我在你身边了。”
无声的笑,专注的看着我,谢槐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心中是万分的欢愉,可这个时候,他却对我说:“离开这,再往前走就到了支源蜀国。”
这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谢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万分茫然的看着他。
而他继续说:“到了那里,就能遇见白泽。”
他说到了哪里,就能遇见白泽。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么他一定也知道白泽如今是废太子崔颂的门客。
心下不安,我想说些什么用来缓解,可张开嘴,却又半个字都讲不出。
头发被风吹乱,谢槐的手迟疑一下,还是替我将其捋顺,而后又说的话,我终生难忘。
他说——“遇见了白泽,我便将你归还给他,你陪过我这些年月,我很知足了,但女儿家的好时光禁不起蹉跎,我不敢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