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八章. 檐牙高啄 · 红线

书名:一片闲心对落花 作者:芦苇芭蕉 本章字数:4023 下载APP
清音失踪后,赵衍派足了人手搜查,可婴孩的相貌变得快,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一月个多月过去了,依旧是海底捞针,杳无音信。
让人欣慰的是,妙仪的肚子一日比一日隆起来,精神也日渐好了。她自从上次昏倒后,便事事小心,安心养胎,太医都道脉象大好,是个吉兆。
于是赵衍待她更千依百顺,妙仪昨日刚说想念苏合,今日一早,他便命人去接苏合来府中与她作陪。
赵衍下了朝,到妙仪房中,看她正在给未出世的孩子描绣花样子。因不知男女,她每样都要描上两种,五福祥纹,虎祛五毒,林林总总,每个都是极废眼神的。
赵衍看不得她低头描画的辛苦,趁她蘸墨舔笔的间隙,接过手来替她描。
“冬日里再要画些这个,便让新桃将炭火烧旺些。” 他说着,牵起她的手,死乞白赖地要当她的暖手炉。
妙仪想着一会儿苏合要来,难免有人来通报,不动声色将手往回抽:“不冷。”
赵衍近日渐忙,回房时她大多睡着了,这样的白日里的闲暇时光,难能可贵,忙将手追进她的袖笼,十指扣紧了还不罢休,过了一会儿又往里探去。
她穿的是件垂胡琵琶袖,袖口紧窄,袖里宽阔。
赵衍顺着小臂往上摸,她臂弯里的嫩肉,软绵幼滑,一只手如一尾滑腻小鱼,愈游愈深,撩拨得身边的人儿酥痒难受。
他听她的呼吸似也重了几分,嘴角一弯,面上仍是一本正经,执笔的手未停,心却早不在纸上了。
妙仪起身要走,手腕被他一拉,又不得不坐回了椅子上。
赵衍抬头,见她脸上两朵浅淡红云,眉目间似羞似恼。
于是,凑到她耳边道:“袖里春深裹香软,两点娇蕊艳荷尖……” 他才思泉涌,再续上三五句也可,只是看她未听懂,才停下来,静待她的反应。
妙仪先是不解,将那两句在唇间一琢磨,脸霎时红透了。
他们亲密的事做下不知凡几。
她知道自己越羞,这个人就越起劲,遂装作未曾听懂,盯着他描画的花样子,顾左右言其他:“咦,怎么描错了。”
赵衍确也描得心不在焉,心虚低头,那只老虎明明描得活灵活现,不解道:“哪里错了?”
妙仪趁着他放松了力气,夺回了袖笼,捏起赵衍的袖角,伏在花样子的一角:“爪子置错地方。”
赵衍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她唬住了,再想去抓人,她已远远躲到窗边,一推窗,冷风灌进来,也吹不散一室春情旖旎。
赵衍走到窗边,从背后托住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会儿可是置对了地方?”
妙仪刚要伸手拍走他,却听他轻叹一声:“你别恼我,也就是在你这儿,什么烦人的事都忘了。” 
朝中的事,他鲜少在她面前多说,可是自他交出兵权,境况却没有未有转机。
皇兄膝下艰难,听信陈抟,置下福地洞天,大炼丹药,以求绵延子嗣。近日,陈传又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幅美人图,甚是入了天子的眼,引得皇兄做起了襄王的美梦,踏破铁鞋也要寻来一位如画中人一般的神女。
陈抟受宠信,皇兄对亲弟弟天生龙骨一说,态度晦昧不明,像是一匹奔马陡然停在悬崖边,迟迟不得落下的马蹄让人心惊胆战。
妙仪听赵衍话中几分落寞,手上一顿,心软下来,任由他抱着。
“你大着肚子,还差点叫你溜掉了。”
他猜到什么了么?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妙仪抛之脑后。
可她还是有些惴惴,安抚似的覆上他的手:“真跑了,你现在抱的又是谁?”
她说的实算不上情话,比起赵衍的蜜语甜言,平淡至极,却将身后的男人哄得忘乎所以,一手探进她胸口呼吸粗重起来。
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肚子道:“这个小家伙欠我良多……”
“何必怪他,王爷也不是没有别的去处……” 
赵衍头一次听她这样说,浮在她颈间的鼻息一顿,“哦……不想我来?” 他慢慢放松手上的力气,人还是虚虚笼在怀里,似抱非抱。
她说完也觉得自己失言,像是拈酸吃醋了,一时也不知怎么答。
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手正在胡作非为。
色即是空。
色授魂与一人,万般颜色皆空。
新桃见书案前无人,心中纳罕,刚刚也未见人出去,探头一看,才见王爷抱着姐姐。
“啊呀。” 她见了不该见的,轻唤一声退出去几步。
妙仪趁机抽身而去,三两下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羞恼地瞪了赵衍一眼。
赵衍心中暗骂新桃一点眼色也无,却因她是妙仪的人,不好多说,只道:“何事,轻手轻脚,你是耗子吗?”
新桃退得更远,声如蚊蝇:“苏合娘子来了。” 抬眼偷瞧,见王爷春风满面,不似要苛责自己的样子,放下心来。
“那便带进来吧。” 赵衍往案几上一坐,不打算要走。
妙仪正想着怎么将他支走:“王爷晚膳想用些什么,我让人去备下。”
还未过午,她便说晚膳,大抵是不想留他的意思。
赵衍知情识趣道:“我去书房了,你们姐妹好好说话,让苏娘子陪你用了午膳再走。” 
赵衍走后,妙仪先与苏合闲话两句,又让新桃去安排膳食。
房内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个,妙仪拉住苏合道:“你回去以后找柳公子,让他陪你去雍州,找几位那日去公主府救火的人,问问当日院内的火从哪里烧起来的。”
苏合不解:“难道华阳殿下的死另有隐情?”
“我心中有疑,尚不确定。” 
“好,我陪柳公子去,一定查清楚。“
“再替我查一查府上的太平缸,看看是不是预先被人做过手脚。”
苏合应了,又看看妙仪的肚子:“将来打算怎么办?若是要留在大梁……留在王府,不如让我来陪着你。”
她字斟句酌,避开赵衍不提,不想让妙仪为难。
妙仪摇摇头:“你与哥舒将军先安心等在府外。等查清姐姐的事,也会有个计较。”
苏合颔首,见新桃回来了,便又只得就着那些描了一半的花样子,闲聊些女工,等到了午间,用完膳,便出府寻柳辰鱼去了。
妙仪等了些时日,未得回音,却也不好让人去找苏合,怕她万一还未从雍州回来,让人起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柳夫人因之前赵衍将小郡主从她身边接走,耿耿于怀,日子一久,闷在了心里,憋出了病来,吃了许多药,总也不见好,娘家便也三天两头派人来探望。
这一日,新桃兴高采烈地回来:“姐姐你看。” 她手上拿着一圈红绳,献宝似的放在她面前。
妙仪仔细瞧了瞧,没看出什么蹊跷,不过是一条丝线捻成的绳子:“这是什么?”
“姐姐看不出,这绳子虽是一个圈,上面却是没有结的,是用好多细线捻成了一圈,难得很。” 她说起来,满脸得意。
妙仪忍俊不禁:“确是难得,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用处?”
新桃拉起她的手,将绳子套在她的手上:“了不得的用处没有,顶有趣的用处倒是有一个。”
“这是哪里来的?”
“是柳公子给我的,就是柳夫人的兄弟,他来探望病中的柳夫人,在院门口遇着我,见我整日出不了这个院子,所以送给我解闷。唔,姐姐你见过他么?和姐姐一般大,或许还小一些。” 她说着说着,难得露出几分羞赧。
“哦,我大概许久之前见过一次,怕也是不记得了。” 妙仪拾起了对这段红绳的兴趣,“他送你礼物,想必你们相熟?”
“那倒也没有,我从雍州回来那会儿,因为王爷不在,他常来府里看柳夫人,我也才碰上他,他问了我雍州的事,听说我在温泉宫受了责罚,还给了我玉肌膏,虽是公子,却不把我当下人,是个顶顶心善的好人。” 
妙仪听他将柳辰鱼说得天花乱坠,莞尔一笑:“好啦,你的柳公子,只应天上有,不如我哪天让王爷将你送到柳夫人身边伺候,你也能常看见他。”
“不要!” 新桃又羞又恼,十三四岁的少女心事,百转千回。
小小圆脸一会儿气的鼓起来,一会儿涨的红起来,姹紫嫣红的颜色,如冬日里开了一树春天的桃花,娇艳欲滴。
妙仪看着看着,晃了眼,思绪随着她桃瓣一样的脸色飘远了,盯着那段红绳出神。
新桃见她微微笑起来,又转瞬松开了嘴角,怅然若失,唤了她几声,不见回音,只好更放大声音:“姐姐,你还要不要陪我解绷绷?”
“什么是解绷绷?”
“就是翻花绳呀!” 她见妙仪摇摇头,先是大失所望,随后又开心起来:“姐姐居然连这个都不会……不过幸好柳公子在院外等我,说是如果我找不到人会的,就陪着我玩一会儿。”
妙仪心领神会:“不如我陪你去,以后学会了,也能一起解个闷。”
新桃为难道:“可是若被王爷看到了……”
“别怕,我远着你们,只看看是怎么玩的。“
柳辰鱼在月洞门外等了良久,总算等到新桃回来,见她身后跟着妙仪,心上一喜,不敢形于色,只远远作揖道:“降真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他抬起身,见妙仪已经行到了四五步之外,看清她隆起的小腹,虽然早也知晓,还是眼神一黯,言不由衷:“给娘子道喜了。”
妙仪向他点了点头,对新桃道:“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玩,动作慢些,让我瞧真切了。”
新桃拿着绳子来到柳辰鱼面前,流露出几分矜持的样子:“柳公子,我找不到人会花绳翻的,劳你陪我玩两局,也让降真姐姐学一学。”
柳辰鱼欣然应下了,新桃将红绳缠在手上,起了个头,口中念念有词:“小山一座,你翻不翻。”
她刚将绳绷紧,便听柳辰道:“愚公移山,良田八百。” 手指一提一拉变出个八格的网来。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念念有词,好不热闹。
新桃在一旁道:“姐姐要不要来试试。” 她说完与柳辰鱼一道,翘首以盼。
妙仪拗不过,走过去将那花绳样子接过来。
只听柳辰鱼道:“花绳新,变方巾……方巾碎,变线坠,线坠乱,变面汤……面条少,变鹰爪,鹰爪老想刨,变个老牛槽,老牛来吃草……”
他们边说边翻着,柳辰鱼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贴着她的肌肤而过。
妙仪一个不小心,线打了结:“被我弄乱了,新桃还是你来吧。” 她说完要抽手回去,却被柳辰鱼一把握住。
“娘子别放,纵是乱了,我也能将它救回来,你信我。” 他说完小心翼翼解着,不多时终于救了回来,对着妙仪展颜一笑。
新桃在一旁拍手叫好,柳辰鱼转头对她道:“教了你们半天有些渴了,新桃,劳你给我取盏茶喝。”
新桃自是依言去了。
柳辰鱼见她走远了,忙对妙仪道:“雍州之事,不出娘子所料,我有要事相商。”
他们来到房内,刚关上门,尚未说几句话,便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新桃回到月洞门,不见姐姐和柳辰鱼,带着茶到妙仪门外,又见门关着,便在门外道:“姐姐,你回屋了么,柳公子呢?”
等了一阵,不见回音,刚要去推门,听见屋内传来妙仪的声音:“你走了之后,他也便走了,我就一个人回来了,你不如去院子里寻一寻。”
新桃正失落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道:“什么柳公子?”
 她一转头,脸色煞白:“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