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周屿辞印象里,有没有一件记得清晰,却从来没有和自家小宋女士提起过的事情。
倒是还,真的有一件。
具体的时间已经记不太清晰,只记得是在她大一那年,在他问了她愿不愿意长期之后,他还处在等待的时期里发生的。
那天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临近期中,他变得更为忙碌了点。不过当天的课表没有被排满,在十一点下课后,离下午的课有将近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中午陆倾要去主图找他新交的女朋友吃午饭,只是陆倾自己的车这几天送去保养了,两幢教学楼之间又有些距离,他就打算把周屿辞也拉过去。
让自己好兄弟来当车夫的目的昭然若揭得有些过分,周屿辞和陆倾这么多年的交情,一听这话自然也知道陆倾那噼里啪啦打得全天下都知道的算盘。
只不过他什么没兴趣和腻歪的小情侣一起吃饭,所以在下课后听陆倾吧啦吧啦讲了一通,就嫌烦地把车钥匙扔给他想要让他快走,笑骂:“成了,快去吃你的饭。”
陆倾目的达到,眼力见儿十足的就闭了嘴。他这兄弟什么都还过得去,就这脾气吧,有时候真是狗见了都嫌,不耐烦的时候多了去了。
他噙着笑大力地搂了搂周屿辞的肩膀,“哎哟,周少爷真大方。”
“少来。”周屿辞笑,“回来帮我把油加上就成。”
“没问题。”陆倾应得爽快,尾指勾着车钥匙的扣环转了两圈,极为不走心地最后问了嘴,“那你中午吃什么?”
“去咖啡厅。”学校每栋楼都有咖啡厅,要凑合吃倒是哪儿都能够。不过周屿辞真是给陆倾嚷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尾,好笑,“又不急着去了,不怕人家女孩儿等你?”
“不急,”陆倾跟周屿辞一起往咖啡厅走,似乎是觉得这话有点儿损伤自己的形象,很快又加了句,“她今儿个早上的课,到十二点才结束。”
周屿辞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本来也只是想赶紧打发了今天这有点儿过于兴奋的陆倾走,没成想他还真不急,在咖啡厅拿了听苏打水就找了个卡座坐下,又开始说着些别的。
陆倾说,周屿辞也就听着。时间尚早,周屿辞没到饿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盘算着这几天实验数据要改良的地方,过了会儿就拿电脑出来写下想到的要点,也不耽误陆倾继续在耳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叭叭,偶尔也回两下子。
却在无意中,听见陆倾又说起他这次这个女朋友主修的是视觉传媒。
这个专业在周屿辞的大脑里过了一遍,想到的便是。
算起来,和宋予时的专业应该算是靠得很近的分支科目。
时间过了十一点半,陆倾拿着喝空的罐子准备去主图,拿着钥匙要起身往外走,就见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屿辞也站了起来。
陆倾是什么人,一下子也就猜到周屿辞也是去找女孩儿的,他惊诧又有些揶揄地看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周屿辞,啧啧两声。
瞧瞧,刚看起来八风不动似的,原来都是装的。
周屿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陆倾怎么会放过这个调侃周屿辞的机会,这可是一年没能遇见几回的好机会:“铁树开花,终于想谈恋爱了?”
“是不是上回你问我事儿的那姑娘?”陆倾倒是很快想起来了,前几周一大早上被周屿辞的电话吵醒,本以为是什么破天大事儿,结果这狗就是来问自己喜欢女孩儿什么感受的,“不会吧,连说都不能说啊,护得这么严实。”
“边儿去。”周屿辞瞥了陆倾一记,也免得还没做成的事儿被打搅了,给那胆子本就看着小小的姑娘吓得更往后缩,“再问就别上车。”
“啧,成。”陆倾心情是好得很,新交的女朋友自然新鲜劲儿热乎着,也不继续问像是好事儿没成的周屿辞,但系上安全带后还是又说了句提醒话。
“要是你这是去哄人和你一块儿呢,就收收你这脾气,别吓着人姑娘。”
周屿辞正打着方向盘把车从车位里开出去,闻言睨了陆倾一眼,没搭话。
他在此前,也说不清楚到底自己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似乎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上心,却没有在对方那儿得到回应的一点不甘。
如若是以往,他根本不会再和他人在道别后的产生任何交集,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抓心挠肝地觉得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在那天和送她回家,要了她的通讯方式后,他头一回点进一个人的朋友圈里,把她所有可见的动态都浏览了一次。
周屿辞在放下手机时,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行为的反常。
而驱使这些行为的情绪,对于他来说,却有些过于陌生。
极为不熟练的情况下,周屿辞下意识地选择用熟悉的办法去进行分析。
他罗列种种可能,试图用理智的办法去排除错误后得到正确,最后发现这个办法是不可行的。
他也有问过自己,只是因为觉得不想继续再做麻烦又多余的事情,所以想要有一个稳定的长期对象么。
但他从认识她的第一刻起就很清楚,她并不是自己以往所挑选的任何一挂。
周屿辞在最后,回到自己一开始的假设,也是潜意识里也认为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是喜欢。
是自己真切地对这个姑娘,产生了名为喜欢的情绪。
至于为何忽然确认,也许是在听见陆倾说出她所在院系的相关词汇,就立刻被想要去找她的想法占据掉所有的思绪。
于是他干脆把其余累赘的想法完全抛下,直截了当地决定去找她。
主图那么多的课室,那么多层楼,那么多的学生。周屿辞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下课,也不知道会不会自己到了以后她已经离开。
却依旧像一个没有捏着筹码也要上赌桌的赌徒一样,像是想要搏一搏,会不会遇上她。
遇上,这段时间一直躲在洞穴里不肯出来的,毛团团小兔子似的女孩儿。
从来没有把多余的精力分过给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样靠近才能让她不往后缩的周屿辞,于是就像一个愣头青一样在二楼的教室里转了一圈,甚至还下楼询问了接待处,今天摄影视觉的课在哪里上。
许是幸运至极,他隔着玻璃,轻易地便看见在教室里托着下巴在纸上涂涂画画的女孩儿。
那一天也并没有白跑,甚至还意外地,被她青涩又害羞地亲吻了一下。
不知餍足的情绪在触碰到她以后翻涌着席卷所有的理智和自制,周屿辞那时脑海里只有叫嚣着把她锁在怀里吞吃入腹的想法,却又怕吓到她。
她和别人太不一样。
太过稚嫩,太过单纯,也太过赤诚。
是还没有意识到的不舍得和疼惜,让他的欲望被勉强地按捺到足以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到底忍不住地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啃咬她柔嫩殷红的唇。
那时候不明白。
如今回想,却觉得庆幸至极。
庆幸自己当初,放任了自己一时间的不理智和冲动去找她要一个答案。
怀里的人听他略略提起这件事情,在他的臂弯里仰起脸来笑,“对哦,我都差点儿忘了呢。本来确实是很想要答应,但是你知道的呀,这件事情很出格...”
“然后你又很冷淡,我就在有点害怕嘛,怕万一自己喜欢你了,你又不喜欢我。”宋予时牵着他的手,另一只小手在摆弄着他的手指,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不过后来你来找我,其实本来,这也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儿吧。”
“但那个时候...就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一下子就改了主意,就想要答应你了,什么也顾不上的。”小姑娘蹭到他的腿上坐着,吃吃地笑,“真是超级的大胆呢。”
“可能是瞧上你好看。”她自顾自地嘟囔,“这个你好像知道的,对吧,我和你说过。”
周屿辞低低笑出声来,握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伸手摸她的眉眼,“嗯。”
“我从那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你了,圆圆。”他亲了亲她的眼睛,告白这件事,好像做再多次,在她的面前也会不自主地紧张,“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儿。”
“之前,没有喜欢过别的人。”
宋予时唇角啜着的都是狡黠,望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那我比你有经验喔...我初中就已经喜欢高中部高二级的级草了呢!”
“但那个时候哥哥管得严,情书都被他截住的。”她细细回忆了一下,“他自己的情书也多着呢,还把我的也收走,说要看看。”
周屿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虽说都是些不打紧的陈年旧事,但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低头轻轻咬了口她的唇,闷声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去你们学校高中部念。”
如果那样儿,要是那时候认识她。
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忍不住就下手,被自己大舅子多揍几顿也不是不能忍。
只是那会儿择校的时候没什么额外牵挂的事儿,原本的学校好,他也懒得麻烦,选也没选就留在了直升的高中部。后来大学又去了美利坚,在波士顿市念了本科。
“那你也算是阴差阳错来E国念书了呀。”宋予时哪能听不出来他话语里的遗憾,她抱住他的腰,下巴点在他的胸膛上,“你也算是奇怪的,不留在美利坚念硕呢。”
一般来讲,本科在阿美利坎读的,都不会来E国念硕士。
周屿辞笑起来,“当时,是教授推荐的教授。”
如此说来,他也已经足够幸运。
“幸好你的教授是这边学校出身的,让你回来念呢。”宋予时把自己的脸蛋贴到他的上,小奶猫似的蹭,“然后你就遇见我啦!”
“确实,幸好让我在你第一回看新鲜的时候就逮着。”周屿辞亲她的唇,喃喃:“不然得什么时候才能让你看见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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