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刚总算摆脱了汤玉兰，有了自己的小窝。
　　　也不晓得叶晓灵用了什么办法，汤玉兰居然没有寻死觅活，让廖小刚很不适应。叶晓灵反过来劝说廖小刚，说汤玉兰是太关心他了，哪个当妈的不关心自己儿子呢？现在两人分开，冷静下来想想如何相处也好。
　　　但廖小刚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既然开始了新生活，他也是拿出了百倍的信心和干劲来，正式投身网文圈，还说什么大神都是八九月份开新书，次年六七月份完本，放个暑假继续写。他也决定学习大神，开新书，重生、科幻、末世、机甲，宏大世界观设定，肯定爆款。
　　　然而他信心满满写出来的开头被编辑无情拒绝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如此宏大的设定，如此精巧的人设，如此火爆的场景描写，怎么就被编辑给批得体无完肤呢？什么开篇不够吸引人，人设不够极致，铺垫太多悬念不足。哥也是资深记者出身好吧？哥跑新闻的时候你们还在上小学。哥出生入死差点把生命贡献给中国新闻事业时你们还在忙着中考会考。哥当了那么多年的主笔，怎么就一文不值了？
　　　他想不通，非常想不通，在小群里发牢骚。
　　　周易航：“网站编辑嘛，水平能有多高，这家不行就换一家。”
　　　鲁子敬：“我看了开头，你的设定没五百万字写不完。”
　　　廖小刚：“末世科幻题材，没有宏大的世界观怎么行？星战拍了多少集？《三体》多宏伟。要写就写大气的。我就不信我的水平比不过那些小白文流量文。”
　　　周易航：“我支持你。”
　　　鲁子敬：“我觉得你还是多看看排行榜靠前的小说是怎么开头的。”
　　　廖小刚：“看了，就那么回事。我改改再找别的网站试试。我就不信了！”
　　　周易航一门心思在找新项目。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房地产行业十几年的打拼，靠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在偌大的产业链体系里肯定能分一杯羹。出来后的前半个月，事情确实很顺利，跟众多行业上下游的老伙伴老朋友见面吃喝，聊得挺好。可到后来，他借力打力的计划开始遇到各种各样的迟滞。
　　　所谓迟滞，就是对方既不明确拒绝，也不积极推进，总是用各种让他无法反驳的借口拖着不动。旁敲侧击，就是各种难处。他招来的那个男生，也应为没有什么活好干呆了半个月就走了。倒是叶晓灵一直老老实实的呆着，实习工资不高，也没什么抱怨。他也需要有个人在后头看家。
　　　两个月下来，周易航算是明白了，之前别人左一个周总右一个周总的喊着，不过是冲着自己是开发商的人。离开了这个平台，没有了公司光环的加持，自己什么都不是。借力打力，说白了就是空手套白狼，他能想到，别人也不是傻子。
　　　销售端的同事们还能跳槽去中介，谁手上优质资源多谁腰杆子就硬气；还能做自媒体房产号来引流变现。可他呢？之前更多的是跟政府线打交道，失去了平台，仿佛一夜之间就丢掉了最大的价值。怎么办？
　　　周易航都不想在小隔间里呆着，怕被叶晓灵看出焦虑来。作为老板，给员工信心是最重要的，哪怕打肿脸充胖子。外面很热，他也没法到处溜达，有时候只能坐在车里，打开空调吹。
　　　这几个月，每个月3万多的硬性支出，再加上各种请客吃饭，户头上一下子少了10几万，让他有点揪心。此刻他才体会到当老板的不易。每天一睁眼就减1500块，没有进项的情况下，坚持下去实属不易。
　　　更糟心的是，明进暴雷了。
　　　别说利息，就连本金都给不出来。几个月间，越来越多到期没拿到钱的出借人加入到自救群里，乱糟糟的每天几千条消息，基本上都是发泄，动辄互相看不顺眼吵吵闹闹。周易航问了鲁子敬，他也一样，20万陷在里头拿不出来。
　　　他们投20万算少的，群里投上百万的要多不少，还有很多老人是直接把养老钱都投进去，就图收益比银行利息高。这一暴雷，血本无归。
　　　找金欣，开始还解释两句，后来直接就隐身。周易航私下问过她，她说公司还在，但北京总部已经被查封了，北京经侦已经接手，正在调查。有的人相信首都，觉得什么事情闹到首都都能解决。
　　　周易航和鲁子敬都觉得悬，天高皇帝远的，北京警方还能帮杭州出借人追债？20万对他们来说，原本不至于伤筋动骨。可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一个创业要花钱，一个二胎要花钱。少了这20万，很多事情就难受起来。
　　　还真应了那句话，本命年啊，不好过。
　　　穷则思变。
　　　一天下午，周易航来园区找鲁子敬。老同学见面，自不必去辛巴克装模作样，大包薯条和可乐，愉快的吃着垃圾食品。
　　　鲁子敬：“你还敢来啊？”
　　　周易航：“有啥不敢的。我现在无业一身轻，想来就来想去哪就去哪。谁管得着？再是拍照也不怕。”
　　　鲁子敬：“上回的事情……”
　　　周易航却道：“人都出来了，还说它干啥。”
　　　鲁子敬有点吃惊，要是换作以前，他肯定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的；难道是受了一回挫折，心性变了？还是另有隐情？他没有追问，就像那次他中风后的一些事情，说破了反而尴尬。“业务怎么样？”他也只能尬聊。
　　　周易航：“万事开头难。我们又不是那种互联网公司，一个PPT就能拉到投资。我得自己去找项目。所以来新区看看政策，有什么扶持。市区成本太高了。”
　　　鲁子敬：“新区是要比市区便宜，不过也有限。你看这个园区——”鲁子敬指指不远处在建的工地，“三年前我来的时候，这里一半空着，食堂都没什么人，旁边基本上没什么店。现在老的一期二期都满了，周围开了好多店。那边刚刚开工的是三期。新区现在转型，老的制造企业、厂区都要迁走，不肯走的贴钱也要赶走，就是为了保护环境、可持续发展。现在这里入驻的全是高新科技类、文创类企业，做电商的，做物流的，做网红直播的。”
　　　周易航：“我知道，所以我来这里考察下。关键是政策。市里嘛，西湖跟滨江有政策，但滨江太贵，城西太远，所以来东边看看。”
　　　鲁子敬：“欢迎来新区创业。”
　　　周易航：“还没定。真自己做了，才发现千头万绪每件事情都要自己操心，头发都一把一把掉。”
　　　鲁子敬：“钞票在手，万事不愁。”
　　　周易航：“你怎么打算？”
　　　鲁子敬：“就这样，原地踏步。”
　　　周易航：“打工是没希望的，迟早要出来自己做。我们这个年纪，上不去，新人顶上来，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鲁子敬默然。谁说不是？
　　　周易航：“说到直播，周末萧山那边有个直播行业的发布会，很多业内大咖来交流分享经验，我打算去看看。一起？”
　　　鲁子敬一愣，直播，没想到周易航换赛道跨度还挺大。
　　　周易航：“我关注直播带货有一段时间了，杭州有好几个园区全都是做直播的，没什么硬件成本，就是找人，带货，有个房间，弄几个直播装备就行。关键直播行业是暴利，很多连普通话都说不清楚的主播，带货成了网红，一夜暴富。他们那些公司，看起来没几个人，外面听都没听说过，每年流水上亿。现在直播还是风口，趁热赶上一口，运气好的话，半年就起来了。我打算试试。”
　　　鲁子敬对直播带货没上面兴趣，就算买东西也是自己货比三家，不会在直播间里冲动消费。不过一想到自己半死不活的现状，出去接触下新鲜玩意儿换换脑子也挺好，就答应了。
　　　在群里问廖小刚，他倒是看直播，不过更喜欢在快手上面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做些很牛X的事情，还说自己正在闭关，事关封神，就不去了。
　　　吃完午饭，鲁子敬上楼休息，他有午睡的习惯。周易航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换了个车位又停下。
　　　很快，一把纯白的遮阳伞出现在视线中，伴随婀娜的身姿来到车前，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二楼落地窗前，鲁子敬按下了手机的录制键，拍下了遮阳伞走来，收起，凯迪拉克发动，驶离的整个过程。他记得很清楚，于跃文拿出来的那几张照片，从距离和角度看，就是在他现在站的这个位置。能够拍到他们接触的，只能是规划设计院内部的人。至于目的，只需一条：谁获利最多，谁嫌疑最大。
　　　从整件事最后的结果看，廖小刚和周易航都离职了，自己也竞聘失败没能升职。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因为照片和商业举报，变成了击垮他们职业道路的降维打击。其实他早就在怀疑她。
　　　如果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调岗是在竞聘之前，从科员变成了副科长，在吴登这种酒囊饭袋手下，以她的长袖善舞，应该还能往上走。可是在达到目的后，她为什么要继续跟周易航接触？
　　　他才不信成年人的世界有无缘无故的爱。今天他是故意把周易航约过来的，他就是要看看，他们聊完之后，他和她，会不会一带两便。刚才他提到那件事，就是在提醒周易航，事情有问题；以老周的聪明，不会get不到。
　　　并且，事情发生后，周易航也表现出很愤怒，扬言要找出是谁出卖了他们。可现在，他避开了那个话题，还被鲁子敬拍了个正着。
　　　老周啊老周，你是鬼迷心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