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书名:一墨惊华 作者:七渺渔 本章字数:5712 下载APP
她初来乍到,哪个大人物,会针对她一个无名小卒?难道……和梁逍有关?
  钟晚思索片刻,半响,只叹道:“先收拾吧。”
  而与此同时,三皇子府上。那原先在钟晚面前趾高气昂的眯眯眼,此时浑身狼狈,战战兢兢地跪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听完来龙去脉,不由大怒:“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要你这个饭桶何用?!”
  气急之下,他直接上去踹了一脚。眯眯眼倒在地上,不敢挣扎,小声道:“殿下饶命……”
  “饶命?你还有脸叫我饶了你?”梁越大动肝火,怕的是梁逍查出是自己陷害钟晚。若有朝一日梁逍真的称帝,自己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阿悦好似猜中了他的想法,挥走了眯眯眼,揉捏他的肩膀:“殿下这是怎么了?何必与一个愚蠢的奴才置气?”
  梁越闭着眼,沉声道:“父皇昏迷了这么多天,只传召了六弟,我这心里……”
  阿悦柔声道:“殿下猜,现如今太子当是如何?”
  梁越:“我那位太子哥哥,定然两耳不闻窗外事,温柔小意陪着太子妃,抚琴养花……他一向如此,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啧,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阿悦轻轻一笑:“太子能坐上那个位置,定然不是普通人。殿下知道,谁不想要皇位呢?心中若有所求,便不可能真的泰然自若,越是淡定,心里越是藏事……”
  “你是说……”梁越猛地睁开眼。
  “陛下昏迷这么久,整个内廷都乱了,太子不可能一无所知。”阿悦低声道:“接下来,殿下只需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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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大火烧焦了半个书画铺子,连旁的铺面也有波及。钟晚叫上了还剩下的几个帮手,一起收拾烂摊子,好在烧毁的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可以叫人尽快补休。
  等到收拾完,已是黄昏,钟晚来到铜镜前一看,差点没尖叫出来,这是哪来的花脸猫?
  后院的水池也没烧毁了,她正愁着打点水洗脸,一声马蹄声传来。
  梁逍骑着白马而来,显然已提前知道了怎么回事,目光在废墟打量了一圈,眉心狠狠皱起,沉声道:“抱歉。”
  钟晚:“诶??道什么歉?难道……”
  梁逍人狠话不到,直接手一伸,将她带到马上。
  “先去洗把脸吧。”梁逍带着她,回了府上。
  路上,告诉她,原来这纵火之人,约莫是他几位哥哥授意。
  钟晚眉心皱起,有些担忧:“那你呢,他们会这么对付你?”此时,钟晚心想的是,若她是哪些世家贵女,是不是能在这时帮他,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
  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梁逍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牵制缰绳,垂眸低笑道:“想什么呢?放心,我自有计划。这件事,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幕。”
  嗯?
  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幕?!
  钟晚不解,梁逍似乎也不想解释,他的驭马之术极为娴熟,钟晚以前学过骑马,知道这种种类的马尤为桀骜难驯,可这匹马在他的驾驭下却以异常乖巧。
  她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梁逍一笑,胸膛微微颤动。两人距离极尽,这微妙的感受,令钟晚不由脸颊发烫。
  咚!
  白马越过一个障碍,前蹄猛地扬起,腰腹的手臂收紧,将她揉入怀里。
  “没事吧?”白马稳稳落地,梁逍放缓速度,伸手理了理她脸上乱发,柔声问道。
  钟晚一抬眸,便撞入他深邃的眼底,有一瞬间,像是被什么旋涡吸引,被卷入其中。
  良久,才轻轻咳了一声,低下头,只露出一双绯红色的耳朵:“没、没事。”
  而马上这亲昵的一幕,落入旁人眼中。周婉儿从首饰店出来,便灌铅般钉在原地。
  手中的帕子狠狠绞在一起,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马上远去的两人。一同出来的周母见她站着不动,循着视线望去,心中便了然几分,待两人都上了马车,周母问:“你可与六皇子相熟?”
  闻言,周婉儿脸颊一烫,低下头:“上次山道上遇险,就是殿下救了我。”
  周母喝了口茶,平静道:“满京城都知道他是一个纨绔,你这心也该收一收了。”
  周婉儿垂眸,没说话。
  周母点到即止,一行人回了周府。刚好周大人休沐回来,周母上前伺候,言谈间听说了皇帝昏迷只宣了梁逍一人觐见,太子和三皇子争斗多年,恐怕是不及六皇子受宠。听到这话,周母惊疑万分:“区区一个纨绔……怎么配得上?”
  “妇人之仁!”周大人瞥了他一眼,“这些时日陛下昏迷,朝堂上下一片动乱,太子和三皇子都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只有六皇子出来主持大局,其雷霆手段颇有陛下年轻时的风采,我看他过去的纨绔之名,不过是为了韬光养晦,有远见矣!”
  周母一个后宅之人,自然不懂这些,可一听夫君说了这些,心底便起了些想法……
  指了下人过来伺候,周母便去了周婉儿的院子里,婢子正要通报,被周母挥开了。推门而入,周婉儿恍若没想到有人突然前来,忙将笔下的画纸收起来,却还是叫周母看了个边角。那画中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手持朗朗乾坤剑,风采卓然。
  正是六皇子,梁逍。
  周婉儿方才被敲打过,这会儿明知故犯,颇有些心虚:“母亲,你怎的来了……”
  对于自己树立的威严很满意,周母笑道:“婉儿画了什么,可叫母亲看看?”
  周婉儿素来在母亲面前端庄持重,此刻也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犹豫一瞬,便交了过去。
  周母展开画纸,仔细看了几眼,点头道:“画得不错,就是眉宇间缺了些神采……”
  周婉儿一惊,没想到母亲居然不批评她,还点评她的画?
  见女儿这般诚惶诚恐,周母头一次怀疑对他们的教养,说道:“婉儿,你也不小了,很多事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仔细想了想,这六皇子也是不错的……”
  周婉儿心中惊喜,可很快又垂下眼,失落道:“六皇子早有心仪之人。”
  “是谁?”
  周婉儿便如实告知了身份。
  闻言,周母整齐地叠好画作,只道:“抽个时间,将这幅画送给他吧,画得不错。”
  末了才道:“她一个商户之女,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陪,又凭什么与你争取呢?”
  “这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许是在钟鸣鼎食的皇宫长大,觉得她身上的市井气息新鲜,可这新鲜劲一过,总归会回归现实,而这时,他就会明白门当户对的重要。”
  周婉儿心中一激,那被自己压抑的想法重新冒出:“母亲,我……我该怎么做?”
  周母却只说了一个字:“等。”
  -
  钟晚在梁逍府上洗了脸,处理了伤口,一直到天黑,才被热情的老嬷嬷放行回来。
  回来时,门口的大片废墟已经被处理干净,她刚想夸明玥做事有效率,却不料她说:“小姐,景合堂的堂主来了,这外头是他们的人打扫干净的。”
  景合堂堂主?钟晚眉梢一扬,步入内厅,其间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双眸熠熠,见到钟晚,立刻起身笑道:“钟掌柜的回来了?百闻不如一见呐!”
  这景合堂的堂主倒是个体面人,钟晚回了一礼:“见过堂主。您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乡野商贾罢了。”
  堂主扶着胡须,摇头笑道:“一个乡野商贾,岂能拿到天墨令牌?你莫不是在说我没见识?”
  钟晚笑了笑。
  “不知堂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堂主:“钟姑娘说笑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手底下的人约束不足,才出现这种事,还请姑娘莫要怪罪,之后产生的一切损失,我们景合堂都会一力承担……”
  这位年迈老者不卑不亢,处事有章法,钟晚总算明白,景合堂为何是京城第一墨坊。
  她心中不由得佩服,也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道:“堂主操持这么大的墨坊,定然是不能面面俱到的。”
  堂主曹云浩叹道:“那小李是新招进来的管事,不知背后受了谁的指使,竟做出这等事,连累得我们景合堂也跟他一起被诟病!”
  新招进来的管事?
  钟晚沉吟片刻,问:“堂主可知他素来与哪些人走动?”
  “我也派人去调查了,这人当初有一手好的制墨手艺被相中,却没想到身份皆是伪造!”
  说到这里,堂主隐约也琢磨出不对劲:“钟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钟晚猜测是太子和三皇子中的某一伙人,但这只是猜测,且涉及到皇家内斗,她不方便向外透露,便只道:“生意场上,总会遇到一两个看我不顺眼的吧。”
  堂主:“钟姑娘可愿意来我们景合堂的墨坊制墨,我们景合堂定能保卫你安全。”
  见他不似开玩笑,钟晚这才知道他存了这样的心思,婉拒道:“堂主这般赏识我,倒叫我有些受宠若惊,如今眼下的铺子是我家族的一部分,也只能惋惜您的请求了。”
  堂主摆摆手,“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后头钟姑娘若有难处,随时都可以找我。”
  “多谢堂主。”
  送走堂主,钟晚伸了个懒腰,明玥在旁边递来一杯茶:“小姐,他就是景合堂的堂主?”
  “嗯,怎么了?”
  “瞧着不像前几日那些人,趾高气昂的。”
  钟晚轻笑:“若是就连景合堂的堂主也行小人之事,那景合堂离关门也不远了。”
  说完,见明玥还眼巴巴杵在跟前,明显是有话要说,钟晚:“藏着话呢,你想说什么?”
  “呃……”
  明玥欲言又止:“家里来了信呢,是给我的,问你和心上人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这是开始催婚了?钟晚揉了揉鼻尖,说:“这封信暂且先不回了,等日后再说吧。”
  他们现在可是自身难保!
  -
  已是夜深,六皇子府上一片寂然。
  这段时日皇帝病重,朝野内外风波不断,梁逍忙得焦头烂额,身心俱是疲惫不已。
  这天夜里难得睡个好觉,半夜却有人急匆匆进来说:“殿下,陛下醒了,招您进宫!”
  梁逍睁开眼,望着帐顶沉默半响,才起身更衣。这个时候,他最不希望父皇召见自己。
  他本就无意皇位,父皇几次三番的召见,无疑是打破了他的念想,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今夜,注定是一个凶险的夜晚。
  显然罗十七也猜到了什么,离开前问:“殿下,可需要多派些人手跟着?”
  梁逍嘴角含着冷笑,洞悉似的双眼看着远处:“叫二十一和二十六暗中待命。”
  “是。”
  一行人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策马扬鞭,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守卫的宫人见到是梁逍,连视察的规矩都省略了,毕恭毕敬地请他们进去。一直到他们远去,宫人门才收回目光,暗自嘀咕道:“陛下只召见了六皇子,这天下到底是六皇子的了……”
  人人都这样想,为了得到新君的优待,言行举止上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梁逍一向敏锐,不可能对这些毫无察觉,只是他仍绷着脸,并未有丝毫的喜悦。
  到了勤政殿跟前,李公公立刻迎上来:“殿下,陛下正在里头等着你呢!”
  梁逍没动,只是问:“公公,父皇叫我过来是何意?”
  老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态度上是极为亲和的,只是话里含糊:“您进去就知道了。”
  “是逍儿来了?”刚踏入勤政殿,一道沧桑的嗓音传来。梁逍忙上前,皇帝半枕塌上,银丝垂落,面上疲惫之色浓郁。
  梁逍:“父皇,你身体可还好?”
  “好多了。”老皇帝喝了口茶,问:“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见你?”
  梁逍沉吟片刻,道:“您昏迷这些时日,多亏了太子和三皇子,朝野之间未能出现动乱。我整日只会玩耍,实在担当不了大事,若是父皇叫我来下棋,倒是可以陪同…”
  “咳、咳咳!”老皇帝咳嗽几声,目光沉沉看着他,道:“逍儿,你当真这么想?”
  梁逍面色郑重,跪地磕头:“儿臣难以担当大任,还请父皇三思。”
  “咳、咳咳!”仿佛被气到了,老皇帝重重咳嗽几声,不悦地瞪着他:“你就这点骨气?”
  “圣人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儿臣深谙此言,绝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梁逍道。
  “罢了罢了……”老皇帝脸上疲惫之色愈发浓重,无可奈何地挥挥手,“这天底下也只有你这样想。”
  梁逍沉默。
  半响,老皇帝叹息道:“来都来了,那就对弈一把吧。”
  梁逍紧绷的脊背这才松懈下来,暗自松了口气。
  对弈了几个时辰,老皇帝身体不佳,暂缓了棋局,被内侍搀扶去休息。
  离开前,对梁逍说:“棋局留着,且待我之后继续。”
  梁逍笑道:“是。”
  从勤政殿出来,外头已有晨光。远处天边一轮金日遥升,为天地万物笼罩一层薄纱。
  梁逍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出发离宫。
  罗十七在宫门口等了大半宿,终于见他安然无虞出来,心里松了口气,忙迎上去:“殿下,我们回吧。”
  “嗯。”一行人上了马车,身后,宏伟的宫殿渐渐远去,梁逍后知后觉的感到疲惫。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不知过了多久,梁逍突然猛地睁开眼!
  有杀气!
  反应过来的同时,他猛然一个侧身,“唰”一声,一把利剑穿透纱帘,钉在车壁。
  “殿下!”罗十七大惊,撩开纱帘。
  梁逍拔出长剑,从车上跳下来。此时马车正在去皇子府的必经之路,只是此地较为偏僻。
  四周楼宇重重,寂静无声,梁逍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度,冷声道:“阁下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冒出几个蒙面黑衣人,银光一闪,皆是持着利器朝他刺去!
  “就这点本事?”梁逍冷哼一声,持剑应对,旁边罗十七也是武艺高强之人,两方一阵短兵相接,本是梁逍他们占据上风,却只听一声哨像,紧接着又来一群黑衣人。
  梁逍不甘屈服的应对,被打得节节败退,而且那剑法极为熟悉:“是飞鹰卫的人!”
  罗十七惊愕:“飞鹰卫被收买了?”
  “收买?!”梁逍一个剑花逼走敌人,冷笑:“是他们开始站队了!”
  既然梁逍无意于皇位,他们自然要找一位明君侍奉,而梁逍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可恨!”罗十七心底狠狠唾弃一把,要知道飞鹰卫能活到今天,全是梁逍的功劳!
  当年,陛下准备废除飞鹰卫,梁逍在杨胡思的央求下,顶着巨大的压力说服了皇帝。
  梁逍自然是有备而来,很快,二十一带着救兵赶来。
  然而在慌乱中,梁逍只觉得眼前有一阵虚影飘过,紧接着——
  “呃!”一阵剧痛从身后传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肩膀被刺穿了。
  飞鹰卫个顶个都是刺杀的高手,若是梁逍,竟也无法幸免于难。
  鲜血瞬间晕染月白色的长袍,梁逍满脸冷汗,脚下有些不稳。
  罗十七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目次欲裂:“殿下!”
  “殿下,乖乖跟我们走吧……”那道虚影停在梁逍面前,手持短剑,逼近他身前。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侧面靠近,一道剑光劈开了两人,下一步,梁逍被那人带着后退了数步,迷迷糊糊中,梁逍听到一到熟悉的声音:“殿下!你没事吧?!”
  是杨胡思。
  梁逍抿着苍白的唇色,摇摇头,杨胡思带着他跃上房梁:“殿下,我们先走!”
  罗十七见状,知道是杨胡思赶来营救,便和二十一他们一起,连忙护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