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走出别墅后才发觉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安城很大，大到自己没有归处。他没有开车，一是因为喝了酒，二是因为自己走的太过狼狈。
　　戚言拿出手机给边述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一会司机会开车送他回家。今天边述是搭自己车去的，尽管自己先离开，也不能让朋友难做。
　　「行，我在你车边上」边述回的很快。
　　「你去哪了？我去找你？」又是一条。
　　「随便逛逛，不用担心」
　　戚言一直沿着街道走着，看见了很多不同的人。有广场中心放着大热歌曲舞动的大妈们，有为了生活满头大汗烤着串的大叔，有推着婴儿车拉着小狗散步的年轻夫妻，也有穿着校服同喝一杯奶茶脸上泛着红晕的小情侣，穿着西装略显狼狈的他戚言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不知走了多久，行人逐渐稀少，戚言来到了江边。
　　夜晚的江面依旧波光粼粼，像一颗璀璨的黑耀石吸引着你。戚言坐到了一个石凳上，迎着江风点燃了一根烟。
　　“还挺呛。”烟雾下忽明忽暗的脸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滴泪。
　　戚言灭了烟，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提啤酒，这是在刚刚路过的便利店买的。
　　他一下开了两罐，一罐握在手里，一罐放在了身侧的石凳上，然后碰了个杯。
　　“你知道十八岁遇见一个一眼就喜欢的人会发生什么吗？”
　　“会到二十六岁也忘不掉。”
　　“你说喜欢一个人到底图什么呢？”
　　“反正我不知道，我觉得我真是昏头了，他都扔下我一次了，我怎么就……”
　　“怎么就放不下他呢……”
　　戚言就这样碎碎念念的喝掉了几罐啤酒，然后突然扭头看着身边空位上的那罐啤酒：“你怎么不喝呢？”
　　回应他的只有从江面吹来的晚风以及清脆的蝉鸣，他忘了“他”不会说话，也忘了“他”不存在。
　　“嗡嗡……”是电话的震动，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戚言本想等着电话自动挂断，却没想到对面的人接连打了几个，他只好掏出振得他大腿发麻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哪位？”即便是喝醉了，戚言依旧保持着礼貌。
　　“言言，你在哪？”是商峋。
　　“在……”戚言眯着眼看了一圈，然后呵呵地笑了两声：“在湖边。”
　　“哥，等我。”戚言觉得自己真的喝醉了，竟然听见商峋喊自己“哥”。
　　商峋得到戚言的位置后就立马开车赶过去，安城没有湖，从戚言的语气里也听得出来他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他没有把电话挂断，就这样听着对面人的碎碎念念。
　　“商峋，我数学比你高了三分。”
　　“对，你最聪明了。”
　　“商峋，这里好吵。”
　　“你别乱动，就坐在那里乖乖等我。”江边是用锁链做围挡的，对于喝醉的戚言来说还是很危险。他不知道戚言会不会听话，只能一边安抚一边加大油门。
　　“商峋，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偷偷记的。”商峋没有骗戚言，他确实偷偷记过戚言的号码，在某个班级登记。
　　那时的商峋坐在最后一排，登记表是最后一个传到他手上的，他没有先把自己的信息填上，而是鬼使神差的在笔记本上抄下了戚言的号码。十一位号码，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看了无数遍，却依旧没播出过一次。
　　其实现在才后知后觉到，他从未主动给戚言打过一通电话。
　　“商峋，你到哪啦？”醉酒后的戚言格外粘人。
　　“三分钟。乖乖坐好，别抽烟。”
　　“哦。”戚言有些失落，然后又像小朋友一般查起了数来：“180，179，178……”
　　商峋停好车，听到戚言的声音不禁笑了起来：“哪有人从后往前数的啊。”
　　停车场离江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商峋怕戚言等的烦只得跑了起来，喘息声透过音筒传入戚言的耳朵，磨得脸红。
　　“商峋，别勾人。”
　　“言言，回头。”视线相撞，有人无措，有人满是担心。
　　“商峋，还有20秒呢。”戚言歪着头，还不忘继续往嘴里灌着酒。
　　“我舍不得让你等。”商峋迈着长腿走到戚言面前，伸手把摇摇晃晃的人搂在怀里。戚言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他顺手摸了一把，还是软乎乎的，和以前一样。
　　“骗子。”戚言嘟囔道。
　　“什么？”商峋蹲了下来，一如重逢后的第一面。
　　“商峋，你是骗子。”
　　商峋只当戚言是在开玩笑，拍了拍戚言的肩说道：“对，我是大骗子，所以聪明的小朋友可以和我回家吗？”
　　“你是骗子，你让我等了二十三分钟。”戚言抬眼对上了那张还泛着笑哄人的脸。
　　商峋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一颗炸弹炸开。不是七年，不是一百六十秒，是那年柳树下躲雨的二十三分钟。
　　“言言，我……”
　　戚言伸手缆柱了商峋的脖子，把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他在找寻熟悉的气味，可惜物是人非，时间在流逝，人也在往前走，面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了。
　　“商峋，我好想你。”手里的啤酒罐被捏到变形，黏腻的液体流到戚言的手上，很脏，他却不想松手。
　　“我也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商峋的声音哽咽，他看不见戚言的表情，面前只是一片漆黑的江面，甚至连风都不肯停留。
　　戚言说完那句话后就彻底醉倒，商峋先把戚言背到车里安顿好，又回来收拾了垃圾。喝过的酒罐子七扭八歪的倒在一旁，唯有椅子上放着一罐打开但一口没喝的酒。他只当是戚言还未来得及喝，一同丢进了垃圾桶。
　　回到车上，商峋先是拿湿巾给他擦干了手，他知道戚言爱干净，毕竟每次抽完烟都要嫌弃似的洗手再擦一层护手霜。
　　今天戚言没带表，而是换了一个比较宽的男士手镯。商峋握过他的手，刚想把镯子摘下来好好给他擦干净，戚言的手却蓦地抽离。
　　商峋只当是戚言不喜欢自己碰他的手镯，便不再有所动作。
　　商峋一路开的还算安稳，戚言也没再闹酒，只是乖乖的坐在那里，紧紧地抓着安全带，直到商峋打开车门也没有松开。
　　“言言乖，我们到家了。”戚言喝醉了，哪怕商峋早已知道他的住所也不敢贸然前去，只得把车开到自己的房子。
　　这是一个比较新的小区，入住率较低，商峋抱着戚言从车库走到电梯一路也没遇见什么人。
　　进了屋，商峋本想先把戚言放到床上再去开灯，怎料小酒鬼喝醉后格外粘人，无论商峋怎么说都不肯撒手，没办法他只得顺着戚言与他一同躺在床上。
　　就着月色，商峋伸出手描绘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其实闭着眼的戚言和七年前无差，只是褪去了婴儿肥，显得更为精致。
　　他摩挲着戚言的嘴唇，很软。触碰到他颈侧的皮肤，很滑。
　　他忽然有些不甘心这样，翻身压了上去。他先是埋头吻了戚言的脖颈，在月色照映下的脖颈更加诱人，他想这是在诱惑他犯罪。随后又轻轻吻了那柔软的嘴唇，他想这是在蛊惑他犯罪。
　　“嗯……”戚言被压的闷哼了一声，然后睁开眼朦胧的望着身上的人。
　　“商峋……我们做吧。”戚言起身吻了上去，这一刻，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现在的他是否清醒。
　　商峋想，这是在邀请他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