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演练好剑招,一直等到晚膳时也不见云蜃回来,她出门随便买了点吃食又回去继续等。
等到天色渐晚,她有点急,抓着钱袋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亥时刚到,她推开门就往外冲去。
到了赌坊,酒馆的小二见过她也没拦着直接就放行。
叶宁是头一次独自进到这种地方。这里与上一次来相比要更混乱,更嘈杂。她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云蜃。
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往右边走去。那里有一堵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墙,背后一定有什么。
果然,她才刚靠近,就冒出两个人拦住她。
左边地问道:“做什么的?”
她抖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回道:“寻人。”
右边的开口:“这里没有。”
她捏着钱袋子睨了一眼两人:“你确定?我还没有说找谁。”
那两人对视一眼。左边的转身去了墙后,右边的人还是拦在叶宁跟前。两人就那么干站着,叶宁偷偷地把手背在身后,在衣服上蹭去手心的汗水。
左边的很快就出来了,对着叶宁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宁跟着她们走,三人消失在墙后。周围疯狂的人群并没有发觉。
墙后面是一段向下的楼梯,跟着下去的叶宁闻到一股血腥味。抓着钱袋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借着火光,叶宁看见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牢房,正中间区域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尽管衣衫不整,看不清脸,叶宁还是认出来了。
“这个人我要带走,开个价。”她一指地上的云蜃,强压着心里的慌乱说道。
站在云蜃边上的是一个满脸肥肉的男人。他看着叶宁道:“你是来赎你相好的?你知道他在我这里破坏规则害我损失多大?”
叶宁将手里的钱袋子丢在地上,看向一旁关在牢间里的人说道:“你搞清楚一点,破坏规则的是这个人。”那里面关的正是桕春。
桕春被打的话都说不出来,靠着云蜃他欠的钱早就够了。云蜃劝他收手,他不听,还越压越多。周围的人也不是傻子,见他赢得多,纷纷往他身上压注。
等他赢了庄家,就被人以领钱的名义带到这里来了。直到被打得鼻青脸肿才意识到自己被云蜃害了,当即就招认了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云生’教自己的。结果被飞速带来的‘云生’一脸无辜,还反问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两人互相攀咬都说是对方是主谋,桕春被打得说不出话,暂时被关了起来。他看着被打的‘云生’一口咬定是桕春带着自己赌的,心里无比绝望。
等到叶宁进来指认,他彻底闭上了眼睛,心想着自己这次死定了,要是有下辈子肯定不赌了。
那胖子看向桕春问叶宁:“你怎么知道?”
叶宁面不改色道:“我见过啊。为这事我气地再没来过。”
那胖子看向叶宁左右的两人,两人点头。胖子又问:“既然是有人带,你相好怎么赚的这般少?”
叶宁被那句‘你相好’说得心慌,面上还是不显露半分:“你问问他敢不敢多赚赌资?让他去玩都是我宽容。赚得多就上瘾,万一赔了,几个家够他卖?”
这话倒不是她瞎编的,从前家里有个门客就有赌瘾,她无意间撞见过那门客同他夫人吵架。
“你染上赌瘾,我们有几个家当够你卖了赔?”这话她印象深刻,如今拿来此处用,倒也合理。
这时一直躺着的云蜃开口了:“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我…媳妇…很凶的…”
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叶宁有些心疼,都没理会她那句‘我媳妇很凶。’
那胖子又给了云蜃一脚,有些戏虐得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怕老婆的,你走吧。以后这个地方可不欢迎你。”
叶宁忍着怒气走过去扶起云蜃,见对方脸上全是伤,心里更不是滋味。刚才拦她的两人走了过来,带着她往另一个出口出去。
等确认无人跟着以后,叶宁就想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云蜃轻声地说道:“做得不错,你演得很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很聪明。”
叶宁扶着她,云蜃一直耷拉着头,看上去很难受。等好不容易到了家,叶宁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去找一些伤药,下山之前季年准备了很多。
拿了伤药再回去找云蜃,却发现门关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开。叶宁敲门,里面也没有回应,她有些急:“云蜃,你做什么?开门,我拿了些伤药来。”
里头还是没动静,叶宁想起应长风的嘱托,不由地担心起来。
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她调动起内息就要撞门,云蜃的声音传出来:“东西放下,走开!”
语气很是不好。
一直以来云蜃给叶宁的印象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尽管有时候喜欢说混话逗弄自己。突然面对这生硬的语气,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但想着她受了伤,还是放软了语气又开口:“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我进来帮你看看好不好?”
里头的人还是不领情:“我没事,东西放在门口,你回房间。”
叶宁想继续敲门的手放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抱着伤药站在门口,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屋内的云蜃听见叶宁离开的动静,轻舒了一口气。她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上受伤处的痛感,按她的本事,挨打的时候完全可以用内息护住自己,让伤害降到最低。
她没有选择这么做,从很早以前她就放弃对自己地保护了。不管是应长风对她指导的时候,还是她这十年间数次下山同人交手的时候。不顾自身,只功不守成了她的习惯。
惘然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她曾经劝慰叶宁的话也掺杂其中。
“你是不是只想要‘断缘’别的不管?”
“死了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但活着的人可以。”
她知道自己家的事是桑半夏做的,但她不想报仇。刚被应长风救回的时候她很迷茫,想报仇,但是心里又有点感谢那场变故。如果不是桑半夏被‘长生珏’吸引,她还会被逼着去融合另外半块。
在获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恨父亲,是多过恨桑半夏的。
哪怕之后自己想明白了,父亲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她的爱,她能理解了。却也没有燃起复仇的心。
活着的人可以做很多事,但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不想见叶宁,至少现在,特别不想。
屋外的月光穿过窗户照了进来,云蜃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在疼。“下手真狠。”她在心里说道。想起身去拿门口的药,却感觉屋内光线暗淡了一下,接着‘咚’的一声从窗户处传来。
叶宁抱着药,站在了她的窗户边。
“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叶宁快步走到床边,一把将要起身的她按了回去。然后抓起她的手就要开始查看伤势。
云蜃有些抗拒,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叶宁不肯放,有些委屈地开口:“你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是不是我今天去得晚了?”她声音越说越小,手却不肯放开。
云蜃沉默,她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硬冷的语气吓到她了。她心里乱成一团,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叶宁。
“我就看看你伤得重不重好不好?你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我真的很担心。”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的担忧一下一下地撞在云蜃心上。
“叶宁,我们是有约定的,我帮你报仇,你给我‘断缘’。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没必要这样。”她放软了语气。
叶宁一边翻看着她的两手臂,一边回答:“我知道,但是我也答应过应前辈要好好照顾你。”
云蜃又不说话了,这话她不知道怎么回。也许是因为叶宁与‘断缘’之间的关系,自己对她总是格外的纵容。
检查完手臂,叶宁示意她脱去外衣。这次云蜃却说什么也不肯了,叶宁无奈,替她把手臂和脸上好药后便要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被用一张桌子堵住了,她走上前将桌子拉开,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云蜃盯着被拉开的桌子若有所思,最后只抓起药瓶给自己身上的受伤处涂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