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依然没有直接回家，反倒走了毓和从来没走过的新路。
“林恩，我们去哪里？”他抱着东西努力大步跟上。
林恩叼着烟的嘴唇微启，道：“别问，赶紧跟上，跟丢了后果自负。”
他只得跑起来，“什么后果？”
男人有些无奈，叉着腰俯视他，“带着红袖章乱逛的可疑人员，你觉得呢？”
毓和：“会，会被你杀了，然后烧掉吗？”
林恩冷笑起来，手掌落在他的后颈，故意压低了嗓子，“你这么好看，营里的兄弟们可是男女通吃的，用完了之后再交给我，一枪穿过胸膛，子弹上带着特殊物质，能让你在死亡的瞬间立马化为灰烬。”
毓和嘴唇无意识间哆嗦了下，吐掉香烟，瘪着嘴巴不说话。
男人沉沉一笑，放在后颈的手移到他脑袋上，揉了揉那软发，戏谑道：“骗你的，蠢货，这都信。”
毓和急忙跟上去，“可是你今天确实杀了威廉姆不是吗？”
林恩瞥他一眼，声音寡淡，“城际条约规定了，奸细一律处死，威廉姆偷盗城际地图与城防图，证据确凿。”
黄昏时橙黄而泛着墨蓝的天幕摊开，有乌鸦哑叫着自头顶飞过。
毓和跟在林恩身后不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像个奶娃娃跟着家长。
走了许久，他才斟酌地问起：“你喜欢杀人吗？”
林恩这次沉默了，掰着他的肩膀往前扯，步速快了些，直到在一幢小木屋前停下，才冷着嗓子回道：“只有穷凶极恶的混蛋才喜欢杀人。”
之后他便敲响房门，被一个老妇接了进去。
老妇精神不佳，见到林恩也只是抬起眼皮应付两句。
她看见毓和，才僵硬地弯起嘴角问：“是你们这次带回来的幸存者吗？真好，我的儿子跟他一样大，可惜没他这么好运，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毓和从林恩背后站出来，给了对方一块随身携带的巧克力，笨拙道：“太太节哀。”
林恩瞅他一眼，望着房子又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之后才回家。
林恩洗漱完毕依旧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毓和无奈，光溜着身子在浴室内洗衣服。
他只有这么一身衣物，而林恩显然也没关注到他这个嫌疑人，丝毫不打算给予过多的照顾。
“你怎么光着身子？”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他急忙缩紧，皱着眉头结结巴巴答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林恩歪头瞧着面前瘦削的身躯，光裸的后背上脊椎自皮肉下延展，确实有些丧尸被饿狠了的模样。
双腿也太纤细，那脚踝倒是好看，骨节清晰，无厚重的肉感，显得秀气雅致。
“你该多吃点。”男人跨过他，站到便池那里朝他递了个眼色。
毓和起来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涨红了脸闷声道：“我不介意。”
男人嗤笑一声，“我介意，我看不着你，出去吧，柜子里有衣服，自己拿一套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毓和才蹑手蹑脚窜出浴室，裹上沙发上的小毯子开始翻找衣柜。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林恩的衣柜。
除了冲锋衣就是冲锋衣，个个都大的不行，且数量不多。
等林恩出来，发现他站在衣柜前皱着眉头不动，颇为不耐的“啧”了一声，到自己房间拿了套灰色的外套，“就这一件了，物资紧俏，衣物未被纳入到重点搜集清单，所以不多。”
他抱住了衣服，咧嘴一笑，“没事，我反正也住不长，走的时候还给你留着。”
男人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转身回房。
那意思好像就在说：“白日做梦。”
“嘁，又看不起我。”他小小声地吐槽一句，陡然发现林恩紧随其后的关门声，顿时逼紧嘴巴，歪倒在沙发上当死人。
以后再也不背后吐槽了！
第二日清晨，浓雾时分，毓和刚到砖房那里便看到两个小车已经停在了城墙下。小车上盖着白布，白布上洇出斑驳的血红。
“喂，你们两个，跟他们出去一趟。”守卫临时抓了他和另外一个人。
他踌躇在原地不动，直到那个守卫臭着脸又吆喝了两句，才解释道：“城主不让我离他太远。”
不巧的是，这名守卫似乎并不喜欢林恩，听到“城主”之后反倒更加冷酷，揪起毓和的后脖颈便朝小车那里推，催促道：“管你是谁，都给我去干活！”
于是，毓和，一个微胖的矮个男人，外加抽调过来的两名守卫一起推着车出了城门。
江河奔流而过的激荡声响异常之大，更易引起丧尸的注意，但也隔绝了一大半的丧尸进攻基地。
毓和推着小车前进，白布随风掀开一角，露出威廉姆惨败的灰色脸颊。尸体头顶的血窟窿粉碎，尸斑仅是一夜的功夫已经堆满皮肤。
他原来也是这样吗？
毓和想不起来，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有没有吃过人。
他就这样跟着守卫往前走，直到临近悬崖边，听到守卫命令，开始将小车倾斜而下。
威廉姆的尸体顺着甲板往下滑动，在浪花中被卷进了江中，逐渐飘远。
“所有的奸细都应该被杀死吗？”他怔怔地看着江流。
身旁的守卫比之前那个要好很多，好脾气道：“这年头，出现一个奸细比出现十个丧尸还可怕。”
“救命！救命啊！”
“救命！”
慌张而又急促的叫喊立马将他们引了过去。
悬崖边上，矮个子男人下半身完全被拖了下去，他拼劲全力扒住崖上的石头，那张脸已经涨红。
“别过去！”其中一个守卫一把扯回已经弯腰准备拉人的毓和，已经有丧尸就着男人的肩膀往上攀爬。
两名守卫神色郑重，枪口正对上男人，那一刻，毓和仿佛听到死神在簿子上划了一笔。
“我们不救他吗？”他似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守卫们递给他一把刀，无暇顾及，紧接着便是一枪，借由男人攀爬上来的丧尸眉心瞬间烂成血窟窿，嘶吼一声跌落下去。
紧接着又上来一只，矮个子男人肩膀上的皮肉被啃食腐烂，半边脸颊森森白骨瞬间糊上血红。
“救……救我。”男人在最后一刻仍旧伸着双手乞求。
毓和握着刀柄的手颤抖，近在咫尺的威胁，遮天盖地的嘶吼。
那悬崖之下，分明不是江河，而像是奔涌了无数只行尸走肉，受到矮个男人血肉的吸引，一股股顺着崖壁往上攀爬。
“你，赶快回去报告！”先前还和他聊天的守卫绷紧了双唇，向他低吼。
慌不择路般，毓和急忙顺着原路往回跑，耳边只剩下风声。
枪声骤起，他扭头往后看，浑身的汗毛瞬间支棱起来。
悬崖边鼓起一堆分不清是烂肉还是生物的东西，蠕动着朝守卫的枪口撞去，但由于速度较慢，很快又被击退，于是掉落下零星的血肉，也或者说是零星的肢体。
萧萧落叶乘风而下，厚厚地铺在林子里，毓和疯狂前奔，丝毫没有注意到危机四伏的暗处。
林中的浓雾几乎遮住了几米之外的视线，他仅是凭着天赋辨别方向。
“嗬呃……”
“啊！！！！”
腐臭糜烂的东西瞬间拥住了他的脖子，尖利冰冷的某物抵在他的脖颈就要咬下去，被他应激性立刻用刀挡开。
他好像感觉到有液体自脖子上流下，但此刻的慌张让他无暇去冷静思考，只能浑浑噩噩地认准了方向往前跑。
那被推开的东西再次偷袭上来，抓着他的脚腕开始啃咬，口中不时发出低吼。
毓和被逼着低头看去，差点没当场吐到正啃自己脚的脑袋头上。
这怪物早已没了半边脸颊，一张嘴甚至都合不拢，满脸的烂肉生着蛆虫，利爪掰着他的脚腕，力气极大地朝嘴里塞，是个贪婪的禽兽。
他稳了稳手中的刀，默念两声，在脚背有轻微痛感时终于狠下心朝这东西的手骨砍了下去。
“喀”
手骨断裂的一瞬间，双脚脱离桎梏，他这才得空继续往前奔袭，这次他竖起了耳朵。
他将自己的感官无线放大，放大，足以察觉到角角落落，在下一个丧尸扑上来之前立马举刀，瞬间刺进对方的肩膀。
然而这东西并不惧痛，即使体内嵌了刀子，也要伸长脖子张大了嘴巴去咬，一双残臂就那么在体侧晃荡，身子一歪，狠狠将毓和压在了地上。
他听到悬崖边的枪声渐弱，又杂乱无章起来，甚至显得尤其急躁。
毓和心里突然浮上一抹哀凉和迷茫，与当时看到小白鼠发狂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砰！”
伴随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响，碎肉铺天盖地糊上了他的脸颊，腥臭的黑血也自他的身上溢出。
“喂，被咬了吗？”是属于林恩的冷漠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抹掉脸上的脏污，胡乱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方向道：“悬崖，悬崖那里好多。”
“你们去支援，另外几个队伍去清理其他地方，记得清扫干净，处理点集合。”林恩几乎在一瞬间就下达好了命令。
几支小队闻声而动，出鞘般离弦，朝不同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