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证人

书名:与卿行 作者:安妮薇 本章字数:6691 下载APP
次日是休沐,苏陌忆醒来的时候, 已接近晌午。宿醉的后果, 就是口干舌燥, 记忆断片。苏陌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依稀记得最后一个画面,是林晚卿捏着他 的鼻子灌酒。
“叶青。”苏陌忆开口唤人,声音还有些嘶哑,“林录事呢?”
叶青一噎,原本就有些一言难尽的脸色更是无奈了几分。明明昨晚一起回来, 如今一醒了就要找人……叶青叹了一口气, 回道:  “林录事说大人今日没有给她安 排工作,于是一早就出门了。”
苏陌忆闻言冷笑,倒还知道闯了祸要先躲一躲。
“没有说去哪里?”
叶青尽力维持着越发崩坏的表情,低声道了句“没有”。
苏陌忆黑瞳一缩,一脸的不满。这种不满被叶青看在眼里,他不想触苏陌忆的 霉头,出门默默地替苏陌忆叫了香草汤浴。
热气缭绕的净室里弥漫着清新的气味,这对于抚慰宿醉后的头疼,很是有效。 苏陌忆闭目靠在浴桶边,线条完美的手臂随意搭靠在桶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慰。 氤氲的水汽蒸得他微醺,意识也就松弛了起来。在一板一眼的大理寺和朝廷,他倒 是从未遇到过像林晚卿这样的角色。她倔起来像头驴,疯起来又像只猫。他不禁哑 然失笑,觉得跟她几次三番博弈较量,倒还挺有趣的。
苏陌忆当然看得出,林晚卿挖空心思想去那间卷宗室,至于原因,不过是满足 自身好奇心的同时,得到先贤的经验,日后好一展身手。既然如此,这个筹码,他 觉得还可以再握久一些。
苏陌忆想得入神,手臂垂落, 不小心拍到了浮在水面上的澡巾。他愣了一下, 这软软绵绵的触感,好似昨夜在哪里感受过。可是,昨夜……他好像没有碰过谁,
唯一能与他有肢体接触的就是背他回来的林晚卿。
“大人。”门外传来叶青的声音,思绪被打断了。
苏陌忆将桶里的浴巾往自己肩上一搭,让叶青进来说话。
“宋中书还是以病相辞,不肯接受大理寺的盘问。”叶青道。
苏陌忆语带嘲讽:  “哦,这个老狐狸。”他缓缓地靠回到浴桶边,神色冷冽地 沉思了起来。
宋正行的案子,还得牵连到两年前的一次黄河赈灾。赈灾款项出问题,历朝历 代屡见不鲜,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大事。不过是过了这一朝,该杀的杀,该贬 的贬。如若下面的人知趣,不痛不痒地拿一些又办事得力,皇上指不定也睁只眼闭 只眼地放过去。可那次的赈灾却特殊在,朝廷向各州府收取的赈灾款中竟然出现了 以次充好的“假银”。征收上来的五十万两官银之中,就有超过二十万两是掺杂了 其他金属的“假银”。
二十万两, 是一个州府整年的赋税收入。若是流入市场,将会导致物价飞涨, 民生凋敝。更让人胆寒的是,那些银子是从各州府官库里来的。这无疑是踩在了帝 王的底线上。皇上雷霆震怒,当即要严查。可是灾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若是腾出精力严查,势必以民生作为内斗的砝码。最后,刑部将铸币司和下属几个 官矿上下五十余人治罪,主犯畏罪自杀。这件事就再也查不下去了。说到底,那些 人是占了洪灾的便宜,才得以脱身。虽说这天灾人祸从来不是人可以控制的,可苏 陌忆偏不相信巧合。
灾祸不可控,但上报朝廷的时间是可控的。那场洪灾的消息若是早到半月,皇 上都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此事得成, 须具备三个条件: 第一, 皇上得知灾情的时机;第二, 清理掉所有 可深究的线索;第三,与下属某个官矿的关系。
苏陌忆梳理线索之后发现,朝中的高官只有宋正行具备这样的能力。他为官数 十年,侍奉了两代君主。前朝时期,他曾在矿业发达的洪州任刺史一职,然后被先 帝调任刑部侍郎,升任刑部尚书不久后,被皇上任命为中书令。可怀疑归怀疑, 没 有证据,甚至没有动机。一个朝中重臣,大理寺当然不能随意盘问,最后,也只能 往他府中安插一个线人,静观其变。
而王虎的案子, 宋正行是受害者。案发现场不在他的府上,无法搜查。之前的 几次问询他只应了一次,做出悲痛欲绝、无所适从的模样,来来回回只交代了一些 没用的东西。如今, 只要他一直以痛失所爱, 避免触景伤情为借口推托不见,苏陌 忆也找不到理由来强行审问他。故而,这些日子以来,宋正行这边一直毫无突破。
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
苏陌忆敛了情绪,抬头看着叶青道:“今夜天黑之后,与我去探一探宋府。”
叶青瞪大了眼睛,只觉这项提议太过冒险:“大、大人要亲自去?”
苏陌忆看着叶青, 翻了一个白眼: “大理寺中, 我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
叶青很感动,红着眼眶正要多谢苏大人的抬爱,却听苏陌忆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但你脑子不好使,故而我只能亲力亲为了。”叶青:“……”
夜幕低垂,天边一轮新月如钩。
林晚卿今日一整天都泡在了平康坊,将昨日里没来得及问的事情向那些花娘问 了个透。已过饭点, 她还没来得及用膳,便在街边的一处小摊上叫了一碗馄饨。她 一边吃, 一边翻阅着手里的小册子, 将那几位受害者共同认识的男子一一圈画出来。
耳边响起笃笃的马蹄声。林晚卿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不远处一 座府宅的门口,周围还跟了好些人。
宋府?
林晚卿心头一凛,放下筷子问道:  “前面那个, 可是朝中大官中书令宋大人的 府邸?”
小贩头也没抬地应了声是。
林晚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马车停稳之后, 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搬东西, 看样子应是为了之前赵姨娘的事, 要到宋府来扫扫晦气。
林晚卿笑笑,觉得自己是职业病深重,正要将视线移开之时,忽然见府内迎出 一个身着碧裙的侍女。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貌,但她身上一个特征林晚卿看 清楚了。她走路摇摆比常人厉害,看样子,应当是个跛脚。
脑袋里的一根弦霎时紧绷起来。林晚卿赶忙放下筷子,顺着街边一路摸去宋府 侧门边的一棵大树下面。
那个侍女没有发现林晚卿, 指挥着一帮人搬这搬那地就入了府。天色越来越暗, 戏班少说有十来个人,嘈杂地挤在一起。
林晚卿浑水摸鱼, 在一众帮工里搬着车上的乐器就跟着入了宋府。他们走过正 院, 顺着堂边的廊庑一路来到了府邸后宅,将手上的东西堆放在一间小屋里,跟着 管事去布置舞台。
林晚卿赶紧悄悄绕到了屋子的另一边,远远地跟着那个跛脚婢女。她方才一路 走来,大致记下了院落的布置,避过院子门口的几个守卫,一路跟着跛脚婢女到了 别院的一间正厅外。侍女推门走了进去。
林晚卿原本打算继续在这里藏着,等到戏班子搭好舞台离开的时候再混出去, 直到一个奶声奶气的质问从身后响起:“你是谁?”
是一个半大的小娃娃, 一手拿着一个糖人, 正抬头皱着眉头瞅她。林晚卿语塞, 不知如何作答。可就这么一踌躇的工夫, 小娃娃忽然大喊大叫起来。童声高亢尖锐, 穿透力很强。林晚卿想去捂他的嘴,可他已经哭着跑了,追上去不是等于送死?
林晚卿左右权衡了一下,决定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前面十步的地方有一 个小间,夜黑不点灯,一定没有人。她找准了地方,来到一扇半开的窗下,撑臂跃 入其中。
门外很快响起家丁们追赶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林晚卿担心他们会破门而入, 借着朦胧的月光,摸到一扇木质的门板。她的手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发现那是一个 高大的衣橱, 暗中比量了一下, 要把她装进去根本不是问题。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 有人摸出钥匙开锁,铜锁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咔嗒声。
林晚卿不再多想,将衣橱扯开之时,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拉着她的手往橱 柜里一拽!
木门“吱哟”一声被推开,房间却寂静如初。家丁们举着火把四处溜达,手上 的刀剑拍得家具嘭嘭作响。
衣柜里的林晚卿都要吓傻了。方才那人将她拽进来之后便摁住了她的手腕,而 他的另一只手,此刻正死死捂住她的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除了她以外, 还 有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跑来三品大官府邸上找死吗?林晚卿心中腹诽,身上却僵 直着一动不敢动。既害怕被找到,又害怕被杀了。心思转动之间,她的背上很快便 沁出一层汗来。
“别出声。”耳畔一热,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颇有几分熟悉。
林晚卿一怔,想扭头去看,却被那人一把又摁了回去。
“别动!”他有些不耐烦,按住她手腕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此时家丁已经完成了一轮搜查,一无所获,准备离开。
一个声音到衣柜附近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下一刻,林晚卿看到衣橱缝隙间透来 的一束火光。不好!他要打开衣柜!身后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 微微松开了她的手,  将她往前推了推。不是?难道背后这位, 是准备待会儿有人开门的时候先把她扔出去, 然后自己伺机逃跑吗?
“你们在做什么?”门外响起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声音, 随后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在场之人纷纷停下了搜查,对着她毕恭毕敬地道了声:“王姨娘。”
林晚卿只觉一颗快要蹦出喉咙的心霎时松了几分,看来暂时不会被推出去了。
“我的寝屋,是你们这些下人能随便进的吗? ”“不是,姨娘。”衣柜缝隙前 的光一闪,一个男人解释道, “方才小少爷说看见了可怕的人,李姨娘才说让小的 们来看看。”
王姨娘冷笑道:  “李姨娘算个什么东西? 今夜府上本就有戏班来搭台,看见一 两个生人很正常。小少爷大惊小怪,你们也跟着发疯吗?”众人一噎,不再作声。
“滚! ”随着王姨娘的尖声叫骂,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随后火光一暗, 便是 众人退出寝室的动静。
林晚卿终于松了口气。她紧绷的神经一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觉得身后的 人浑身一抖,然后不可置信地轻声问了句:  “林晚卿? ”唉……早就该想到,除了 大理寺卿苏大人,还有谁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夜探宋府?
此时屋内已经亮起烛火,林晚卿回身点头,借着微弱的光,看见苏陌忆一双目 露无奈的眼睛。确认过眼神,两个人都稍微安心了几分。
正要合计如今该怎么脱身,却听王姨娘软着声音,对着屋内的某处娇滴滴地唤 了声:“三郎。”
“……”两个人同时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得到苏大人的首肯,林晚卿将面前的木门微微打开一条缝。仅仅一眼,两个人 都不同程度地再次绷直了身子。
王姨娘的罗帐床榻后,竟然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怪不得,怪不得她方才 反应如此之大,原来是自己心里也有鬼!
“三郎……”眼前的女子声音娇软,她款款地走向侧坐在床沿的男人。
“你不去正堂跟老爷看戏, 来这里做什么? 险些就被发现了。”她语气嗔怪, 但声音里却是明晃晃的勾引。
而床上的人看着她, 浮起一丝轻佻的笑, 手上一使劲, 就将人揽入了自己怀里。 他伸手抚过女人莹白的脸颊, 若无其事地笑道:  “我爹那个老东西如今是自身难保, 成天整些没用的,我理他做什么?”
男人说着话,将王姨娘打横抱了起来, 往床上一扔。玉钩丁零作响, 红帐乱晃 间漫出几声隐忍的低吟。
而此时衣橱里的林晚卿和苏陌忆早已呆愣得如同两座石像……
呼吸倏地紧张起来,衣柜虽然宽敞,但零零碎碎也装了好些衣物,如今又塞了 两个人。苏陌忆体形虽不魁梧, 但身形颀长, 也颇为精壮。再加上两个人都本能地 往后靠,想远离这样一场荒诞的表演,一时间柜子里的空间就更显狭小。
林晚卿的后背此时贴着苏陌忆的前胸,有细微的温热透过轻薄的衣衫传过来。 外面的声音在静谧的衣柜里霎时显得突兀而心惊。
林晚卿尴尬得不行,哆哆嗦嗦想将门合上,结果手上一软,柜子里襦裙上的流 苏小饰便滚了出去。那流苏镶嵌着玉髓, 落到地上会发出响动。她吓得赶紧用手去拉,
流苏便卡在了柜门底处。门关不上了。
林晚卿傻眼,转头去看苏陌忆,想让他给些指示。然而身后的苏大人也不比她 镇定几分。
哪怕是屋内烛光幽暗,林晚卿都能看到他牢牢将自己贴在柜壁上的样子— 双 目紧闭、长睫颤动,那张冰冷的脸从头顶烧到了脖子根……林晚卿随即打消了向他 请教的心思。
算了,反正以前在书院的时候,避火图什么的也不是没看过,来来去去就那么 几个样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半盏茶的时间还没过, 林晚卿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饶是她努力平复自己, 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眼前的景色活色生香,一张床榻哗啦哗啦,就连上头的帐子 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实在忍不了的林晚卿闭上眼,往苏陌忆的方向再靠了靠。
林晚卿越想越觉得燥热,衣柜里本就闷热的气氛便再度升了温。鼻尖弥漫着苏 陌忆的气息,松木、香草,还有一点陈年书卷和新添水墨的香气,清冷却撩人。他 呼出的热气洒在后颈和耳背,令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两分。
苏陌忆的眼前开始萦绕着林晚卿的脸。
其实,倘若她是个女子,应当是很好看的。那双杏眸总是带着几分笑意和几分 热烈。特别是在她倔驴脾气犯了的时候,那个宁死不屈、咬牙切齿的模样,更是有 几分美人嗔怒的娇媚。她的鼻子精巧而秀挺,看不见一点毛孔。生气的时候,鼻翼 会因为呼吸急促而微微翕动。一张少了一些血色的嘴唇,恰到好处的弧线……脑中 闪过一线轰鸣。苏陌忆猛然回神。
他……他方才都想了些什么……一股心虚和内疚倏地袭来,他整个人再往后退 了退。
狭小晃动的空间内,一股他从未闻过的清香味袭来,萦萦绕满鼻息。这不是女  子的脂粉气,不是那些他惯用的熏香,是一种特别的,肌肤渗汗夹杂新洗绸缎的味  道, 像春雨之后的青草地, 干净纯粹。这股香味冲入鼻腔, 使他的思绪终于清明起来。 这是……苏陌忆依旧撑着柜壁,往前微不可察地俯了俯身。
这是,林晚卿的味道。
两人苦撑了一个时辰才得以脱身。
屋外忽然而至的一阵喧哗打断了屋内的两个人。王姨娘和宋三郎慌忙自顾穿衣, 一番梳理之后又清理了屋内残留的证据。宋三郎跳窗走了。
不多时,家丁便来传话,将王姨娘也请去了正堂。
苏陌忆心下明了,定是叶青见他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地点与他会面,按照事先 的计划,扮演刺客去搅乱宋府的巡逻了。
两个人偷偷翻出宋府的时候,夜已深,苏陌忆一路十分沉默。林晚卿以为是自 己临时起意夜探宋府惹他生气,心虚之下刚一进大理寺的门,就灰溜溜地往自己屋 里窜。
看着林晚卿走远, 苏陌忆才问叶青道:  “你在赵姨娘的房间里可有什么收获?”
叶青摇头, 垂头丧气地道:  “什么都没有。”看来所有东西都再次被清理掉了, 手法与当年的假银案如出一辙,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苏陌忆不再问什么, 兀自回了书房。烛火渐亮,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上 面都是一些采矿和冶炼的书名。宋正行不任洪州刺史多年,但书房里的这些书却是 崭新的。他觉得奇怪,就都抄了一份下来。
苏陌忆转身从身后的木架上找出王虎案的卷宗,将所有细节都过了一遍。按照 林晚卿所说,短刀不是凶器,既然不是凶器,为何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况且,王虎 确实是凶手一开始没有考虑到的,所以那柄短刀,也断然不会是凶手故意要嫁祸王 虎的证据。这说不通……“汪汪! ”远处传来几声洪亮的狗吠,那是他养在大理寺 中的猎犬“司狱”。
苏陌忆烦躁地起身,豁然推开窗户,却见林晚卿正被司狱追得满院子乱窜。她 一顿毫无方向感的蛇蹿鼠跳,样子颇为狼狈。
苏陌忆一怔,随即掀了唇角。今日在那衣柜里,可能是关太久缺氧,脑子不清醒了。 林晚卿怎么可能是女人?他心里不禁觉得可笑,转身要带上窗户之时却听林晚卿一  声惊呼。她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软就向前扑了下去,摔倒在地上。
然而这时, 那只平常和苏陌忆一样高冷的猎犬, 竟然向前一跨, 抱着林晚卿的腿。
“色狗! ”林晚卿大叫,蹬着腿想将它甩开, 无奈司狱抱得太紧, 几次踢腿它 都纹丝不动。
“……”苏陌忆心跳一滞, 脸色越发难看, 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添张狗皮毯子的 冲动。
“司狱!”苏陌忆冷冷地开口。
方才还狂躁的狗子闻声一怔。
“回去!”苏陌忆随手一指,司狱赶忙夹着尾巴逃了。
月下的人朝着他的方向看来,似乎还没回过神。苏陌忆低下头,避开林晚卿的 目光。喉结微动间,他决绝地转身扣上了窗户。
“红颜祸水。”他低声嗫嚅着,直到耳边响起叶青的声音。
叶青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递给苏陌忆道:“大人,宫中来的。”
苏陌忆本就心烦,蹙眉问了句:“做什么的?”
叶青答道:“是皇家春猎的邀请函。”
苏陌忆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哦!不去。”
叶青的眼皮跳了跳, 对自家主子的狂妄无可奈何: “可……这邀请是太后发的。”  苏陌忆敷衍道:“嗯,上次太后说短期内不想见我,就说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可……”叶青语塞, 不知该如何劝下去。要知道这个祖宗肆意妄为的后果, 就是太后看他的眼神会持续很久地不友善。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把这 份邀请函从头到尾看个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投其所好的借口。忽然,他的眼睛 一亮,  “大人!宋中书也在邀请之列。”原本神游天外的人霎时站直了身子,转身 望着叶青道:“宋正行会去?”
叶青点头道: “是的, 这场春猎也是皇上关怀臣子的一个借口, 宋正行不敢不去。”  苏陌忆闻言,眼神突然清明几分,回答了一句:“那就回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