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七十章

书名:我与广寒 作者:江苦 本章字数:2019 下载APP
永安十六年春,东厂曾下过一道密旨,众人千里奔赴,远赴支源。
恩仇难消,这一路千难万阻,前有谢槐剜目谢罪,跪天地,别六亲,后有严雨时命丧葬情坡,万箭穿心,尸骨难寻……
但最一开始的那一天,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人们只道天高气爽、春色如旧,正是踏青出游的好时候。
这封秘制是谢槐主动领下来的,众人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东厂里有的是逸群之才,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再争功求赏的必要,往下看,众人目光渴望,一心盼着爬上来。
更何况前路未卜,俗语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谢槐再如何,也是再平常不过的血肉之躯,已是权势在身,何苦再冒这个险。
可是攥了攥帕子,男人高深莫测、不讲实话。
擦去脸上的血,眉角留下一抹红色,他说春色正好,不负春色亦不负河山。
“见惯了诏狱里的污秽潮湿,我都忘了草木如何苍翠、青山为何不老,我任性一次是不是也无妨?”
说话间看向我,询问这样的决定是不是错。
分明就是假意,倘若我点头,离这样近,他一定要敲我的脑瓜,所以我点头,实则也是打心底里认同他的话:“看一看风景也不错。”
意见一致,他对我万分认可,在舌尖卷出一个响来,说还是宝姑娘懂我。
他不常这样叫我,更多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喊我江璞宝的,偶尔他这样说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揶揄我。
不理他,转身要走,听见男人的嘱咐,在后面说:“去收拾几件衣服,还有你的那个小奴才,叫她把东西备齐了,敢给我添麻烦我就把她丢在山里喂狼。”
“什...什么?”
我也要去?
堂皇看去,谢槐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对着镜子擦去脸上最后的一点血,露出那张谈不上斯文的脸,向我看来。
谢槐轮廓高挺,眸色黝黑,像锋利的刀藏在里面,没有表情时总显得凶神恶煞,而今这样含笑的时候不多,偏又注视着我,叫我没出息的怔愣许久。
他从回来就在洗脸上的血,这时才有了些眉目,向我走近,俯身一字一句的询问:“你不想去吗?”
是想去的,当然是想去的,在东厂的日子烦闷,院子里种满了闲来无事时我种下的、却养不活的花。
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一时之间忘了作何反应,只是傻愣着仰头望。
望着他,男人爽朗的笑,伸手推开窗,春风吹过,轻抚面颊。
目光悠远,他自说自话,替我做决定,说当然是要去的,东厂不绝于耳的梵音也随春风而至,顺着声音望那个方向,谢槐又讲:“总在这地方待着有什么意思,待久了,耳朵都被这经声穿透。”
不可置信,我问:“真带我去?”
他笑,那样和煦的回头:“真带你去。”
除我之外谢槐还带了一行武功了得的番役随身,我知道此事不可张扬,虽然谢槐说带我去看秀丽山河,可此行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看风景。
为此我把收拾好的包裹一再缩减,陈久郎也是随行军的一员,听见我和小梦枝在一起探讨这事之后还给我写了行军路线。
看他,他万分青涩的对着我扯了扯嘴角。
可能是他把这事说给谢槐听了,谢槐告诉我多带一些行李也无妨,这事儿急不得,何况沈观南这些年都等了,也不差我这一日半日。
“去吧,去把你缩减的行李再包起来,我们要去很久呢。”
所以我和小梦枝连夜打包,装了整整一箱子。
谢槐看了还是说少,他告诉我再去装一些。
可我已经没有非带不可的东西了,为难的回头看,谢槐抓起我的朱翠银簪就往包裹里扔,打开柜子,里面叠着我的衣服裙子、来不及整理的金丝银线,一堆一堆并不好看的半成品。
通通给我装进去,我看着越来越多的行李十分震撼,拦着他讲:“可以了吧,是不是太多了,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啊。”
“有备无患。”
“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带去。”
“离开了东厂,我还是那杀人如麻的三档头吗?”他反问我,然后故弄玄虚:“山人自有妙计,你放心。”
的确,如他所说,离开了东厂,他自不可能顶着这样的名号招摇过市。
要被人连夜把脑袋折落。
连夜出发,这一行人装成商队,各自换了装束,将那杀人的刀藏了起来。
怕节外生枝,我也扮作男儿装扮,谢槐第一次看后笑了良久,说我像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
我没见过哪个当太监的像他这样懂得自嘲的,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时候我神气的很:“你少和我没大没小。”
“小人明白。”他低头,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深深吸一口气,大人有大量的选择不和我计较。
忘记说。
这次出行,我扮作商队的少当家,而谢槐则是我贴身侍卫,是要对我鞍前马后,伏低做小的。
可是叫我扬眉吐气了,脸上的得意劲儿藏不住,小梦枝对我说:“小人得志说得大概就是宝姑娘你。”
我尴尬,死不承认:“你懂什么。”
去看马小奔,他吞一口唾沫,实话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挨个瞪一遍,两个脑瓜不灵光的笨蛋。
在外面我还可以是江璞宝,但谢槐就不能再是谢槐了,脑袋叫人射穿可不是好玩的,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谢槐连夜改了名字。
对这方面不大开窍,谢槐不知道该叫什么才合适,几个大男人探讨了一夜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所以来问我,像条大狗狗一样的在我面前出现,问我他该叫什么。
叫什么。
当然是叫谢广寒了。
吞一口唾沫,这句话也憋在我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想一阵,我笑着说:“谢阿江。”
他皱眉,半晌:“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