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机①〇 - “鸡蛋,鹅蛋,咸鸭蛋。”

书名:没辙 作者:陆瞳 本章字数:4262 下载APP
今年深秋转冷时,晏美瞳终于不用再佯装太监,它成了只真“太监”,按照晏江何的指使,被张淙薅去宠物医院做了绝育。

该是剥夺猫蛋的债,晏江何紧跟着遭报应,嘚瑟出了一身感冒,遂请假在家休息三天。

晏江何休假养感冒的最后一天是周六,张淙专门跟画室请了假,也跟钟甯说不去Azure打工——原因自然是要照顾晏江何。

尽管钟甯知道张淙的心思,但也没法不准张淙的假,头疼了好半天。

头疼得实在忍不住,钟甯便以探病的名义给晏江何打电话,没走多少心地关怀过晏江何两声,最后颇有语重心长地说:“江何,别成天当睁眼瞎。”

电话这头的晏江何愣了愣,反问道:“什么睁眼瞎?”

钟甯叹一口气,把电话给挂了。——他只能提醒到此了。他是真心希望晏江何到时候能少谇两句老子,给他的耳朵减减负。

如此这般,晏江何更是一头雾水,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笑骂钟甯:“个神经病。”

“什么神经病?”宁杭杭猛地转过头看他。

今儿个周倩两口子都忙加班,宁杭杭没人带。本来想说给宁杭杭送自己姥姥姥爷那儿,或者送周平楠和晏涛那也行,但宁杭杭不知从哪听说晏江何病了,小姑娘蛋子滋哇乱叫,眼泪八叉地摆出了一副“不见舅舅不罢休”的架势。

周倩被闹得哭笑不得,她问了下晏江何的情况,知道晏江何身体好差不多了,干脆直接把宁杭杭打包发配过去。

这会儿,晏江何瞅着对面的宁杭杭,又瞅了眼宁杭杭怀里的晏美瞳。

晏美瞳刚失去一双蛋,现在脖颈上套着伊丽莎白圈,趴在宁杭杭身上掉精神,扭扭捏捏地撒赖塞。

晏江何嘴角提个笑:“晏美瞳是神经病。”

晏江何胡说八道熊小孩:“你别抱它了,会被传染的。”

宁杭杭并不上套,她立正小脸儿说:“神经病不会传染的,舅舅的感冒才会传染。”

“哎呦,人精。”晏江何乐了,抬手拎过宁杭杭的书包。她刚上小学不到俩月,周末就已经有作业了。

现在小学生的书包不飘轻,晏江何翻开往里瞅了瞅,感觉不能小觑。他联想起张淙桌上那一堆卷子习题册,不由得小声嘀咕:“教育体系才是神经病。”

晏江何啧一声,将书包扔宁杭杭腿边:“把晏美瞳放下,赶紧写作业去。”

宁杭杭提溜大眼瞅晏江何,只能撇撇嘴“哦”个奶音,起身将晏美瞳放地上。

“去你小舅舅屋里写。”晏江何伸手指了指张淙那屋。

他在家说算惯了,姿态等于吆五喝六。尽管这会儿张淙本人在菜市场买菜,并不在家,他也能毫无负担地把宁杭杭安排进去。

宁杭杭与晏美瞳话别,她摸了摸晏美瞳的脑袋,然后飞快捯饬两条小细腿儿,扯过书包朝晏江何吐几下舌头,钻进了张淙屋里。

可惜晏江何就是个挨缠的命,得不了消停。宁杭杭没过五分钟又从张淙门口探出颗头:“舅舅,我不会。”

晏江何:“......”

晏江何眼角抽了下,站起身,只得走过去剜一眼,他倒是要看看宁杭杭笨成什么样。

晏江何左手擎一颗苹果,右手从厨房拖上个凳子,晃悠进张淙屋里。他有段时间没进来了。张淙的桌子收拾得很干净,除了左边一摞卷子,右边一摞练习册以外,再没什么东西。

晏江何在桌边放下凳子,硌楞眼珠。他琢磨张淙写过的这些个玩意,一张一张全是削薄的纸,但高考完了叠起来,或许能比房顶高。

——果然张淙不是人。

“哪儿不会,我看看。”晏江何坐下,斜眼看过宁杭杭小手指的一年级算术题。

晏江何伸手点了点,薅过一根笔,三下五除二给宁杭杭讲了一遍。讲完他问:“听懂没?”

“听懂了。”宁杭杭点点头。

“那你做。”晏江何开始啃苹果,眼睛又往一边打量。正对他脸的是那摞卷子。

晏江何犹豫片刻,放下苹果伸手去扒拉,被卷子上漂亮的英文字体勾起兴趣。——手巧的人真的弄什么都好看。

晏江何多扒拉了几下,然后扒不动了。就算张淙字再好看他也看不下去。某几张理科卷子上的批注和笔记写得密密麻麻,都要给他看出密集恐惧症。

“天呐。”晏江何不忍直视,正准备把卷子整理回原样,手突然顿了一下。

晏江何瞅见了一个粉红色的尖角。看着像信封之类的东西。

晏江何把信封拽出来。信还没开封,张淙都没看。信封上写着“To 张淙”,后头画了一颗红彤彤的心。

字体秀气圆润,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这封信完全不用拆开看,拿头皮寻思就知道是情书。

这东西里头藏秘密,张淙没拆,晏江何当然不会先拆。他将情书往那摞卷子上一甩,随口谇道:“小屁孩子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瞎扯淡。”

他这话骂得才是扯淡。先不说张淙一摞卷子一摞册,有多“好好学习”,就说情书这事,晏江何在十八九的时候,不仅收情书,他还写情书。要论“扯”,他比张淙更能扯,甚至都将云蕾扯家里去见爹妈了。

说到底,他就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典型。

“什么淡?”就没有宁杭杭插不上的嘴。

“鸡蛋,鹅蛋,咸鸭蛋。”晏江何微微皱眉,乱说道。

宁杭杭点点头,一副有所领悟的样子:“蛋字组词吗?”

“......”晏江何开始深切同情周倩两口子,“你还有什么作业,赶紧都写完。”

宁杭杭眼睛叽里咕噜一转,小声说:“还有个卷子要改。”

“卷子?你们考试了?”晏江何问。

“嗯......”宁杭杭顿时有些后悔,她刚就该说没作业了。

“拿出来我看看。”晏江何果然问她要了。

宁杭杭撅嘴巴掏书包,拎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卷子。晏江何展开卷子,还没等批评她一个丫头怎么把卷子弄得如此埋汰,一眼瞅见卷头用红笔批的分数,登时瞪大眼睛。

晏江何不可置信地抖卷子:“宁杭杭,你语文考了四十八分?”

宁杭杭呜呜两声,又小声说:“老师说要家长签字,舅舅你给我签呗,别告诉我妈。”

晏江何冷哼一声:“你想得美。现在给我改卷子!”

“......”



晏江何在家教训倒霉催的闺女蛋儿,外头张淙刚从菜市场钻出来,他手里大包挨小包,走路飞快。

张淙直奔晏江何的车。他是开晏江何的车出来的。

早上他把晏来财送去宠天下洗澡,这当儿买完菜,狗洗完了,还要接上送回周平楠家。本来这种跑腿接狗的事都是晏江何做,但现在全成了张淙的活儿。

张淙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扔进车里,开车前往宠天下。

他进门跟于阿姨打过招呼,扔出晏江何的VIP金卡,从汤福星手里接过晏来财。

晏来财对张淙已经很熟悉,见了张淙就开始蹭,把头顶刚吹理好的狗毛蹭变了形。

汤福星收好钱,扭脸去瞅张淙,被这一人一狗和谐得有些发懵。

还记得去年冬天,晏江何抱晏来财过来洗澡,张淙撞见时可不是这德行。他那阵全身的毛孔都不待见晏江何,瞧架势恨不得掰厕所的水管子怼过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汤福星心底里对张淙的那种恐惧已经烟消云散。现在搁张淙身上,戾气已经搜刮不到了。

“我先走了。”张淙说。

“啊,去吧。”汤福星往外望一眼,“你开晏大哥车来的啊。”

“嗯。”张淙手里捏着车钥匙,夹晏来财往外走。

汤福星看张淙的背影,看他出门上车,打火走人。汤福星在心里重复一句话:“幸好有晏大哥。真幸运。”



张淙把晏来财送到周平楠手里,又被周平楠塞了一堆吃食。

折腾大半天,他终于提满东西回家,刚一进门,还没等换鞋,先听见晏江何一声不耐烦的抱怨:“还不会写?三遍了。”

......这声,好像是从他屋里传出来的?

张淙:“......”

张淙赶紧把东西放下,洗个手,快步走进屋,看见晏江何跟宁杭杭坐在自己桌边。

晏江何明显没了耐心,表情不妙,而宁杭杭在嘟嘴顶他:“我就是不会,舅舅没讲清楚。”

晏江何:“......”

晏江何挑起眉梢,有气不能撒,尽量狰狞着和颜悦色:“语文汉字拼音你让我怎么讲?这东西有什么可讲的?你考四十八分,你还有理了是吧?你还有脸问我?”

张淙:“......”

天下老师要都是这么教孩子,教育局早被掀了。

张淙走过去:“怎么了?”

晏江何这一刻看张淙不能更顺眼。他赶紧把手里的笔往张淙手中一塞:“学霸,你快救救孩子。”

张淙:“......”

张淙低头扫一眼,不仅看见了宁杭杭那完蛋卷子,还看见了摆在明面上的情书。

张淙移开视线,漆黑的眼瞳动了动:“改卷子啊?”

宁杭杭立马嚎一声,“啪”得一下用小巴掌拍桌子,愤恨且委屈地控诉:“我不改了!”

晏江何终于忍无可忍:“你再说一遍?惯得你毛病。”

他骂完,宁杭杭更加迎难而上,甩头拨楞角:“我不我不,我就不!”

“你没完了是吧?”晏江何觉得要把这小混球薅出去揍一顿屁股。

他正准备撸袖子,张淙突然推了他一下:“我教她,你先出去。”

“教个屁。”晏江何瞪向张淙,又指宁杭杭,“她......”

“你感冒刚好些,去休息吧,我教她。”张淙说着将晏江何往外推。

他一双掌心贴在晏江何背上,能感觉到晏江何因动作和呼吸牵起的肌肉,还有他背上那一对蝴蝶骨,在张淙掌心里活动,似乎将要展翅飞走。

张淙下意识用力按了按,企图把那蝴蝶骨控制得老实一些。他将晏江何推去门口:“你听我的。”

张淙顿了顿:“就别惹她了。”

晏江何扭头看一眼,发现宁杭杭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居然已经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晏江何:“......”

他到底是心疼宁杭杭,见不得她哭。但宁杭杭这副倒霉样,的确该骂,他又不能立马转回去哄。

晏江何叹口气,认为现在的小孩都是孽障:“行吧,那交给你了。”

他说完,从屋里出去,揪过没精打采故作呻/吟的晏美瞳,戗猫头消脾气。

屋里的张淙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宁杭杭:“擦擦。”

宁杭杭看了张淙一眼,奶调子哼一声,拿过纸巾揩鼻涕抹眼泪。

张淙心里膈应,视线再次落到那封粉红色情书上。

张淙不是第一次收情书,这封不知道是谁塞他书包里的,他心肝肺全给了晏江何,自然没当回事。

他也从不是什么善解人意,懂得尊重别人的好男孩,旁人的感情于他就是浪费,权当喂狗。

张淙当时从包里摸出这封信,压根儿懒得看,随手撇一边继续做卷子,回过头也没挂心去收拾,谁成想竟被晏江何翻出来了。

身边的宁杭杭吭哧吭哧,哭累了趴桌上耍无赖。张淙没招,只能坐一边,蹩脚安慰:“别哭了,再哭......”

再哭怎么了?

张淙断了词儿接不上。他又控制不住去看那封情书。这绝对是张淙收到的情书中,他看过最多次的一封。张淙心想:“你都看见了,就不能问我一句?”

可晏江何不会问。张淙知道晏江何肯定没当回事,最多就在心里乐呵着调侃两句。

宁杭杭还在身边哼唧,张淙心里烦,脑子该是被鬼摸了,分不清在讽刺谁,他接上刚才的话,朝宁杭杭冷冰冰地撒癔症:“晏江何不喜欢你。”

宁杭杭一愣,哭声戛然而止。她犹豫了一下,抹一把小脸,低低呜呜叨咕:“舅舅喜欢我,小舅舅瞎说。”

张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