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临走之前还体贴地将门关了个结实，而那醉酒之人半躺在榻上抬手一摸，桌上的酒壶一把被他拉了过去，张着嘴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口。
“本君听说深海有一种酒，名为千年无梦吗？能更快地把你灌醉吧？”
渊歧半睁着眼皮看了过去，只觉得眼前一人白衣胜雪但分外模糊，看不清长相，看不清表情，但他却真切的知道此人是谁。
此人清濯的身影，熟悉的味道，对他而言都似磁石，深深地吸引着他撞过去，直到他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孩子一样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渊歧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凤无邪的身上。
凤无邪皱眉，索性也不挣扎，顺势往榻上一靠，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
八太子身上酒气浓烈，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他摸索着抬头，直接覆在了身下之人的唇上，贪婪地吸吮舔舐。
凤无邪沉醉其中，双手搂紧怀中健硕的身躯，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叶浮萍，只想紧紧地攀附着他。
“告诉我……”凤无邪咬着男人的下唇，与眼前的黑目对视：“是我想多了，你，快告诉我，你有多在乎我。”
他的声音绵软如水，饶是男人醉酒未醒也痴了半晌，他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池春水，总觉得随时会流逝，这不属于他的春水将要流向何方？
渊歧慢慢从白衣之人的身上翻滚到一边，大字躺在榻上，看着水纹荡漾的水晶宫房顶，他醉眼蒙眬面无表情，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我，我犯了一个错，五百年前就错了。”
凤无邪静静躺在他身旁，似乎有一只手在慢慢地捏紧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身边这人将要吐出些不中听的话来。
若真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他一定会杀了他！
杀了他！！
渊岐喝了不少酒，头重脚轻，他抬起一只手拍着自己的额头，半晌之后，薄削的唇漾起一丝笑。
“虽然是错，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撞了不周山，让你受这么多劫难，若我那时一直陪着你，你也许就不会……”
“你闭嘴！”凤无邪觉得自己的心被那只手抓得越来越紧，连带呼吸都在发抖。
“你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可我没忘……”男人醉酒的声音充满磁性的喑哑，勾起一抹苦笑，他缓缓说道：“是我渊歧对你不起，大婚那日醉酒，误把你当成了泾河公主……”
‘噗’轻轻的爆破声，凤无邪觉得自己的心被捏碎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血红，堵塞了他的神智，耳边只有那人迷迷糊糊的自白。
“本来，本来你最讨厌，最讨厌的人应该就是我吧，毕竟你在天上险些杀了我……是不是因为我，辱没了你，让你觉得，觉得对不起他……这才羞愤交加的撞了不周山……”
那双凤目缓缓睁大，似乎在极力抑制心底的悲愤。
凤无邪张口，声音在颤抖：“那，那又如何，都过去五百年了！我凤无邪不是女人，不会为了一夜欢好，就耿耿于怀！”
他想说，都已经过去五百年了，现如今我凤无邪一次次心甘情愿雌伏在你身下，难不成还是因为你喝醉了？
难不成你还在当我是泾河公主吗？
当然不是！
“无邪……”渊岐嘟嘟囔囔道：“五百年前我错了，五百年后我还是错了，我本该成全你的，那个人叫什么，南宫轩？呵，人间的帝王，我，我该成全你……对，我该成全你，你和他在一起就能尽早结束这些劫难了，就能尽早结束这命格轮回，也不会一次次受苦受难……”
他迷迷糊糊地低喃，极为痛苦地抬手捂住了脸：“不能让你再在凡尘受苦，你是九天凤君……你走吧，回他身边去吧！回去吧！该回去了……”
既然是早就注定的宿命，那他渊岐就只是他渡劫的过客，与其干涉，不如成全，也好让他心爱的人儿不至于像五百年前那样，再撞一次不周山。
凤无邪那双凤目之中已经灌满水色，睫毛微微一颤便有大颗的泪滑下眼睑，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在榻上。
晶莹剔透的泪珠折射着明珠的光辉却比明珠璀璨百倍，凤凰泣泪，自古罕见。
“八太子，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要我做你的妻，终于骗不下去了吗？我就知道，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信，好在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也从未当真。”
渊歧眼皮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之上留下一片扇形的弧度。
高挺的鼻尖之下，那张被酒水浸染过的红唇泛着丝丝苦笑：“从未当真，那是因为你命定之人并不是我……不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凤无邪压在身下：“本君要你把方才的话吞回去！吞回去！你听到了没有！”
凤无邪双眸狰狞欲裂，平日从容的冷傲哪还能在他身上寻到一分一毫，剩下的只有痛彻心扉的悲愤和无助。
“八太子！你若是不把那话吞回去，我就让你死！让你死！”他泛红的眼眶又落下两滴清泪，就在那灼热的泪水滴在男人的脸上时，凤无邪瞬间低头，紧紧含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