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生机⑥ - 玷污了“暗恋”两个字

书名:没辙 作者:陆瞳 本章字数:3402 下载APP
张淙没有告诉晏江何要去医院接他。他甚至做了点功夫,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张淙专门去大医临街的一家糕点店,提前买好一提溜核桃酥。

这人要是动上歪歪心思,智商活动起来能比平常快两倍,抠搜借口基本无所不用其极。张淙记起汤福星那肉陀螺嗜甜,特别喜欢大医附近这家店的核桃酥,全市再无分号。遂决定扯来用一用。

于是张淙拿着核桃酥进医院,来到胸外科,顺着笔直的走廊往里走。

医院这地方总是不讨喜。不论忙碌或是淡寂,都让人不怎么舒畅。

这个时间来往的人不太多,走廊里略有些空荡,稀疏晃过几个人。张淙敛垂眼睫,盯着自己脚尖落下的白色灯光,搁晏江何的诊室门口站住。

门是虚掩的。张淙靠在门边,从门缝里轻轻往里筛视线。他能看到晏江何的半张脸。

晏江何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

张淙没敲门,也没出声,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因为距离原因,他看不清晏江何的表情,但那张脸模糊在他眼中,吊起他的魂儿,晃丢他的神智。

——偷窥狂应该就是他这样的。

“你好,你找晏医生?”张淙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张淙猛地回神,扭头看去,是个小护士。

小护士愣了愣:“怎么不进去啊?晏医生就在里面呢。”

张淙:“......”

“谁?进来。”晏江何听见外面的声音,在里头喊一句。

张淙只能结束偷窥。他朝小护士点点头,转身推开了门。

张淙带上门进屋时,晏江何明显愣了下:“张淙?”

晏江何问张淙:“你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张淙很自然地走到晏江何身边站住,开始所谓的“解释”,“汤福星之前有套英语习题册在我这儿,他着急要,我就出来给他送一趟。”

张淙往上提一下手里的核桃酥:“他说想吃核桃酥要去买,那家店在大医临街,正好距离折中,就约在糕点店给他练习册。”

张淙:“我来都来了,又赶上下雨,想着顺路上来看看你下班没有。”

“赶得还挺巧。”晏江何笑了下,凭他那粗线脑子根本不会怀疑。

晏江何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你坐着等会儿吧,我这看一个胸腔镜的手术录像,马上看完了就走。”

“嗯。吃一个吗?挺好吃的,我也跟着汤福星买了点。”张淙指核桃酥。

“看完再吃。”晏江何说,眼睛照旧盯着屏幕不动。

张淙没再说什么。他搁一边坐下,掏出一块核桃酥悄悄吃着。晏江何全神贯注看手术录像,张淙便偷偷摸摸看晏江何。

晏江何活该遭人这般惦记。他对张淙不设防,更没什么觉悟,不然哪怕晏江何能多丁点心思,现在扭脸瞅张淙一下就会明白。

——张淙冤完了汤福星,薅核桃酥挡枪,心机耍成还不算,这会儿能凑近,他盯晏江何的眼神简直是邪魔外道。一对目光缱绻幽黑,里面饱含的东西太露骨,拎出来直瘆人。

一无所有的人一旦想要点什么,那执念很吓人。就像一颗鱼雷,光摆那儿,就叫人害怕。

晏江何没多久便看完了录像,他揉了下眼睛,将电脑关上。

张淙把剩下的小半个核桃酥全部塞进嘴里,飞快垂下眼皮。

“行了,走吧。”晏江何站起身,抻了抻腰。

张淙从袋子里又掏一个核桃酥递过去。晏江何在整理桌上的病例,无暇分手,直接歪过头叼走了张淙手上的核桃酥。

张淙:“......”

他能扭成根儿九针麻花。刚才面不改色为自己编理由来找晏江何,跟只鬼一样盯着人恨不得把人吃了,这当儿不过是晏江何就他的手啃一口核桃酥,他竟又纯情的像个天真无辜的少女。

那没见过世面食指和拇指猛地一痉挛。张淙看不惯这两根哆嗦货,赶紧对上指腹,快速搓两下,搁心里埋怨晏江何:“要人命的混蛋。”

混蛋还给出了评价:“嗯,甜,酥。好吃。”

“......”张淙闭了闭眼,确认自己完了。

“走吧。”晏江何拎起一边的外套套上。他那手毫无自知之明,贱痞子一双,又去扯张淙的外衣捏一下,“下雨了也没换件厚的,扣子扣上。”

“......”张淙一边扣扣子,一边闷嗓子说,“雨不大,不冷。”

晏江何没再跟他说什么,两人一起走出医院。

雨真的不大,淅淅沥沥,疏楞楞的。从医院门口到晏江何停车的地方,伞都没等撑潮乎。张淙也知道自己过来接人是多此一举,不然他也不用胡编乱造了。

可他就是立刻想见晏江何,就是想来。鬼迷心窍不过如此。

晏江何上车又揉了揉眼睛。他叹口气,皱眉啧一声。

“累了?”张淙问。

“嗯,有点累。”晏江何说,“没事,我开慢点。”

张淙没说话。一些东西比想象得更清楚。就像分水岭,沟壑一样横在他们中间。不单是性别以及张淙的幼稚,还有他们相差的十一岁。

就像此刻,面对工作后疲惫的晏江何,张淙连如何接话茬都不知道。

张淙不止想快速长大,他还想早生十一年。

晏江何永远都有他触及不到的地方。他活该停在这。

晏江何将车开出去,车窗外雨雾朦胧,雨刷子缓慢且有规则地摆动。

等红灯的时候,晏江何忽然扭头对张淙说:“你去考个驾照吧。”

张淙愣了下,对上晏江何的视线,把袋子里一块核桃酥捏碎了:“考驾照?”

“嗯,学车,去考个本。”

绿灯了,晏江何踩下油门,他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医院忙,我工作挺累,有时候还上夜班什么的,出来眼睛疼,脑子也不太清醒。”

晏江何:“反正早晚都要学,你赶紧学了,有空还能开车接我。”

张淙怔怔地瞪着晏江何,没应声。

要不怎么说晏江何造孽。他们之间的距离,张淙触及不到的地方,总有晏江何递梯子。

张淙明白自己年少,明白自己只能瞎裹乱子犯神经病。晏江何却专门给他指了条明路。

“后天正好周末,你去Azure跟钟老板说一声,兼职时间少一点,学学车。但去画室的时间不能少。”晏江何惯性不讲理,不跟张淙商量,直接敲了板儿。

“好。”张淙后背靠在椅背上,用力抿住嘴唇,不让嘴角翘起来。

晏江何如此逼他,他是不是可以悄悄多偷一些?

一些不堪狂妄的东西冒出来。张淙想:“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要全都做到。越做越多,慢慢变成晏江何的习惯。”

——最后,他要在晏江何的生活里定位。

若能徐徐图之......让晏江何离不开他,那他是不是还可以......

张淙到底是王八蛋,活脱脱的大尾巴狼,装不成好玩意,求不来清心寡欲安分守己。潜心修炼于他是笑话,自欺欺人也不够格。他这一套温水煮青蛙的思想感情,无非是浇上一身失心疯,玷污了“暗恋”两个字。



到了家晏江何也没打起精神,他的确是累了,脱下外套就栽沙发上。晏江何扬起头,后脑勺抵着沙发靠背,又开始揉眼睛。

“你眼睛怎么了?别总揉。”张淙走过去,推了下晏江何的手。

晏江何仰头倒着看他一眼:“有点酸。估计是看手术录像时间长了。”

张淙低头去瞅,瞧见晏江何眼底的红血丝。他转身去厨房把灶火重新打开,又去卫生间洗了一条热毛巾拧干。

张淙拎着毛巾出来时,晏江何已经在闭目养神,他膝盖上趴着晏美瞳,正张猫嘴打哈欠,粉红色的舌尖打出个卷儿。

张淙眼底黯黑,走到晏江何身后:“哥,你困了?”

“没,就休息会儿。”晏江何应声。

张淙的目光从晏江何的额头掠过去,落在他唇上。然后张淙垂下眼,低头在手里的热毛巾上落下一个轻悄悄的吻。

晏江何闭着眼睛没看见,晏美瞳倒是踩着晏江何的大腿转了屁股,漂亮大眼睛直勾勾瞪向张淙。

张淙不在乎被一只猫识破,有本事叫它说人话告密。

张淙的唇离开热毛巾。他又往前走一步,将自己刚刚吻过的毛巾贴到晏江何眼睛上:“用热毛巾敷一下吧。”

“哎,舒坦。”晏江何立时叹一口气,颇有满足。

晏美瞳歪过脑瓜,一对儿招子瞅瞅晏江何,又瞅张淙。不知是不是张淙亏心有鬼的缘故,他莫名觉得晏美瞳的眼珠仿佛瞪得更大了。但张淙全当它现在是个美瞎子,摆浪用的。

张淙的混账招数可真是不少,他成日靠这些小动作为非作歹,自我满足,活脱脱一个变态。

“什么东西这么香?你在厨房弄什么呢?”晏江何闻到了香味儿,顶着张淙吻过的热毛巾问道。

“冬瓜汤。”张淙说,“等会儿喝点吧,我再去炒个菜。”

“家里有个张淙淙可真省心。”晏江何掌心按在毛巾上,手掌感觉到了湿漉漉的热度。

张淙:“......”

这种舒适的感觉很令晏江何放松。他肺里运上一口气,说话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今天那个手术,没成。病人还是个小学生,就在手术台上没了。”

张淙和晏美瞳对上视线,他胳膊肘轻轻撑在沙发靠背上,手臂擦过晏江何耳边,伸一根食指去挠晏美瞳的头。

晏美瞳被挠舒服,又嗲声作态,娇嗔造作地喵咪。

张淙的声音轻缓又低沉:“哥,你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