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那黑衣大汉,嘴咧得越发的开了,在巫绮过来之时,一阵梆子声,直击入巫绮的耳畔。
变故,只发生在刹那间。
随着梆子声的响起,巫绮顿时跌坐在地上,额间冒着细密的汗。
面上的表情仿佛十分的痛苦,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黑衣大汉。
虽心生惊诧,面上却不显,她有些不解地蹙起眉头:
奇怪,他怎会知,破解她蛊术的方法。
还能反其道而行。
此刻的巫绮并不知晓,也未曾想到,破解她蛊术的并非眼前的黑衣大汉,而是此时,她身后之人。
彼时的她,并不愿去想这个可能,以至于后来,也未曾后悔。
见巫绮跌坐在地上,林七见状,将她扶起拉到自己身后。
动作不疾不徐的,似胸有成竹一般。
只是看向黑衣大汉的眼神,带了几分赤裸裸的挑衅与隐怒。
这蠢货,险些坏他好事!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是将巫绮引进此处的暗穴内,再坠入一早设立好的关卡。
然后顺那人的心,让巫绮对他深信不疑。
但他林七岂会是那种,任人摆布之人,套取万蛊窟的位置是假。
借她之手,摆脱那人的控制,向巫绮传递消息,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他虽是一具半成的傀儡,也想要拥有真正的血肉之躯。
更何况,他也曾是人。
他才不会像了白那个蠢货一般,被那人钳制住。
思及此,林七眸中划过抹寒意,却隐而不发。
此刻的巫绮自然不知晓林七眼下所想,只觉眼下的形式对她极为不利。
巫绮顿了顿,将眸光转向林七这边,心下一狠,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将他往身后拽去,离了好远。
“走!”
说完,巫绮便在林七错愕的目光下,将身上的狐裘往那黑衣大汉脸上砸去。
而后,便拉着林七的手往一侧的暗门内钻了进去,走时还不忘将门使劲带上。
方才她便观察过了,此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道暗门,就在那金色笼子背后。
正背对着黑衣大汉的方向。
做完这些,巫绮才喘了口气,拉着林七蹲下来,背靠着暗门。
她略微偏头看向林七这边,只见,林七就这么看着她,不发一语 ,眸中是还没掩下的错愕。
见林七如此,巫绮不由一笑:“方才事出突然,让公子见笑了。”
巫绮松开拉着林七的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上的珠花有些摇摇欲坠的。
但她却笑得极为放松,不见丝毫的狼狈。
“无妨,能同姑娘冒险,也不失为一段佳事。”
闻言,林七掩下面上的错愕,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只是那黑沉的眸,在此刻带了几分探究。
“不知林大哥,师从何处?”
“无师,在下惭愧,如今是老师的弃生。”
“因何被弃?”
“因一具血肉之躯。”他只想要自由,他的恩师,却连如此简单之事都不肯允他。
林七笑道,眸中是化不开的淡然,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此番是试探,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被巫绮戳穿,他面上也并无太大的变化,也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觉得,比意料之中的早了些许,他还以为,她会在接下来的关卡之内,才戳穿他。
思及此,林七低低地笑着。平静儒雅的外表下,渐渐剥离出一颗残忍而扭曲的心。
巫绮并不意外此刻林七的反应,这些她早有预料,从长街初遇之时,她便知,林七并非表面率性意气风发的模样,真正的他,是一头危险的狼。
巫绮看着她,神色不变,眸中依旧带着素日般的温柔。
“林大哥不问妾,是何时猜到的?”
“第一眼,月姑娘便知。”说话间,林七伸出手,将巫绮发髻上摇摇欲坠的珠花扶了回去,眸中是化不开的真切笑意。
嗓音多了几分低哑,少了几分清润。
“你我虽多年未见,但在下想,老师在月姑娘面前应提到过我,毕竟他这辈子只收了我这么个顽固不化的徒弟,应是有诸多不忿的。”
诚然如巫绮所言,在他心中落氏一族的月长老,依旧是他的恩师,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而现在的他,最想要的也并非自由了。想到此处,林七瞧着眼前的巫绮,那双素来黑沉的眸子掠过抹鲜有的温和。
“长老是寿终正寝的,走时,他并没有怨恨。林大哥可以继续唤我阿绮,就同你师父在时一般。”良久,巫绮打量了林七好一会确认了一下他话中的真假程度,复才收回目光。
瞧起来倒是极为的高兴。
“如此很好,不过有一点,阿绮要记住,在下只是老师的弃生,无论生死,名姓都不会入落氏一族的名册内。”也没这个资格。
作为死间,本不该有任何的名姓。
他是落氏一族的死间,也是被那人圈养的死士,两者皆有。
当初抛却血肉之躯,为的无非是眼前之人。
林七话语极为的平静,他至始至终都是因巫绮而存在。
他所做之事皆只为一人,无关天下。
“林大哥,莫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落氏的弟子,待此次事了,那里便是你的家。”
巫绮很不淡定的打断他的话,那双若秋水般的剪眸,此刻浮起几分执拗,难以维持以往的淡定。
林七于她,从始至终都是特别的。
此事,无关风月。
而后,巫绮从怀里掏出一个较为陈旧的匕首。
是木制的,并无什么杀伤力就像是一件纪念品一般,她看着林七,嘴角挂着抹笑意:
“这匕首,长老刻了许多个,一直没刻出满意的,这是他用尽所有力气,刻上的最后一个,他将它交予我,说若此次在永乐见到你,一定要亲手交予你,他还让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在巫绮的刻意诱导下,林七终于变了脸色,紧紧地抓住巫绮的手,眸中尽显迫切,心下一阵悲切的心绪涌起,难以消散。
那双黑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巫绮手中的木制匕首,像是要将这匕首盯出个骷髅一般,双眉紧紧地蹙着,像是陷入了什么久远地回忆。
那段回忆让他难以忘怀。
多年前,慕河之外。
一处竹屋处……
“老师,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武器,我为什么没有啊?”幼时的林七,趴在案边,百般无聊的问着正在处理文书的月长老。
那双眸子那是还极为的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的杂质,想法也极为的天真。
彼时,月长老带着他,并未住在族内,而是住在山脚下的一处竹屋内,人也极为的慈祥温和,远没有后来对他的那般严厉和不耐。
“看来我们的小七长大了,想要武器了。”闻言,月长老乐呵呵地道,随即放下手中的文书。
“我长大了,是男子汉了,可以拥有武器了。”林七极为肯定地看着眼前地月长老,眸中一片认真。
“那我们小七,拥有武器的初衷是什么呢?”听林七这么一说,月长老的笑意更浓了。
“保护阿绮。”有一次,他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溜入过族内,更认识了那时还是少族长的巫绮,他可以对天发誓,那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小姑娘,在那时他便发誓要保护好她。
这是他除了自由之外,第二重要的东西。
“好,很好,我们小七终于长大了。”月长老,听言笑得越发的慈祥,从怀里掏出早已雕刻好的木剑,放到林七手中。
“小七,此剑,为师今日便赠予你,自今日起,你便要记住今日所说,少族长的安危,远胜你的性命。”
说到此处,月长老的话语随即重了几分,看向林七的目光带了几分严肃:“还有一点,你须得记得,从今往后你不能唤她阿绮。”
“不叫她阿绮,那叫她什么?”
“少族长。”
少族长?林七口中喃喃:如此,便太过疏远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名号。良久,林七默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还请老师放心,小七就算是死也会护住阿绮。”话语中尽显坚定。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曾经对他如此好的老师,也会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将他舍弃,让他作为死间潜伏到幕后之人的大营内,最后连死,也不让他知晓任何的消息,更在他潜伏之前将他逐了出去。
更放言,只有他完成最终的任务,才会予他自由。
但他又怎知,他想要的早已不是自由。
更不知晓,月长老从一开始将他从乱葬岗抱回,为的便是他那可以制成傀儡的身躯,只有他能成功的潜伏,完成月长老的计划。
从一开始,利用便大过于真情。
良久,林七思绪回笼,如今所处的依旧是这间暗室,他同巫绮紧靠在暗门上,此处极为的静,似乎只能闻见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