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乙天卓

书名:大唐荣耀之半岛雄鹰 作者:曹灶 本章字数:4665 下载APP
“它们够高吧?”小雨星星点点,落到黑齿常之的宽脸上,打湿他的头发和黑胡须。
银杏树高达五六丈,金黄色的扇形树叶在风中摆舞,像给树干披了件金光闪闪的外衣。乙天卓手握缰绳,稳住马儿,试图数清有多少棵树。
“这些树年龄多大?”他问黑齿常之。
“几千年、几万年了?谁说得清。”黑齿常之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反正比我的年龄大多了。在我们百济,银杏树多得是。”
“而我们大丽的杜鹃名闻半岛。”
“哈哈哈。老弟,如果你去大丽,替我采上几朵,我把这些东西献给我女人。”
乙天卓微笑:“黑齿兄,你有七位夫人。不管你把它送给哪位,其他六位夫人都不高兴啊。”
“都不是。我要送给你们大丽的女孩。”
“谁?”
“你们大丽的一个富户——高舍鸡的阿妹高舍蕊,据传她还是你们国王的远亲。”黑齿常之脸庞黑红,咧开缺齿的嘴笑道,“不过呢,最吸引我的还是她胸前的奶哈!”
“你是百济大将,身高七尺——”乙天卓差点笑出声来。在这一瞬,他怀疑自己失去了开心的能力。“百济的女孩还不暗送秋波?”
“百济国的女孩子温顺得像绵羊。”黑大汉稍微皱眉。
“那我了解了。黑齿想找一朵带刺的玫瑰、狂野的女孩。”
“高舍蕊就是这样的女孩,”黑齿常之的嘴咧得更开了,“我上门提亲,几乎被她打断了腿。不过女人嘛,就是喜欢花、宝石之类的小玩意儿。我从七位夫人那里偷了不少。再上一次门,保准拿下。”
黑齿常之转过头来:“卓弟,你在我百济这么久,我还从未听过你的情事。”
是阿妹还是泉男皂,乙天卓分不清楚。一个在囫囵之中,一个阴阳两隔,他哪个都不愿提及。“我……”他停顿了下,“我没什么……”
“卓弟,你我已经如此熟稔,还羞羞答答的。”黑齿常之凑过头,神秘地问他,“难道你有龙阳之好?哈哈哈!”
乙天卓尴尬地一笑,摇摇头:“我不比你,你很有女人缘。”
“噢,这还有假?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强壮的汉子。”黑齿常之拍拍乙天卓的肩膀,“卓弟,你是真正的玉树临风,就要好好利用。”
“可我心里只有阿妹,不,还有泉男皂……”至少有一部分是,可泉男皂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女儿。“黑齿兄,如果有个女孩对你特别好,但你不能爱她……我是说,不是你不想,是因为你不能……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黑齿常之会拒绝她,另外不让她受伤害。”黑齿常之拍了拍胸脯。
乙天卓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我曾经有过一段。”很长时间后,乙天卓才勉强承认。
“感觉不错吧,小子?”
“嗯。”乙天卓脸上洋溢着一丝笑容,“我是她的一部分,她是我的一部分。我们俩的心贴得很紧,无论有多远,都跳动如一。”
“当然,还有鱼水之欢?”
“不不不,”他能感觉到脸在发烫,当即否认,“没有。我们只是……”
“亲嘴?小子,别糊弄我。”黑齿常之喷喷鼻息。
“黑齿兄,真没有,别再问了。”乙天卓说道。
黑齿常之小声说:“好吧。不过你要注意,男人那家伙老放在那里不用,会逐渐缩短。你听我说,我有七个老婆,所以我的家伙是别人的两倍长。”
乙天卓“扑哧”一笑。
“这人是谁?”黑齿常之问道,“让乙支家大公子念念不忘?”
乙天卓犹豫了半晌,回过头来,直视黑齿常之的眼睛:“阿妹乙奴。”
黑齿常之的笑容瞬间凝固起来,像大白天看到了鬼,张开的嘴巴半天没有合拢。
他们来到了港口。是时候分别了,黑齿常之抱拳,深深一躬身:“咱们就此别过,贤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乙天卓的嘴角露出一抹悲伤,挥手与黑齿常之告别,登上了前往大唐的帆船。
号角响起,船长下令松开缆绳,船桨推动帆船驶出港湾。这艘双桅大帆船从泗沘城的海港驶出,顺风而下,朝大唐驶去。黑齿常之站在堤岸上向他挥手,乙天卓挥手回应。
他在心里默念:黑齿兄,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妹。他们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堤岸和黑齿常之越来越小,变成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粗重的牵引绳松散地堆在一起,风帆从桅杆上悬垂下来,纹丝不动。随着木桨柔和的划动,大船在蔚蓝平静的海面上滑动。即便如此,当乙天卓站在前甲板上看着远去的半岛,依然感到莫名的轻松。半岛给了他太多的苦难。“但我会回来,”他告诉自己,“快点回来,救我的乙奴。”
几只亮蓝色的飞鱼落在了甲板上,在干燥的木板上跳动,透亮的翅膀扑来扑去。
船长是个头戴宽大檐帽、皮肤黝黑的汉子。行走一天后,船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们谁也不能下海。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里可是乙宏措大人的船队沉没之地。你们要是不怕海怪把你们抓走,就跳下去吧。”他对身边跃跃欲试的孩子们说完,自己爬上了桅杆,像只健壮的猴子。
等船长从桅杆上下来,乙天卓问他:“乙宏措大人后来找到了没有?”
船长把引绳打成一个单套结。“告诉你吧,小伙子,乙宏措大人是九死一生咯。这片海是漩涡之地,如果碰见风暴,大海能把船整个吞进去,不留一片木板。”
“这只船会不会也翻掉?”旁边一个小孩儿天真地问。
船长连忙用手堵住小孩儿的嘴,训他道:“在船上不能说这个字。如果再说,船员会把你扔下去。”他唬小孩儿,又指了指旁边一只突然窜过的老鼠:“你看,船上有老鼠。只要有老鼠在,船就安全。”
第二天,他们在拼命赶路。第三天,乙天卓正在下面翻看裴元庆留下的红玉,有个瘦得像螳螂一样的水手在桅杆上喊道:“船长……风暴来了!”
他迅速来到甲板上。远处有一团阴影,正向他们迅速逼近。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西边天空已变成深绿色。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这团阴影已变成灰色,最后变成一片让人绝望的漆黑。它像一堵高耸的黑墙,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过来,越来越近。
乙天卓甚至能看到黑云里面的水雾在翻滚,犹如一桶烧熔的铁水被洒入冷水之中。
甲板上,船长大声咋呼着。他命令帆船调转航向到东南,以求避开风暴。
可惜这是徒劳。风暴来得太猛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海浪汹涌而至,狂风肆意呼啸,乙天卓的衣服瞬间被打湿,髻起的长发突然散开冲向天空。
乙天卓哈哈大笑。面对风暴,他挺起了胸,扬起了头,欣喜地承受这一切。他抓住了扶手,才免于被风吹走。整只船被折腾得七上八下。船尾后方,蛛网般的闪电撕裂天空,还不断变换姿势,像是在海面上舞蹈,光亮夺目。随之而来的是隆隆雷声。
“年轻人,你应该躲到船舱里。”船长在甲板另一侧对乙天卓大声喊道。
整个船上的人,包括水手们,都怕得发疯。许多人,包括乙天卓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烈的风暴。有的人失心疯地大声呼喊,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整艘船开始倾斜、摇晃,波涛捶打船壳,响起哗啦哗啦的碰撞声,似乎要把船碾碎。
没有比被淹死更糟的死法,但如果能和阿叔死在一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乙天卓闭上眼睛,任凭风雨鞭打在他脸上、身上。船壳吱嘎作响,甲板也在左右挪移,他的身体左右上下摇摆。风暴在狂啸,他的四周是死亡的乐曲,忽高忽低,忽长忽短。死神在渐渐积蓄力量。“来吧,把猛烈的死亡带给我!”他伸开双手迎接它……
最终,他没被淹死,虽然有几次他已很接近死神。他很失望,死于暴怒的天气反而比活着好,难道不是吗?那天肆虐的风暴一直持续到深夜。
第二天,天地寂静,海面像凝固住了。狼藉的大船被船员们收拾干净。乙天卓跨过低矮的台阶,重新上了甲板,看到三个三韩人围在一起。他在府中学过三韩语,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三名三韩人拿着木制酒杯,坐在桅杆下。一个麻子脸在大声说话,唾沫星子横飞:“金缪将军砍下‘文德之子’的头颅,占领了冬比忽,号召三韩人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我们五人,庆扁、河胜基跟着朴冰从金川返回冬比忽城。‘幸运小子’权太昊也在,他是金川城金府的家生奴才,从小就是金昂的儿子金大有的贴身侍从,今年十四岁。我们走到松岳山谷口,看到一帮人在那里捡拾武器,说是盖苏文大人的军队留下的。好家伙,那个臭烘烘的平原上有好多腐烂的死马和人的尸体,也没人收拾。没有几千也得有好几百。”
这个不识数的麻子脸继续喷道:“我们穿过河谷,被一条河挡住。连日下雨,我们过不去。好在附近有爿酒肆,我们过去歇歇脚。进去后,我们叫来了老板。那个该死的老头儿对我讲扶余话,被我一拳打掉几颗牙齿。我让他给我们上酒,他乖乖地端上一坛黄酒。操他娘的,那酒闻起来像屎,喝起来像尿。我不大痛快,看得出朴冰也不大痛快。乙天旭那个小鬼从朴冰的牛耳尖刀下逃脱后,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只有老板装疯卖傻、磕头道歉,惹得大伙更烦。”麻子脸把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阿弟还活着?乙天卓的心脏狂躁地跳动。
“他女儿正好过来给我们倒酒。矮矮胖胖的一团肉,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那个难看,圆脸蒜头鼻,不过还算有点奶子。我喝多了,不在乎她长得多丑,在她腿间摸了两把,软乎乎的,手感还不错,不像有的女人,两腿间硬得像骨头。女孩要跑,兄弟几个的老二们都竖了起来,小妞怎么可能跑掉。我们几个人围住了她。朴冰没开口,我们就动手了。说来也奇怪,朴冰从不近女色,我们也不敢问。不说这个,河胜基怂恿‘幸运小子’权太昊先上,算是完成咱们三韩人的成人礼。我们按住女孩的手脚,扒开腿,就等权太昊上来。这小子在乙支府的学馆待过半年,染上了乙支人的软弱脾气,没出息,不愿过来。挨了朴冰几巴掌后,他仍死活不肯做。我们可不想浪费,先让河胜基在桌子上把她办了。女孩还真有劲,像待宰的羊羔子一样扭着屁股,喊得我耳朵都快聋了。老头儿拉住我们的胳膊,向我们求情,表情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麻子脸又喝了一口酒:“说来也真他娘巧。有个半大男孩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庆扁在女孩身上活动,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男孩大概是老板的儿子。老头儿没拉住。我只好动手,在他脸上埋了把匕首。老头儿这时候倒来劲了,拿起菜刀就往河胜基头上砍,被我用斧头砸在脸上。拔出来时,他的脸像西瓜一样爆开。娘的,喷了我一脸血。最操蛋的是,老头儿的两片嘴唇变成了四片,像朵花一样。我他娘还是头一遭见到人变成这样,其他人哈哈大笑。等我们看够了,我们把尸体丢到了河中。
“之后大伙儿轮着上。庆扁这小子太不像话,把她翻过来从后面进,像几年没碰过女人一样剧烈,下面全他娘的是血。轮到我时,女孩不再挣扎。我一看,女孩的胳膊都他娘的给拉断了。说实话,我可顾不上这么多,两个洞都操了一遍,一直干到女人没气。真他娘的晦气!说心里话,我宁愿女人多扭扭,这样才操得舒服……”
三人大笑。麻子脸手舞足蹈,笑声更大。
乙天卓站在甲板的另一侧,注视着他们,一声不吭。深夜时,他来到三韩人的包厢,做了他该做的。
第二天晚上,船上的人纷纷议论。等乙天卓去船舱用餐时,厨子阿华告诉他:“知道吗?!昨晚船上有个三韩人不见了!”他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小声说,“他们每天都醉酒,估计是掉到了海里!可有些疑神疑鬼的家伙告诉我,一定是乙宏措大人的鬼魂把他拉了下去!”
正在他俩说话之时,阿华的下手跛子赵一瘸一拐地走来:“师父,厨房多出来一大盆肉馅,我不知道是谁剁的——”
“管他是谁做的呢,”阿华不耐烦地打发他,“‘懒手’阿怪昨天被我抽了几鞭子,肯定是他连夜剁出来的。少废话,马上做成包子。”阿华转过身,继续对乙天卓说:“这些三韩人无恶不作,一定是双神显灵了!”
乙天卓笑而不语。
第三日,等乙天卓再次见到厨子阿华时,阿华告诉他:“不得了了!昨天死的那个三韩人,他的一个同伴也不见了!只剩下那个一脸麻子的大汉。他跟疯了一样,拿着刀子,四处在船上找他的同伴呢!这人还对着天空大喊,谁也不知道他在喊什么!”
第四日,乙天卓刚接过米饭、咸鱼,阿华慌张地告诉他:“天哪!麻子脸也不见了!这下肯定是招鬼了!我看八成是乙宏措的鬼魂上了船!老兄,你说这船会不会沉掉?”
“不会沉。”乙天卓对阿华笑道,目光转向越来越近的大唐登州城,“船上还有老鼠,所以不会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