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江夏打直球的，拐弯抹角的，前后几次告白都以失败告终。
两人相差四岁，但陆沉并没有用这个做借口。在江夏跟前他仿佛犹犹豫豫，又躲避，前面冷漠对待，揭穿他的自以为是，到了眼下，两人感情有了进展，他似乎松动了，两人甚至吻过了，但还是没有走到那一步。
江夏不理解，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耗光了所有耐心，江夏目送陆沉离开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耐心其实已经比以往更多了。
江夏回学校开始上课没多久，陆有生在医院过世，陆沉不得不操办他的好事，尽了人事送他最后一程。
到底去不去一趟成了江夏纠结的点，他在衣服口袋里发现了被他遗忘的那张纸片。
其实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张相片，不大，还是更早以前的那个年代胶卷洗出来的。是一张全家福，中间的小孩大概就是陆沉，陆有生和另外一位漂亮的女性亲昵地抱着他。
相片是在陆沉摔掉果篮后掉出来的，他当时情绪激动并没有在意，这才让江夏捡到了。
他捏着那张相片，想着现在去送或许不合适，又等了两天，趁着没课从学校出来去找陆沉。
电话拨通的时候，陆沉那边的背景音有些杂乱，江夏心想可能是在排练，问了一下他们人在M.G，便直接打车过去了。
这个时间点没有营业，他们乐队正凑在一起交谈，之前报名的比赛过了初试，大家都斗志昂扬，心情不错。
陆沉站在门口等江夏。
小段时间不见，两人碰到了反而有些尴尬。
江夏抓了抓头发，插在裤口袋里的手捏着那张相片。
陆沉倒是没什么动作，倚着门站着，目光落在他身上，也没什么情绪。
“找我有事？”
“嗯。”江夏点点头，将相片拿出来递给他，“那天晚上在你家楼下捡到的，一下忘了，今天才想起来，给。”
陆沉愣了一下。
看着江夏手里的照片，目光停留许久，伸手来接的时候都有明显的迟钝，但他还是接了过去，捏在手里，捏得很紧。“谢谢。”
“就……可能是从你扔掉的果篮里掉出来的。”江夏小心翼翼。
“嗯。”
陆沉转身，江夏叫住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也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用，但是我可以说我绝对是最能懂你心情的人，真的。”
他盯着陆沉的背影，又补充道：“祝你们比赛顺利。”
“好。”
陆沉没有回头，已经走了进去。
他与江夏不过几步距离。
门口折射下来的一小块区域有灰尘飞舞，身影逐渐消失。
江夏觉得仿佛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
“谁找你？”蒋子校见陆沉进来神情有些不对，于是问了一句。
“江夏，给我送东西来的。”
晃了晃手里的相片，确实是他没见过的。
蒋子校凑过来看了看，林安和陈灏也凑上来。陆沉叹了口气，摊了下手，“他临到快死了，回来做这些，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就当是做个纪念。”
“我和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纪念呢？好久之前我觉得全世界就只有我和爷爷了。”
“爷爷最近怎么样？”
“一般般，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自陆有生离开，爷爷的身体就又差了些，人苍老了好几岁，也不如之前开朗了。
人活到这把岁数，却目睹儿子先走一步，任谁都受不了。
蒋子校拍拍手转移话题，语气兴奋：“来来来，大家好好排练，复赛的时候可不能丢脸，要拿出我们最好的状态来。”
“当然！”
“搞起来！”
看着队友们的状态，陆沉的心情也不至于那么难受，毕竟除了陆有生这件事情以外，其余的好像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乐队的前程似乎有了期待和光芒，努力了那么久或许很快就有收获，以往的辛苦一切都会变得值得。
歌词滚瓜烂熟，每一个音节都在脑海里，随意都可弹出来。
他们在磨合的过程里前后又改了几次编曲。
林安和陈灏最近换了新的兼职，也是自由度更大一些，方便时间安排。
陆沉撞见过两次蒋子校拿钱过来贴补他们的生活开支。
前段时间他们开始自己做饭，减少去外面吃喝的花销，蒋子校兼任了大厨，钱从哪来的自不用多说。
他也没多劝说什么，蒋子校犟起来谁都拉不回，也不是多吵两句就能解决的。
吃完饭后不久，陆沉进去找洗碗的蒋子校，林安和陈灏赶着兼职的事情已经先走一步，就剩他们两个。
陆沉塞了个信封给蒋子校，“里面钱不多，一千，暂时够用一段时间，可以买些吃的喝的。”
蒋子校甩了甩手里的泡沫，也没接，只是说：“爷爷看病的钱够不够？你死去老爸的医药费都结清了？”
陆沉翻个白眼，说道：“我怎么着，再怎么样，在用钱上都比你会计算吧？”
拉开蒋子校的裤口袋，陆沉把信封给塞了进去。
“乐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有闲钱自然要投进来，以后赚了钱大家一起分。”
“嗯。”蒋子校点点头，继续洗碗。
关于他究竟多久没回家这个事情陆沉也没多问，若要仔细盘算一下，还是预估得出来。
他和他爸吵架的次数多，妈妈倒宠着，估计那些钱都是他妈妈补贴的。
陆沉拍拍他肩膀，“我先回去了。”
“回见。”
人一走，小小的出租屋剩蒋子校一个。
放在角落的乐器没有声音，却是默默地陪伴他。
陆沉骑了单车，因为距离不远，这辆旧单车变了代步工具。这还是他从家里的杂物里找出来的，看样子是上世纪的产物，修了一下居然还能骑。
他每天骑车来来去去，有一种回到了初中高中的时代。
车子拐进巷口，一个女人在巷口站着，听到声响回了头。
陆沉脚尖踩地，刹了车，“阿姨。”对方是蒋子校的妈妈，正冲他笑了一下，脸上却是浓郁得散不开的忧伤。
“我听阿校说你们的比赛进入复赛了。”
“对、对的。”
面对蒋子校的妈妈，陆沉有些心虚，也很尊敬。
他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有学识讲道理，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没有距离感，也没大人那种不讲道理的感觉。
“阿姨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陆沉心里咯噔了一下。
蒋妈妈捋了下额前的刘海，语调仍是温柔：“他前段时间老和他爸爸吵架，为了乐队的事情……其实我是一直支持的，也不想干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你们几年下来，很辛苦，我都知道……”
“阿姨……”
“人总是有梦想的，我都明白。既然你们都进复赛了我还是支持的，阿姨就是想拜托你……不管你们的比赛结果如何，你可不可以劝劝他……他爸爸帮他找了个工作，也是熟人的公司，不算铁饭碗，但也可以安分上班，朝九晚五有双休，上班了，也还是可以继续乐队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