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枕,”
裴易爻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鲍枕顿了顿,像是不经意间用手指摸了摸耳机,定定看着郑成:“我没有要为了谁说这些话的意思,只是站在一个理智的办案人员的立场,疑罪从无,不能轻易定论。”
他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说给郑成听,也是说给裴易爻听。好像只有说了这些,他才能心安理得的在所有人面前说裴易爻无罪,才能心安理得继续排斥着裴易爻。
身边有警员起身打了圆场,郑成转身继续去听那个警员的分析,而裴易爻却在安静的耳机中继续开口:
“我,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配上信号里的一点电流声,透出苍白的忧伤和愧疚。
鲍枕没有出声,坐在嘈杂的会议室中,他的耳机里继续传来那个低哑的声音:“我真的,没有过一秒钟想要伤害你。如果、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一次,能不能告诉我,四年前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阵静默,裴易爻坐在车子里,伸手抓了抓车子上摇曳的平安符:
“对不起鲍鲍,那个时候,放开了你的手。”
鲍枕一直都没有说话,耳机那边嘈杂的讨论声突然停下,一个警员惊讶地声音传来:“鲍、小鲍专家你是不是哭了!?”
低头错开众人的眼神,鲍枕起身走出了会议室:“迷了眼睛,我去冲一冲。”
鲍枕飞快冲出会议室,留下一众差异的警员和略带愧疚的郑成。
耳机里,裴易爻所说的那一天,是他永远都不愿意提及的。在此后无数次的梦里,鲍枕都在重复着被裴易爻一点点掰开手指,又看着盖垫一次次倒在自己眼前消散…
匆匆走向走廊尽头却猛地撞上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泪水模糊了视线,鲍枕低着头想要躲开却猛地被那人钳住:“鲍鲍…”
突然传来脚步声,鲍枕低着头猛地将他推进了一旁的房间里,在关上门的前一刻,裴易爻温热的指尖抹掉了鲍枕眼角的泪痕:“别哭,我回来了。”
背靠在关上的门前,脚步果然渐强走近:“小鲍,我没有要揭你伤疤的意思。”
裴易爻隔着门听到是郑成的声音响起,门外的鲍枕飞快蹭了下被裴易爻摸过的眼角,等郑成走近已经又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只是迷了眼睛而已,别放在心上。”
“奥,那个…有调查反应曾经有被资助人在万慈航的公司楼下拉横幅。下午需要有人去调查下这户人家,你有时间吗?”
郑成在发现鲍枕眼角通红的那一刻也有些后悔,其实鲍枕说的没错,疑罪从无,他们做警察的的确不该这么武断。也算是种变相的示好,郑成请鲍枕继续参与案件的调查。
“知道了,我会过去的。”鲍枕点点头应下,郑成像是舒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我其实很希望你能彻底走出来,也许你说的对,这事真的不是裴易爻做的。毕竟像他那种人,大概已经挣得盆满钵满躺在某个沙滩和美女一起数钱了,哪里会有心情冒着危险回来杀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说着自己笑笑:“本来就该没有交集了,你好好筹备婚礼,咱们也得过好自己的人生。”
直到郑成的脚步声走远,鲍枕确认了周围没人才飞快打开了身后的门:“快走。”
在沙滩上和美女数钱的“那种人”,一下子从门里溜出来,跟在鲍枕身后从小门绕出了警局:“郑成怎么官儿升了智商却不跟着涨一点,咱俩的交集有的是,现在我不就在你身边呢。”
飞速上车发动,鲍枕冷冷看了他一眼才回话:“那就快点找到凶手,好让你继续回沙滩和美女数钱。”
“你要是愿意,我把钱都交给你!”裴易爻转头去看他,这人虽然眼角还有一点红,可是好歹情绪还不错。于是想了想,又换下笑脸略带严肃的去问他:
“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盖垫…”
裴易爻也用了很久才接受了盖垫的离开,那个小东西明明又馋又话痨,可却又是他们之间缺少的家人…
脸色一下子暗下来,鲍枕下意识伸手去摸车上的烟盒,却被裴易爻早有准备抓住了手腕:“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希望快点抓住罪犯,然后你也一道滚出我的视线。”
他不愿意讲,裴易爻看了看鲍枕,也跟着不再追问他。他现在有的是时间陪在他的身边,也有的是机会让只刺猬露出肚皮。
想要安慰鲍枕几句却最终没有开口,裴易爻了解鲍枕,很多东西他宁愿自己消化,也不愿意来和别人共享悲伤。
转头看到鲍枕还想要摸烟盒,就在他将要摸到的时候,嘴里却突然多了根被裴易爻塞上的棒棒糖。鲍枕愤怒地转头去看裴易爻,刚要把糖吐出来却被他捏住了糖棍:“你要是敢把这糖吐出来,我就敢放嘴里接着吃。”
被他恶心的要命,鲍枕黑着脸叼住了糖,后者却坏心眼地捏着糖棍转了一圈才放手:“真乖。”
糖块儿在嘴里转了一圈,蹭的鲍枕舌尖发痒,吞了两口口水才算是缓解。把他的小动作都收进眼底,裴易爻撑在车门处眯着眼睛看他:“你和棠梨雪…你们有过吗?”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鲍枕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里有些低落,顿了顿才忽然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和棠梨雪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你脑子有病吧!?”鲍枕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看着他又重新凶巴巴的生动起来,裴易爻笑笑,然后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继续看他:“问你呢,你是喜欢…,还是喜欢…嗯?”
他没把话说透,却足够让鲍枕明白。后者愤怒地闷了脚刹车,车子剧烈的晃了下停在路边,鲍枕作势就要去抓裴易爻的领子:“你再说一句试试!?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信不信!?”
摊手示意他别激动,裴易爻甚至还不怕死地挑挑眉挑衅:“你们不会还没…”
“我当年是瞎了眼!现在才知道跟你才是最差劲儿的!”鲍枕的侧脸一下子就红起来,急急瞪着他去争辩。
竟然一下子笑出了声,裴易爻一直笑到鲍枕快生气了,这才收敛了神情向着他勾勾手指:“你不知道棠梨雪和尉迟也嘉的关系?”
“我未婚妻和别人能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休想挑拨我们!”鲍枕愤愤地做出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子来,反而叫裴易爻忍不住去捏他的脸。
“啪!”一下子把他的手拍开,裴易爻倒是不生气,靠近了些微微压低声音:“棠梨雪和尉迟也嘉,是第四爱。”
“第四爱?”鲍枕没听懂他的意思,怒火下去满脸疑惑,甚至都忘了让裴易爻不要离自己那么近。
“小傻子,”裴易爻的笑意更盛,勾了勾手指示意鲍枕把头凑过来一点:“Pegging知道吗?女攻…男受。”
一时间像是被震惊地定在当场,这好像是个鲍枕从没涉猎过的领域,呆呆看着裴易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者勾了勾唇,上上下下打量了鲍枕一番:“你要是死鸭子嘴硬非说你俩有事儿,那…”
“我俩没事!”鲍枕猛地回过神来,他一想到裴易爻以为自己被棠梨雪…瞬间上头,鲍枕急于撇清自己,当即来回摆手:“我这个人很传统的!不不不不到结婚,都不可能!”
重新坐回座位上抱着手臂,裴易爻慢悠悠把他刚才的话都重复了一遍:“你?传统?不到结婚都不可能?”
“别再说了!!”鲍枕觉得裴易爻就是故意引着自己往坑里跳,及时打断了话题发动车子:“我饿了!早上空腹一杯咖啡,现在要饿死了!吃饭!”
车子飞速疾驰在路上,鲍枕把车内音响的声音开得巨大,却挡不住裴易爻的声音飘进耳朵:“鲍鲍,这些年,你还是只有我。”
吃饭的饭馆离一会儿要去的那户被资助人家里不远,鲍枕端着一碗米饭扒的来劲,裴易爻给他加一块儿菜就会被他原封不动的夹出去。
“你吃那么快干什么?小心一会儿胃疼。”忍不住劝他慢点,裴易爻帮鲍枕递了杯水,他也是急匆匆的一饮而尽。
风卷残云一样的吃完,鲍枕一下子靠在椅子背上揉了揉肚子:“郑成发了资料,被资助人的母亲在菜市场打工,每天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工作到凌晨。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们早点去,省的错开时间扑空。追去人家的工作地点总是不好,像是菜市场这样的地方流言蜚语太多,贸然有警方来问话会影响她以后的工作。”
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人,鲍枕被他看得浑身难受,又倒了杯水喝下去凶巴巴的回瞪他:“看什么呢!?我可告诉你啊,我跟棠梨雪真的没发生什么!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回回都是第四爱?万一她就是被我的男性荷尔蒙折服了,心甘情愿小鸟依人呢!”
裴易爻被他炸毛的样子逗笑了,缓缓点点头像是在安抚扎刺的小刺猬:“我知道,”说着起身,率先走出了包厢:“就是觉得,我的鲍鲍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被他这副样子搞得头皮都麻了,鲍枕快走了两步站在他身边:“别叫我鲍鲍!”
伸手去摸鲍枕如今短短的头发,裴易爻呼啦了下那短毛茬子,在鲍枕发怒前果断收回手来:“别管叫你什么,都还是我的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