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这两个就像是火团，在许鹤行的心头烫了一下。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心里这种莫名焦躁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江月年可以确定，那个变态一定认识许鹤行，不仅如此，还和他结下了梁子。
　　　“柳诗”这个名字，是一个线索。
　　　但是看许鹤行刚才的反应，根本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看来这个梁子恐怕是那个变态单方面结下的。
　　　江月年想到这里，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你真的没有听过柳诗这个名字？你再好好想一想。”
　　　许鹤行沉下眉眼，思索了片刻。
　　　“你先回去休息。十点的时候我带你去见刘昌，他认识的人多。”
　　　“我现在就……”
　　　眼看着要挖到真相了，她现在哪里还睡得着？
　　　许鹤行很认真地看着她：“听话。我现在送你回去。”
　　　江月年愣了一下，被整不会了。
　　　于是真的老老实实地一觉睡到九点四十。
　　　只不过，刘昌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嘴里的可乐差点儿喷了出来。
　　　“大神，你破天荒约我出来一次，是要官宣？”
　　　他立马放下手，狠狠地在裤子上擦了擦，作势要跟江月年握手：“嫂子你好，我叫刘昌。我……”
　　　江月年满脸问号地看向许鹤行。
　　　许鹤行有些局促地眨眨眼，一个肘击敲在了刘昌手臂上。
　　　“别胡说八道，找你过来是有事要问。”
　　　“哦哦，嫂……咳咳，这位同学，你请问。”
　　　问刘昌果然没有错。
　　　听见江月年提起“柳诗”这个名字，他没过五秒就给出了答案。
　　　“这名字我记得。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之前还追过许大佬啊。”
　　　许鹤行对此表示一脸迷茫：“嗯？”
　　　江月年也是一脸困惑。
　　　刘昌煞有其事地又喝了一口可乐，摆出一副说书的架势。
　　　“那都是大一开学时候的事情了。当时我们许哥一进来就收获了一堆小姑娘的爱慕。柳诗就是其中之一啊。说起来，人家当时还给你写了一封英语的情书呢。”
　　　许鹤行的脸上清清楚楚地挂着“毫无印象”这四个字。
　　　刘昌摸了摸下巴。
　　　“不过也是，我许哥是什么人啊？大写的断情绝爱。所以好像后来人家妹子就跟赵连山谈恋爱去了。不过不知道为啥，没过半个月就分手了。”
　　　江月年一瞬间抓到了重点。
　　　“赵连山？就是大一时候许鹤行的室友？”
　　　“对啊，就是他。”刘昌啧啧两声，“说起来，估计人家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申请换寝室的。啧，肚量真小，他分手了关我们许哥什么事情？”
　　　江月年一脸严肃：“你有赵连山的照片吗？”
　　　“恩？”刘昌有些为难，“单独的可没有。我一个大男人留他的照片干嘛？怪离谱的。而且他跟我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不过这里有张大合照。喏。”
　　　江月年看了一眼，大致的身高都和抓到的那个变态很接近。
　　　随口找了个理由把许鹤行支开，江月年单刀直入。
　　　“所以，那个赵连山是不是和许鹤行有什么矛盾？”
　　　那个戴着面具的变态对许鹤行充满了偏见和不满的情绪，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种负面的感情。
　　　刘昌答非所问：“牛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使唤许哥干活。”
　　　不就是让他帮忙去点杯可乐吗！
　　　刘昌这份“迷弟”滤镜是不是有八百米厚啊？
　　　江月年赶时间：“你就说是不是。”
　　　“应该是。”刘昌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虽然许哥向来是不在意这种东西，但是架不住人家记恨他呀。当时换宿舍那件事情，赵连山可费了不少劲，就是死活不愿意跟我许哥住一块。你说说，真是个不知道珍惜的家伙。现在虽然许哥不经常住宿舍，但是我可没少拿我许哥的作业抄。”
　　　炫耀完了之后他还不忘感慨一句：“不过你猜我许哥是什么反应？”
　　　江月年也不知道他这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是从哪里来的，顺着他的话讲。
　　　“额，许鹤行对赵连山也没多少印象。”
　　　“对喽！”刘昌一拍大腿，冲江月年竖起大拇指，“真是爽死我了。你是不知道，赵连山那个家伙最喜欢装×，动不动就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还说自己是个富二代，特爱带着姑娘逛商场啥的，显摆那点儿钱。老子最烦他了。”
　　　说到后面，刘昌脏话都要飚出来了。
　　　被回来的许鹤行逮了个正着。
　　　许鹤行往那儿一站，就像是自动消音器，刘昌拉上了嘴，老老实实。
　　　“咳咳，那个，你还有啥要问的不？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了，谢谢。”
　　　她现在已经有方向了。
　　　江月年特意拜托聂媛媛暗暗查了一下赵连山最近的动向。
　　　确定他最近是在追一个女生，总带着对方去商场。
　　　聂媛媛查起来非常容易：“这家伙带着小姑娘去买了什么都要po在自己的社交圈里，这也太容易查了。这个包撑死了也就是个低奢品牌，还变着法儿地秀呢？”
　　　作为一名真富婆，聂媛媛看了赵连山的几条朋友圈的发言之后，已经被油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年年，你干嘛问他的行踪？难道你移情别恋了？”
　　　江月年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我没有……不对，我之前恋谁了？”
　　　聂媛媛显得比她还要惊讶：“不是许鹤行吗？”
　　　“你别乱说！”
　　　江月年跑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是红的。
　　　江月年特意租了一个特别的玩偶的衣服，装做是在发传单。
　　　果然聂媛媛的情报没有错，赵连山此时此刻正带着那个漂亮的小姑娘逛街呢。
　　　两个人之间好像是爆发了什么争吵，赵连山脸色难看得要命，小姑娘也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红着眼睛进了试衣间。
　　　好机会！
　　　江月年连忙凑了上去，借着发传单的机会，手指碰在赵连山的手背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着周边没有别人，赵连山整个人态度很冲，完全没有平日里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发什么传单？快滚！”
　　　时间虽然短，但也足够了。
　　　江月年看见他负面情绪满满的心理活动。
　　　【现在货也没了，根本赚不到钱！要不是那个江月年有病把我拦住了，我手头不至于这么紧！还好群里还有几个出手阔绰的，我得尽快想办法。】
　　　果然是他！
　　　这狗东西居然还有群？
　　　江月年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赵连山已经注意到了不太对劲，皱着眉头看向江月年。
　　　“你这个发传单的在干什么？”
　　　匆忙镇定下来，江月年夹着嗓子，娇滴滴的。
　　　“麻烦这位小哥哥等一下帮我完成一个任务行不行？”
　　　这个声音江月年自己听到的有点反胃。
　　　很显然赵连山非常吃这一套。
　　　他的视线滴溜溜的在江月年露出的白皙的手指上打转。
　　　“有什么任务你就直说。要不先把头套摘下来吧，闷着怪热的。”
　　　江月年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躲开了他伸出来的咸猪手。
　　　就在这个时候，衣帽间的帘子被拉开了。
　　　那个女生眼神警惕地看着江月年。
　　　“这是个什么东西？你要发传单出去发！”
　　　白了江月年这个“玩偶”一眼之后，她娇滴滴地挽上了赵连山的手臂。
　　　“这套衣服特别好看，就买这一套吧！”
　　　赵连山看了看吊牌，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这可是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江月年主动碰了碰赵连山的手。
　　　“小哥哥，买东西的事情能不能先放一放，我这边拍照的任务麻烦你帮帮我，好吗？”
　　　能够逃避买买买这个话题，赵连山当然是求之不得。
　　　还要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算了，你们这种人做兼职也不容易，先帮帮你吧。”
　　　江月年有点想吐——被恶心的。
　　　和赵连山此时此刻一脸善良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头顶上的弹幕。
　　　【靠，就知道花老子的钱。不行，等会儿就去看看有没有新人加群，只靠那几个老顾客，根本赚不够……但是万一又碰上江月年这个不要命的疯女人怎么办？】
　　　新人加群？
　　　江月年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面上不动声色拍完了照片之后，假模假样地鼓捣了一阵，把手机关机。
　　　“不好意思，小哥哥，能借一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江月年又放软了语调，每个字音都极尽所能地拉长。
　　　她极力回忆那一年聂媛媛拉着她看的那部《撒娇女人最好命》卖力模仿。
　　　“看你长得那么帅，肯定是个好人！拜托拜托！”
　　　确实好命。
　　　反正赵连山是借了。
　　　江月年又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虎视眈眈盯着的那个女生。
　　　心里叹了口气。
　　　对不起了，妹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然后开始表演：“这个姐姐一直这样盯着我，是不是不愿意让你把手机借给我呀？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简单两句茶言茶语，成功让那个女生黑了脸。
　　　赵连山自然不愿意这个时候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于是只能花时间好言好语地解释。
　　　趁着他埋头跟女生解释的功夫，江月年眼疾手快的点开了他的社交软件。
　　　置顶了赫然有一个群。群名就非常的欲盖弥彰【学习交流群】。
　　　江月年飞快的把那个群号默背了下来，表情非常的诚恳。
　　　“我有两位数不太确定。还是算了，我跑回去吧，谢谢。”
　　　赶在他发问之前，江月年套着玩偶服也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她忙不迭的联系了许鹤年。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他。
　　　看着他面色如常的坐在自己对面，像是一切问题都有了主心骨。
　　　许鹤年皱着眉头。
　　　“你是说，赵连山是那个变态，他偷了女生的贴身物品之后还通过一个群来卖？”
　　　“对！”江月年十分笃定，“你相信我！这个群肯定是赵连山的！”
　　　“嗯，我相信你。”许鹤行很认真地点点头，已经开始分析研究了，“不过，我们不能随便申请加群，他一定会提前审核。”
　　　“我不确定别人会怎么做，但如果是我的话，单凭一个群号是查不到我头上的。 ”
　　　“怎么会？”江月年瞪圆了眼睛。
　　　“注册的IP肯定是虚拟的，身份也是假的。这种操作并不算特别麻烦，只需要……”
　　　许鹤行说着说着发现江月年的表情不太对。
　　　截住了话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是太大了。”江月年有些感慨，“你看看赵连山那个狗东西把那点儿聪明都用在了哪里。”
　　　江月年有些沮丧：“那怎么办？我还以为有了这个群就能直接把赵连山那个家伙抓起来呢。现在那家伙肯定害忌惮着我，短时间怕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
　　　“那就先放松他的警惕。”
　　　“要怎么做？”
　　　许鹤行一脸认真。
　　　“你还记得那个帖子吗？你也开一个帖子，就说那天在女生宿舍见过我。”
　　　“你的意思是……让我污蔑你？”江月年秒懂，“你是想放松他的警戒心？但是，这样对你的名声损失太大了。”
　　　许鹤行语气淡然：“清者自清，我并不在意这些。而且，我觉得很划算。”
　　　江月年还有点儿犹豫，许鹤行低头摆弄了一阵。
　　　“小号我已经注册好了。到你了。”
　　　江月年憋了半天，拍了拍许鹤行的肩膀。
　　　“我也不太会说话，怎么说呢……就是感谢你的牺牲了许大佬！你真是个好人！”
　　　许鹤行：喜提第N张好人卡。
　　　当天晚上，社交圈再一次“爆”了。
　　　江月年逢人就说那天发现了变态的晚上，她撞见了许鹤行。
　　　传得沸沸扬扬的。
　　　不出许鹤行所料，赵连山也关注到了这件事情。
　　　他甚至特意托了那天和他一起逛商场的女生，来江月年这里打听消息。
　　　鱼已经咬钩了。
　　　江月年演技顿时上来了，奥斯卡小金人都得归她。
　　　那个女生满脸好奇：“你那天真的看见许鹤行的脸了？”
　　　“当然。不然你想想，我一开始是不是还在网上帮他澄清？要不是真的看见了他，我能这么打自己的脸吗？”
　　　为了增强可信度，许鹤行特意给她补充了一些细节。
　　　江月年把“台词”完全记住了。
　　　“而且，虽然当时那个变态是带着面具的，但是后来我在女生宿舍附近的栅栏那里看见了许鹤行。你想想看，如果不是他的话，哪个男生会大半夜在女生宿舍附近转悠？”
　　　合情合理。
　　　女生显然是相信了，啧啧两声。
　　　“真没想到许鹤行长这么帅也会……看来连山说的没有错。”
　　　江月年暗暗拧眉，装作一副困惑的样子：“连山？谁？”
　　　“赵连山。”对方说起来还有几分自豪，“是许鹤行之前的室友。之前他就跟我说过许鹤行脾气很古怪，我们学校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被许鹤行的外形迷惑了。”
　　　对方越说越得意：“不过我一直就不喜欢许鹤行，阴沉沉的，看了就可怕。一点儿都比不上连山的绅士温柔。”
　　　江月年咬着牙才没有说出那句“麻烦你不要哄抬猪价。”
　　　到底不忍心，她还是补充了一句。
　　　“知人知面不知心。姐妹，咱们还是要慎重。谈恋爱不是咱们生活的必需品。”
　　　江月年话刚落下音，对上那个女生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瞬间收声。
　　　算了，有些人是劝不住的。
　　　江月年当天晚上就和许鹤行召开了“紧急会议”。
　　　相互交流进度。
　　　许鹤行听完江月年吧啦吧啦说完之后，点点头。
　　　“我用小号提交了申请，还在等赵连山通过。听你这么一说，应该就快了。”
　　　江月年抿着嘴憋了半天：“你怎么这么相信我？”
　　　她当时拜托聂媛媛调查赵连山的时候，聂媛媛对她的说法都有些将信将疑的。
　　　这么想来，许鹤行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问过她是怎么知道“柳诗”和那个群号的事情的。
　　　许鹤行眨眨眼：“你会骗我吗？”
　　　“当然不会啊！”
　　　江月年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神，恨不得直接站起来对天发誓。
　　　许鹤行面无表情地将桌上的甜品往她那里推了推，语气淡淡。
　　　“那不就行了吗？而且，你不是一样很信任我吗？”
　　　当时网上那些人拼命泼脏水给他。
　　　只有江月年和刘昌两个人帮他说话，竭力证明他的清白。
　　　许鹤行这句话说得很自然。
　　　对比出江月年此刻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她没由来地埋头，状似认真地品尝眼前的甜品。脸和蛋糕上的樱桃一个颜色。
　　　计划十分有效。
　　　没过两个小时，许鹤行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赵连山同意了他的进群申请。
　　　江月年瞬间就来精神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鹤行的手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粘到他身上，就差窝进对方的怀里了。
　　　她看得太过自然，根本没有注意到许鹤行绷紧的肌肉。
　　　看着那个群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公告和消息，江月年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原味奶茶是什么鬼意思？躲躲藏藏就是为了点外卖？”
　　　许鹤行脸色很难看，叹了口气开始科普。
　　　“不是。原味的意思就是指……”
　　　他刻意避开了江月年探询的视线：“是指女生穿过的贴身衣物，不洗……”
　　　江月年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声音听上去就十分难受。
　　　许鹤行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些笨拙地试图安慰。
　　　“没事的，难受也很正常，吐出来就会好很多。”
　　　无效安慰。
　　　江月年抬头，定定地看着许鹤行，半晌才长舒一口气。
　　　“好了，舒服一点儿了。”
　　　许鹤行显然有点儿懵。
　　　“恩？”
　　　“世界上还是有像你这种长得又帅心肠又好的男生的。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许鹤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好像是被狠狠地夸了一顿。
　　　进了群之后，剩下的就很方便了。
　　　许鹤行依旧扮演的是“人傻钱多而且变态”的角色。
　　　一进群就在群里发了好几个大红包，成功拉进了关系。
　　　然后再假装挑剔赵连山给出来的那些“存货”质量都不行，他都不喜欢。
　　　他特意剑走偏锋，选定了一个款式——蓝色的蕾丝花边。
　　　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许鹤行手指头都透着红色。
　　　抿着嘴，完全不敢和江月年对上视线。
　　　这一句话是在江月年的授意下打出来的。
　　　她特意买的那几款里头就有这一款。
　　　保证赵连山会动歪心思。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江月年和许鹤行两个人躲在灌木丛后面，非常耐心地蹲守。
　　　只不过，夜晚的风实在是太凉了，江月年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的时候，背上一暖，萦绕鼻间的是一股熟悉的气味。
　　　江月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没事，我不用……”
　　　她刚要站起来把外套还回去，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许鹤行直接按住肩膀。
　　　少年的力度太大了，她直接被按得往下一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月年：……
　　　许鹤行：……
　　　此时的寂静无声胜有声。
　　　许鹤行很认真很自责：“对不起。”
　　　江月年：“没事没事。谢谢你的外套。”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就这么小声地聊着天，丝毫不觉得寒冷和无聊了。
　　　估计是因为江月年发的那个帖子闹得挺大的。
　　　赵连山显然完全放松下了警惕。
　　　这一次的时间选在了凌晨一点。
　　　江月年看了一眼时间，和许鹤行十分默契地用眼神沟通。
　　　许鹤行负责抓人，她负责打电话报警。
　　　这一次江月年压根没有含糊。
　　　等到赵连山拿下了挂在阳台上的那一套贴身衣物，已经顺着大树要下来了的时候。
　　　她开启录像功能，同时一声尖叫。
　　　“偷内衣的变态出现了，大家快起来抓人啊！”
　　　赵连山依旧带着那个面具，匆忙地想要从树上窜下来，然后看见了站在底下等着他的许鹤行。
　　　他明显脚下一滑，想要爬回去。
　　　许鹤行身高压制，一抬手臂，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脚腕，毫不犹豫地往下扯。
　　　江月年举着手机还不忘解说：“变态，下来吧你！还想往哪里跑！”
　　　赵连山力气没有许鹤行的大，直接被扯得摔在了地上。
　　　那啪的一声，江月年听着解气。
　　　赵连山疼得喊出了声，捂着腰十分狼狈地站起来，想要逃跑。
　　　自然不可能跑得过许鹤行。
　　　许鹤行十分干脆利落地按住了赵连山的肩膀，另一只手一掀，就把那副滑稽的面具扯了下来。
　　　赵连山慌乱惊恐的表情暴露无遗。
　　　他一瞬间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狗，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滚开，滚开！许鹤行，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这么针对我是不是有病啊？”
　　　江月年从另一边出来，简直无语。
　　　“你才有病呢！变态下流，无耻至极！”
　　　“你给我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许鹤行的舔狗！”
　　　赵连山气急败坏想要挣脱许鹤行的钳制，根本动弹不得。
　　　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江月年，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许鹤行沉下眉，手下的力度重了几分，直接把赵连山往地上压。
　　　“嘴巴放干净点。”
　　　江月年浑不在意。
　　　“是舔狗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再说了，舔狗不犯法，你做的这种龌蹉事可是犯法的。”
　　　听到“犯法”两个字，赵连山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哆嗦。
　　　整个人缩在一起，一副怂相。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连山甚至挤出几分讨饶的笑。
　　　只不过，加上他那双滴溜溜转动的、老鼠似的眼睛，怎么看怎么令人反胃。
　　　他主动跟许鹤行攀起了关系。
　　　“咱们之前还是室友呢。你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我只是犯了一次错误……”
　　　江月年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什么？一次？你之前就……”
　　　赵连山急忙截住了她的话头，表情看上去还十分的委屈。
　　　“话可不能乱说。之前的事情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我做的？我只是犯了这一次错误，你想把前面的脏水也泼在我身上？”
　　　他的语气听上去饱受冤屈，似乎是在给自己鸣不平。
　　　“同学，你可不能随便污蔑别人啊。”
　　　“我污蔑你个头。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江月年根本忍不住，想要用拳头直接砸碎他那张装腔作势的脸。
　　　许鹤行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眼神。
　　　少年神色淡然，无形中带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江月年找回了理智，没有上赵连山的当，对他动手。
　　　她晃了晃手机：“怎么？知道我全程在拍，所以特意想要演一出戏，好显然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不跟你这种人掰扯这么多，有什么话，你自己跟警察说去吧！”
　　　“警察？什么警察？”
　　　赵连山瞪圆了眼睛，一下就绷不住那张“面具”了，凶态毕露。
　　　“你这个臭娘们，你居然直接报警了？你他……唔唔……”
　　　许鹤行及时腾出了一只手，堵住了他那张“喷粪”的嘴。
　　　警察来得很及时。
　　　众目睽睽之下，赵连山完全失去了理智似的，坐在地上又打又闹。
　　　“我真的就是第一次。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们不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去年还拿了二等奖奖学金，我是学校的好学生。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的教授。”
　　　只要一有警察想要靠近，他就爆发出杀猪似的叫喊声，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大型屠宰场。
　　　“你们都别过来！我要是名誉扫地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我什么都没有拿。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限制我的行动。”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许鹤行。
　　　“他还打我！我要告他！我要告他！”
　　　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一顶一的厉害。
　　　江月年冷笑一声：“要告？好啊。正好，我们都去警察局说清楚。至于你说的什么奖学金。呵，做出这种事，学校要是还包庇你，那你把高等学府当成什么了？那我们全校学子的脸面不都被你丢尽了吗？我要是你，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接受调查，而不是在这里变着花样地丢人现眼。”
　　　江月年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第一个带头往警车里坐，还顺便招呼许鹤行。
　　　“咱们走。反正证据都在我们手上。”
　　　赵连山一张脸色灰败，只能半推半就地坐了进去。
　　　她看得很清楚，那个警察小姐姐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直到进了警察局，赵连山还梗着脖子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
　　　江月年看着他那副德行就想笑。
　　　“你确定不自己承认？你自己看看墙上的那八个大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赵连山面无表情：“我说什么？确实是被你们抓到了。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个事情，而且，我没你们想的这么龌蹉。我就是找我女朋友，她说肚子疼。我一时情急。”
　　　好家伙，十分钟的车程，他就编出了这么傻叉的理由？
　　　江月年都被整笑了：“第一，你女朋友确实是这一栋的，但是在六楼。第二，你是学医的还是这个世界没有手机？肚子疼不去医院要你翻墙去？”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们就是污蔑我。”
　　　赵连山双手抱臂，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江月年干脆掏出手机，“而且，你鬼鬼祟祟的举动我全都录下来了。包括你当时偷完内衣之后趴在树上的画面。证据摆着在这儿呢。”
　　　“你，你居然还偷偷录像？”赵连山顿时就坐不住了，想要往江月年那里蹭，“你凭什么偷拍我？你这，你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
　　　“看不出来，你还挺懂法律的？”江月年嗤笑一声，“那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个行为是要被刑事拘留的。”
　　　赵连山打了个哆嗦：“我，我没有。”
　　　“有没有，可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
　　　江月年当着赵连山的面，凑近了警察小姐姐，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把赵连山这个混蛋在群里倒卖偷到的内衣的事情完整地讲了一遍。
　　　警察姐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赵连山的眼神也越来越愤愤。
　　　她给了江月年一个眼神：“你跟我过来详细讲一讲。”
　　　临走之前，江月年扫了一眼赵连山。
　　　果然，这个怂货已经被吓得两条腿都在止不住地打颤了。
　　　嘻嘻，这种把刀悬在对方头上，为民除害的感觉可真好。
　　　江月年刚收回眼神，就对上的了许鹤行的视线。
　　　她冲他飞快地眨眨眼。
　　　许鹤行似乎是猜到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只是忍不住弯了唇角。
　　　笑容里有几分无奈，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宠溺。
　　　等到江月年的身影完全消失，许鹤行低头，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我记得，主动交代的话，好像可以减免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刑罚。”
　　　他这句不轻不重，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然后学着江月年刚才的样子也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你的那个群里，我也进了。”
　　　赵连山浑身一震，五秒钟之后果断地看向了一旁的警察。
　　　“我什么都交代。”
　　　江月年这边还没有说完赵连山的“罪状”，一个警察走了进来。
　　　“他主动坦白了错误。”
　　　怎么这会儿功夫就变得这么老实了？
　　　江月年忍不住看向了后面跟进来的许鹤行。
　　　对方面色如常，对上她的目光时还有些困惑似的。
　　　只有许鹤行自己知道，坦白可以减轻百分之二十刑罚这一句，完全是他胡编的。
　　　不过，相信不久之后的赵连山也会知道。
　　　据说赵连山不仅交代了江月年知道的，那些她不知道的也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到底情节有多么严重，江月年并不了解。
　　　唯一知道的就是，第二天上午，学校就出了通告。
　　　予以赵连山开除学籍的处分。
　　　虽然学校说的并不详细，但是“偷内衣”的行为并没有谁会帮他遮掩。
　　　学校那些猜测许鹤行的言论全都不攻自破，默默消失了。
　　　江月年站在公告栏上将那几行字来回地看了五六遍，长舒一口气。
　　　真是大快人心！
　　　这个下场，都是赵连山那个变态应得的！
　　　江月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许鹤行，有些感慨。
　　　“会有负面的情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人一旦沦为情绪的奴隶，只会害了自己。”
　　　许鹤行疑惑地低下头：“嗯？”
　　　“没啥，就是感慨一下。”江月年故作老成地拍了拍许鹤行的肩膀，“还是你的性格好。又沉稳又靠谱。”
　　　许鹤行垂下眼，表情有些复杂。
　　　他听见过最多的评价，是“阴郁”“装×”“难以接近”……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性格好。
　　　“偷内衣”的风波结束了之后，日子飞速往前。
　　　“赛大象”胖到十二斤的时候，江月年总算是熬过了地狱一般的考试周，迎来了快乐暑假。
　　　本来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回回血。
　　　结果还没有缓过劲来，就接到了聂媛媛的电话。
　　　“月年！江湖救急！”
　　　江月年硬着头皮听她放鞭炮一样地说完，抓住关键词。
　　　“你想让我请许鹤行来参演你艺术节的节目？”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
　　　许鹤行站在台上表情生动地演出。
　　　江月年光是想想都觉得离谱。
　　　“求求你了！”聂媛媛一口一个“好姐妹”地喊，“这项作业我必须要尽快完成！这可是堵上了我话剧社社长的名誉！你行行好。”
　　　“为了名誉着想，那就更不应该找他了。”江月年苦口婆心，“虽然长得帅，但是没有表情呀。这能演什么呀？”
　　　“演一个长得帅但是没有表情的帅哥啊。”聂媛媛理直气壮，“你说这是不是本色出演。”
　　　江月年彻底无语了。
　　　听上去和这是角色，完全是为了许鹤量身打造的。
　　　“那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喊他来帮忙啊！”江月年万般无奈，“这样行不行，我过来帮忙打下手。”
　　　聂媛媛忙不迭地答应：“好耶！好姐妹！说好了哈！你一定要来！”
　　　“嗯嗯嗯，你把时间和地址报给我就好，我……”
　　　江月年话还没说完，聂媛媛又飞快补充：“记得带上许鹤行哈！”
　　　“嗯？”江月年满脸问号。
　　　“求求你了呜呜呜！”聂媛媛语气很虚，显然是心更虚，“我，我都已经放出话，会让许大佬参加的！”
　　　“嗯？”
　　　“就，那个老是明里暗里说我是靠钱砸出来的成绩。还说我社长的位置是走后门弄来的。”
　　　“我打听到她早就向许大佬递了橄榄枝，不过失败了。我想着，再怎么说，不蒸馒头，咱们也要争口气！这样换作是你，你能忍吗？”
　　　聂媛媛越说越上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江月年无奈：“你总是在这种方面胜负欲强得惊人。行，我帮你问问试试吧。”
　　　赶在聂媛媛欢呼之前，她又补了一句：“不过，先说清楚。我只是帮你问一问，他要是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
　　　“放心吧，能让你出马，我觉得已经成功一半了！”聂媛媛十分豪横，“你不是知道大佬家在哪吗？直接买点东西送过去！咱们要发挥三顾茅庐的精神！你买，我全部报销！”
　　　聂媛媛掏出最后的底牌。
　　　“另外。你上次想要的那一本绝版的译本我已经买到了！正在快递给你的路上！”
　　　大恩大德！
　　　一下子承了聂媛媛的恩情，江月年一拍胸脯。
　　　“老板你放心！我这就登门拜访！”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江月年真的冲到了许鹤行家门口之后，回过神来清醒多了。
　　　试图组织语言。
　　　“那个，许鹤行你好……不对！这个称呼会不会太生疏了？”江月年摇着脑袋否定自己，“喊许大佬？”
　　　她低头看了一眼袋子里装的猫粮，自言自语。
　　　“完了，只给赛大象买了零食，好像根本没有许大佬能吃的东西。不行，我再去买点儿！”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回答：“不用。”
　　　下一秒，许鹤行推门出来。
　　　面面相觑之下，江月年傻眼了：“你刚刚隔着门在回应我？”
　　　许鹤行有些无奈地指了指门上方的角落。
　　　“可视门铃和监控，刚装的。”
　　　江月年消化了一下，才琢磨过来这其中的潜台词。
　　　“意思是，不仅能看见，还能听见？”
　　　在她充满期盼的眼神里，许鹤行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你怎么突然装了这个？”
　　　许鹤行十分坦荡地反问：“你上次不是说独居人士要保护好自己吗？我就安装了。”
　　　社会性死亡原来真的就在一瞬间。
　　　江月年尴尬地脚趾头抓地：“哈，哈，那，那个，我来是想求你办件事儿。”
　　　“你确定，要站在门口说？”
　　　许鹤行不太能理解江月年此刻为什么一副想要往地下钻的样子，但指了指她手上拎的袋子。
　　　“不重吗？”
　　　江月年拎着东西一进去，赛大象喵呜喵呜地就凑过来了。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拼了！
　　　江月年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表情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意思。
　　　“那个，有件事儿想拜托你。就是，我有个朋友……”
　　　她吧啦吧啦地把聂媛媛那个舞台剧的拍摄要求说完，还特意提到那个角色对于演技没有任何要求。
　　　是许鹤行完全可以胜任的角色。
　　　补充完了这一句之后，她又匆忙加上。
　　　“当然！不是说你就是个花瓶，就是……”
　　　越解释越觉得苍白，江月年感觉自己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