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用力地攥着那张纸,从出事那天起她就从未停止过要报仇的想法。如今有了爹爹的消息,心中有了一丝寄托,那满腔的恨意才能暂时被压制。
再者,云蜃浑身是伤的样子太过深刻,那个人明明自己伤得那样重,却还在安慰自己。她不敢再鲁莽。她以为云蜃说会帮自己报仇,是在自己报仇的时候出手相助。却不想竟是她先主动。
叶宁感觉有好多话想脱口而出,最后张了半天嘴也只是说了一句:“谢谢。”而云蜃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如平常一般,拍了拍她的头后便回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云蜃推开门,叶宁在小院子里演练着泉宝山庄的剑法。
剑谷的剑术讲究精妙,大开大合,点到为止。而与剑谷常年交好的泉宝山庄,剑术讲究迅猛,绵延不绝,纠缠不休。
剑光流转如同细雨,连绵不绝,云蜃看得出神。目光流转之际突然瞥见了靠放在墙角的一根木棒。
云蜃提起木棒,一记点剑式便直入叶宁的剑招之中。这让叶宁有些惊吓,慌忙就想收招,云蜃却喊道:“继续!”说完一招弓步扫剑便直袭向叶宁侧身。
叶宁立剑拦挡再顺势一推,沿着棒身便向云蜃的手攻去。木棒忽地一翻转到剑身下,接着再向上一抖直接震开了细剑。
这一招叶宁再熟悉不过了,她推开几步道:“剑谷的剑术,你怎么也会?”
云蜃耸肩道:“见过,会得不多。”然后手腕一抖,剑招连绵,正是叶宁刚使用过的泉宝山庄剑法。
叶宁见状也是接连后退,而后剑锋一转翻身一招撩剑由下往上而去。整个人的气势也由刚才的绵长变得迅猛起来。
云蜃的木棒再次与剑身贴合,这次却是拨开了叶宁的撩剑,使得其落空。却见撩空的剑招直劈而下,往云蜃的左肩而去。但是还未劈下便强行停住,叶宁看着竖立在自己手腕之下的木棒有些气恼。
“你会得怎么这么多?”她收了剑带着点情绪地问道。
云蜃也收起木棒笑着回:“经验,今天你也学到啦。以后每天卯时起,我陪你练,未时我再出去。你就在家自己研习,你不差的,只是需要经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并不使剑,所以往后我可能不用剑招,你不要学招,要学技。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宁点头:“明白的,我要学的是怎么用。而不是用什么。”
云蜃拍拍她的头夸道:“真聪明。”
等中午用过饭,云蜃再次一身男装打扮出门去了。还是去了那个赌坊,她从收到消息起就觉得奇怪,不义堂离剑谷这么远,三位当家跋山涉水就为了去参合剑谷造反?这太奇怪了。
行到赌坊门口,昨日拿她当托的男人正站着门口等她。
“你终于来了,害我好等,今日没带小妹妹来?”男人迎来上来。
“你是又欠了多少钱?这么急着要。”云蜃不着痕迹地同他拉开距离。男人自称桕春,是云蜃在赌坊认识的。因为眼力好,发现了云蜃赌技好又不肯显山露水的习惯,时常跟着赚了不少。
桕春摆手道:“前些日子去了趟惠城,在那边着了道,赔了不少。我这不回来看看能不能寻着你。还真让我碰上。”两人边说着边往后院去。
进了屋子,云蜃依旧是先赌大小,桕春也就跟着下。依旧是云蜃赚的少他赚得多,只是平时云蜃要输时会先拿回本金,桕春看到了就知道她要放水,会去跟相反的注。
今天却不全是,她有时会等着桕春改注后也丢了钱跟去。有时还会暗示桕春先去下,她再跟一点,这些小动作也只有她和桕春注意到。
若是以往,桕春说不定会发现端倪,觉得云蜃再给自己挖坑。但是如今他身负巨债,只想着多赢一些早日还清,根本无心去理会这些。等到两人从赌坊出来,云蜃的钱袋子只是稍微重了一点,而桕春的却是鼓鼓囊囊。
出去后桕春正要告辞,却听云蜃问道:“你在惠城着了谁的道?”
桕春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叹口气说道:“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莽夫,听口音像是南方的。手里不少钱,突然出现在那边的赌坊。起先我们都以为是一群冤大头,因为他们确实输得多。”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
“我手里的钱太少,回得慢,我就借….哎。”眼里流出一丝后悔。“本来是赚够了的。谁知道他们突然发疯了,见人就打,那赌坊差点被人拆了。之后官兵就来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那群人。我本来想趁乱跑,快出城的时候还是被那赌坊的人给抓到了,因着是逃跑被抓,我的债务又翻倍了。只给了我两个月筹钱,你要是不在,我可得让人削成棍了。”
云蜃白了他一眼嘴上骂道:“你活该。”心里算着两个月的时间肯定是够了。桕春被说了也不翻脸,还笑着道:“是是是,您带我赚回来就行啊。走了走了,妙音坊的小曲该开始了。”
桕春走后,云蜃在心里想着那些突然发疯的莽夫。南方来的,剑谷就在南方。会不会有关系?还是得让惘然去查查。
等她回到家里,看见惘然正坐在院子里,同叶宁说些什么。叶宁的眼角还带着一点红。她快步走上前问道:“你同她说什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惘然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冤枉,正要解释,叶宁却拉住云蜃的衣袖说道:“不怪他,是我自己问的。”
云蜃看着她情绪还算平静,便又问道:“你问他什么了?”
叶宁闭口不肯说。其实没什么,惘然来找云蜃商量怎么处理不义堂。叶宁提着剑逼着他说剑谷目前的情况。江湖上传言什么都有,只是她刚下山两日。一日云蜃带着她,一日自己在家练剑。又没勇气自己出门去听这些,怕传得太夸张。
惘然纵然是身手不弱,却也不敢对叶宁动手,只能老实交代。剑谷目前还活着的,只有叶宁,叶檀溪。还有被抓的叶目遮,也是被药王谷看着。至于其他人,药王谷只说是已经安葬。
见她不肯开口,云蜃也不追问了。将钱袋子交给叶宁后便让她先回屋,等叶宁进去以后,云蜃开口道:“黄龙府的事你不用操心了。这边有我,你得跑一趟惠城。”
惘然听完云蜃说的事也觉得蹊跷,便一口答应下来自己去查。临出门时,惘然突然有一个猜测,他问道:“你身上的‘长生珏’要配合你的内息才能使人复活,那桑半夏会不会也会这个?”
云蜃沉默一下回答道:“这个猜测我也想过,尤其是听说桑半夏亲自带着叶谷主出现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又继续道:“但他肯定是做不到使人复活这种手段的,就算他和我能使用同样的内息。‘长生珏’分两块,只有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我的这半块能生死人,他的就肯定做不到。”
惘然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然后一阵沉默以后,他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是剑谷出事,遇到叶宁。你是不是打算,只要‘断缘’别的不管?”
这一次云蜃没有回答,将惘然一把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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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宁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一方面是担忧父亲,还有一方面是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苦恼。本来想偷偷听一下云蜃和惘然在聊什么,可是两个人说话实在是轻,她只好放弃。
一门之隔,云蜃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想敲门却又犹豫。她猜得到叶宁问了惘然什么,也知道屋里的人肯定没有睡着。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又想起刚才惘然的问题,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就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叶宁顶着发黑的眼圈继续和云蜃对练,这次云蜃还是用的木棒,只是比昨天的要长。然后叶宁就发现这个人,枪法和棍法也是会用的。
两人就这么在黄龙府过了五日,叶宁的武学进步飞快。变招拆招已经很是纯熟,连云蜃的一些小技巧也学了过去。而云蜃带回来的钱也多了一些。
这天未时,云蜃照旧出门去赌坊,见到叶宁时拉住她说道:“从今日起,若是我亥时还未归。你就带着钱去赌坊寻我,那天让你想哪里能藏人,你可有想好?”
叶宁点头,随即追问道:“有危险?你要做什么?”
云蜃见他有点急,立即安抚:“我能有什么危险,照做就行,莫要担心我。”说罢便径直出了门。
到第三日亥时,云蜃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