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文尧靖躺在榻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刚刚离开时，顾许倾红着眼睛，蜷缩进被子里的落寞身影。
唉，罢了。
文尧靖起身穿上衣服，边走边系带子，还是去看看他吧。
顾许倾的住所就在他隔壁，走了十来步，文尧靖伫立在门外，默了半响，才轻轻推开门。
烛台上的蜡烛还在燃烧，他放轻脚步走到榻边坐下，“阿倾。”
团成一团的被子往里面移了移。
文尧靖知道他还没睡，不点破，也不去把团起来的人儿挖出来。
“明日的收徒大典，你如果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单独指一个人。
顾许倾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靠着床头坐好，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压着，“真……真的吗？”他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嗯。”文尧靖摸上他垂着的脑袋，“你不喜欢，就不去。”
“那师尊呢，也不去吗？”
文尧靖笑了，顾许倾抬头，那抹漾及眼底的温柔笑意，也荡进了他的心里。
“为师当然是留下来，陪我的乖徒儿啊。”
陪我的乖徒儿啊！
我的……
心湖的中央，再次被投入一颗鹅卵石，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越来越大。
【崽崽：反派黑化值-10。】
收徒大典，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去，孟长老那边也只是沉重脸，什么都没说，自己把宥阳收下了。
文尧靖端着午膳，回到竹屋时，顾许倾正在看书。
少年坐得端正，专注的看着书里的内容，小幅度蠕动的嘴唇，在念叨着什么。
他的左手边还放着一摞已经看完的蓝皮线封典籍。
“阿倾，吃饭了。”
顾许倾回神，这才发现文尧靖已经来了，立刻把书放在一边，站起身，从食盒里端出菜碟，帮忙摆在八仙桌上。
一共四菜一汤，荤菜居多，宫保鸡丁、糖醋鱼、柿子炒鸡蛋、麻婆豆腐、排骨汤，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不知道你的忌口，随便做了几道，下次，阿倾可以提前告诉我。”
“徒儿不挑的，只要是师尊做的，徒儿都喜欢。”
听到这话，文尧靖心里美滋滋的，小徒弟真乖！
挑出最后一根鱼刺，文尧靖把一大块白嫩的鱼肉夹进了顾许倾碗里：“阿倾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
“多谢师尊。”
文尧靖习有辟谷术，本来不打算吃东西的，想了想，还是重新拿起筷子，陪着他吃了一点儿。
吃完东西，杂役弟子刚把盘子收出去，一个小童紧接着就进来了。
他把拿在手中的文书递上，“仙君，这是学堂送来的学徒手册。”
文尧靖接了过来，“辛苦你了。”
小童脸一下子就红了，拔腿就跑了出去。
顾许倾笑得勉强，在文尧靖转过来的那一刻又做得端正，十分乖巧：“师尊，那是什么？”
“明日辰时，你带着这个去主峰的学堂报道。”
顾许倾翻开文书，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年龄、以及欢迎入学的话语。
崭新的纸张被捏有些褶皱，他抬头，小心翼翼的望着文尧靖，“师尊是不愿亲自教徒儿，要将徒儿送到学堂和别的弟子一起学习吗？”顾许倾眉眼垂了下来，字里行间的透着要被抛弃的委屈。
文尧靖不忍，语气柔和：“没有，只是为师要帮你找解决天魔血脉的办法，抽不出时间来教导你。便想着学堂弟子多，送你去那里学习，你也能多结交一些朋友。”
顾许倾低着头，双手攥紧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文尧靖暗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搭上他的肩膀，俯身看着他，“你不必因此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你是我的徒弟，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顾许倾的睫毛颤了颤，抿着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徒儿会准时去的。”
主峰的学堂主要是给那些有资格入门，却不能成为亲系弟子的少年们学习。但在第一个月，各位长老也会把自己的亲系弟子扔到学堂，让他们学习一些基本常识后再惊喜后序的教导。
辰时一刻，顾许倾就通过传送法阵，提前来到了学堂。
可似乎，还有人比他先到。
宥阳卯时就来了，他正在预习今日要学的内容。在顾许倾踏进来后，他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并没有给予理会。
“你就是那个抢了明月仙君亲系弟子位置的顾许倾？”宥阳旁边的弟子站了起来，凑过去，对着顾许倾努了努嘴，“听说你都没有参加入门考试，你凭什么倒插一脚，抢宥阳大哥的位置！”
宥阳将书放下，呵斥道：“不得无礼！”
然而，顾许倾并没有去在意他们的对话，再次见到宥阳，这几天的隐忍顷刻间崩塌，强烈的愤懑和上一世堆积的仇恨自胸膛中腾起，全是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
可理智又在提醒他不能冲动、不能让师尊看到他的另一面、更不能让师尊讨厌他……
眉间的天魔印忽闪忽现，这个事端，得由宥阳来挑起！
*
“仙君！仙君不好了！仙君！”
文尧靖微吁了一口气，从书堆中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小童及时刹住脚步，“学堂那边传来消息，您的弟子和孟长老的弟子打……”
话还没说完，一道风从面前刮过，小童再看过去时，仙君已经不见声音，他眨了眨眼睛，把话说完，“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