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探

书名:失忆的omega记性不会太差 作者:海拾三 本章字数:3604 下载APP
喻桥不傻,也足够细腻敏感。他能感受到裴家这些仆佣态度上的迥然差异,对待裴深霖是一副模样,对待自己父女二人又是另一番模样,而裴深霖在场时他们对待自己这骤然闯入的父女俩,则又换上了裴深霖平时看到的样子。
总之看人下菜碟,这家里是裴深霖说了算,一切态度也就以裴深霖为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带着喻邈捧着果汁回到儿童房,看着喻邈再次沉浸在玩具的世界里后,喻桥转身回到自己所在的房间。
犹豫一瞬,喻桥抬手轻扣桌面上的响铃——这是很专业的接待工具,喻桥只是笃笃扣了两下,那边收到服务提示的佣人就会很快出现在喻桥面前。
约莫是有考核机制或是有反馈机制,总之,裴家的仆人虽然不情不愿,两分钟后还是有人敲响了喻桥的房门,在喻桥允许后,轻轻推开房门进了房间。
“喻先生,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来者是一个中年beta,冯阿姨,据喻桥这几天的观察,她负责房间清洁工作。
喻桥笑了笑,像在白沙镇教书时那样,露出一个暴风雨前的和善微笑,对眼前的beta说:“坐。”
因着对这个要求感到奇异,但又受过明确的训练,不能违抗主人家的要求,眼前的beta摇摆再三,最终还是坐在喻桥的对面。
喻桥满意地垂下眼睛,思考着该怎么开始这场谈话。他想了想,觉得在某些程度,下属与上司和老师与学生的关系有一些相似,于是喻桥试探开口。
“冯阿姨,邈邈喝不了太凉的果汁,之后给她做成温热的吧。”
尽管是试探,但喻桥故意做出有礼但强硬的样子,这果然吓住了冯阿姨。她浑身一震,极其惊诧地望向喻桥,似乎不能理解一个失忆的、凭空闯入裴深霖身边的普通omega怎么能这么理所应当地提出需求。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要保证饮品温热,就必须不断地关注,随时进行保温加温的措施,不难,但很花时间精力,算是比较考验耐心的一件事,如果不是非常敬重对方,恐怕很难应下。
喻桥已经在心里猜测冯阿姨一定会拒绝,但面上,喻桥仍旧一言不发,只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静静盯着冯阿姨。
冯阿姨的心理素质显然不如喻桥的好,也或许是因为她就是那群佣人中最容易被欺负的一个,否则也不会轮到她上楼应付喻桥的响铃。
总之,被喻桥这么看了一会儿,这个年近五十岁的beta最终轻飘飘道:“很多果汁做成热饮之后会破坏维生素成分。”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倒是比较委婉的拒绝,喻桥也不强求,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吧,那我没什么事了,您去忙吧。”
喻桥没有刁难冯阿姨,但冯阿姨反倒在喻桥表示她可以离开后,有意无意地讥讽了喻桥:“您也别吃味儿,我们做事一向是听先生的嘱咐,有什么安排,先生会告诉我们的。”
喻桥已经大概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因此冯阿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是他最关注的问题,闻言也不恼,挥挥手让人出去了。
静静等待了四五分钟,估摸着人已经下楼,喻桥蹑手蹑脚地出门,下楼梯时不敢出一点声音,人悄悄贴近厨房,朝向楼梯的墙壁,隔着一个厨房的空间,听着冯阿姨和外边的仆佣们聊天吐槽。
“那个喻桥,看着不声不响跟个闷葫芦似的,倒很会装腔作势,拿捏身份!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使唤我?!哼!”
“冯姐做得对!谁知道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跑了几年带了个野孩子回来就想骑在咱们这些裴家老人的头上!做梦去吧!”
“要我说这喻桥也真是有点手段,想当初跟咱们也没什么区别,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打肿脸充裴家正经夫人了。”
“没那个命就别做那个梦,咱们什么身份,裴家什么身份,他能如愿以偿?我作为过来人说句真心话,当心飘得太高了摔下来!只可惜人家现在享受着呢,八成听不进去吧。”
喻桥只垂眼听着裴家佣人的嘲讽调侃。
任是谁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都不会痛快,但喻桥有更重要的事,他认真地记住裴家佣人说的话,并从这些话语中获取了不少关键信息:
第一当然就是自己过去身份不高,或许和这些阿姨仆人们也没什么区别,在他们看来,自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和喻桥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甚至和裴深霖讲述并流露出的情绪也对应,看来这一点不是假的。
至于第二点,喻桥仔细分辨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自己高攀裴深霖,并对裴深霖纠缠不休。这让喻桥很难理解,因为现在的情形是裴深霖圈着自己不许离开,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死缠烂打之后的结果。
还有一点,喻桥听出来了,自觉好笑,也有些无奈。他们说的很明白了,让喻桥别把自己当裴家的正经夫人,所以也就证明裴深霖先前说的什么筹备婚礼前发生意外的话一定是谎言。
喻桥不想再去思考这些乱糟糟的往事,至少是现在,他不能再去想了,于是转身去儿童房陪喻邈玩。
许是失忆的后遗症,喻桥没法长时间地过度思考,就连在白沙镇当老师,也一直在一至三年级的低学段教些相对简单的课程。刚才想了那么多问题,再加上这几天都在快速动脑思考,喻桥的脑袋很明显有些跟不上进度,开始跟喻桥闹罢工了。
算了,这种时候还是陪喻邈玩一会儿,放松心情比较重要。
天色擦黑时,喻桥听见楼下有停车的声音,是裴深霖回来了。喻桥牵着喻邈下楼,果然看见裴深霖进门,正将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佣人鱼贯而出,迎向裴深霖,告诉他饭已经好了。裴深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朝喻桥父女俩挥手。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喻邈似乎能感受到裴深霖这几天的低气压,于是也惧怕地和裴深霖拉远了距离。对小朋友来说,父子关系、亲属关系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理解,能让他们快速理解的只有短时间内密集的示好和互动。
前些天喻邈和裴深霖的亲近也是因此。
这几天裴深霖早出晚归,态度也不如前些天亲密,喻邈的情绪雷达便滴滴作响,拉响了警报。
她犹犹豫豫地站在楼梯前不肯挪步,裴深霖只好走上前去,在离喻桥有几个台阶地地方蹲下,朝喻邈伸出手。
“邈邈,让爸爸抱你下来好不好?”
喻邈这回没再说他不是爸爸的话,但也不答允这声爸爸,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喻桥,见喻桥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缓慢地伸出手,然后立刻被裴深霖抱了个满怀。
“邈邈真乖!”
裴深霖抱起喻邈亲了一口,笑脸贴着喻邈软软的脸蛋,落在喻桥眼里,格外亲昵贴心。
亲完喻邈,裴深霖的目光落在喻桥脸上,不知怎么的,喻桥觉得自己似乎也被裴深霖亲了一口似的,脸刷地红了。裴深霖见状,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放过了容易害羞的omega。
“吃饭吧,刚才摸到邈邈肚子都饿扁了。是不是呀邈邈?”
后半句是裴深霖抱着喻邈,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说的,喻邈怕痒,咯咯地笑着躲闪,很快冲散了房间里淡淡的尴尬、羞赧气息。
有裴深霖在,家里的佣人们都毕恭毕敬,上菜时井然有序,又满满当当摆满了餐桌。因为有孩子,就餐时一切也都以孩子为先,裴深霖只恨不得亲自喂喻邈吃饭。
事实上他也这样尝试过,小孩子吃饭总没个定性,喻邈平时还算乖,但被带回来以后,不知是因为有了太多人照顾,还是感觉到裴深霖对她的宠爱,也隐隐有些难带的迹象。具体就表现为吃饭时,喻邈总是吃两口就想做别的事,裴深霖一反常态,端着碗就想追过去喂她,被喻桥坚定阻止了。
虽然喻邈是个omega女孩,但喻桥不希望她被过分娇养。
裴深霖对此就很有意见,这也是喻桥被他带回来后,裴深霖首次明确地对喻桥表示反对:“这有什么,我的女儿当然是天底下最值得被宠的,怎么捧着都不为过,难不成以后还怕有人会难为她不成?”
说这话时alpha眉飞色舞,一脸理所当然,那是天生优越赋予他的自信。喻桥心中微微一动,想起教务主任先前满怀崇拜地说起裴深霖的身份。
“我好像还没有问过裴先生。”喻桥开口,声音很平静,如同正常的交流:“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裴深霖答得很自然,没有一丝犹豫:“前些日子刚调任联邦政府。”而后这个“谦逊”的alpha很快调转话头,转移了聊天的方向:“怎么,嫌我太忙,没空陪你们吗?”
喻桥无奈摇头,也知道从裴深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只是连基本的职业裴深霖都不肯向自己透露,喻桥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舒服。
无论是曾经的伴侣,还是孩子的父亲,裴深霖的不坦诚都令喻桥无法放下心来,他每每惴惴不安,而眼前的alpha却仿佛无知无觉。
于是喻桥决定刺他一刺。
“我今天和学校那边联系了,听说新派去的联邦学院教师,是政府高级官员,一位姓裴的议长亲自安排过去的。”
喻桥一边说着,一边觑着裴深霖的表情,谁知眼前这人听见喻桥拆穿自己,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连眉毛也不曾动一动,只等喻桥说完了,才露出一个笑容。
“本来也没想瞒你,只是不想拿这件事跟你邀功。”裴深霖顺手给喻邈盛了碗汤,连汤匙都塞进她手里,恋恋不舍的样子,显然还对喂喻邈吃饭这事贼心不死。
这动作也不耽误他接着跟喻桥聊天:“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要接替你的工作。”alpha盯着喻邈吃饭,说工作也含着笑:“我最近恰好在牵头一个涉及教育公平的法案起草,新旧两派意见冲突格外激烈,所以需要一个试点样板来验证成效。白沙镇很合适,所以这些老师也是带着任务去白沙镇的。”
裴深霖这么一说,倒显得喻桥话里话外都是试探,格外不真诚似的,喻桥在心里摇摆一瞬,最后抿嘴一笑:“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