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成仁出来帮他爸买包烟丝。
跟镇上大多数中老年人一样，他爸习惯抽水烟，烟丝必不可少。
他晃进杂货铺，取一包白纸包裹成鼓囊囊方块儿的烟丝，给钱，在等老板找零钱的时候随意往外边扫了一眼。
“卧槽……？！”
这一眼，差点把计成仁吓得一个趔趄！
见了鬼了，他居然看到了何乌踩自行车——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他妈的自行车后座坐着的人是许水！
许水辨识度高，成天背着个双肩包，头发乌黑到过分，化灰他都认得；何乌更不用说，丫长着一张脸太惹眼了，而且十米开外都能闻到这疯狗独特的暴躁味儿。
所以，何乌，蹬着自行车，载了许水？
计成仁不确定，伸长脖子试图再确认。
“喂！你还要不要零钱？”
老板敲了敲桌子，目光鄙夷地看他。
计成仁这才意识回来自己还在买东西，赶紧回过头来赔笑接钱走人。
只是在走回去的路上还是皱着眉头，时不时发出几声匪夷所思的啧啧声。
才一晚上外加半天儿没见，这俩怎么走一块去了？而且他到现在都记得在学校里，何乌看许水那眼神——那股子厌恶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所以到底是这世界疯球了还是他疯球了？
……
“回来啦？”何秀珍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越过何乌就兴冲冲拉着许水准备带刀自己怀里好好rua，结果看见了许水脸上的红印——
“何大乌！你丫犯浑打阿水仔了！？”
何秀珍嗓门陡然拔高，当即怒不可遏地扯了一把何乌。
何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劲儿又“歘”地一下被点起来了：“这他妈关我屁事！”
“那你说，这脸上的印儿咋回事？这么明显你当我瞎了？”何秀珍气愤极了。
何乌瞥一眼过去：“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打的，我丫还没暴力到那个地步——”
“我爸打的。”许水出声了。
何秀珍的气焰突然被什么掐灭了下去。
“他又打你了？”何秀珍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
许水生得清秀，面容线条相对于何乌来说没有那么英朗，很斯文；又不多见阳光，皮肤还白，这打了一下，印子泛红看着很刺目。
“没事的，您不用担心。”许水摇了摇头。
何秀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的很：“这嫩生生的，你爸可怎么下得去手——要是消不下去，明天上课可怎么办。”
“……”何乌看着她这副模样，登时觉得牙酸得很。
也怪不得何秀珍这么喜欢许水，许水本身就长了副招妈疼的脸，而何秀珍自从他性情大变后一直叨叨没了一个软乎点的儿子来疼，许水的到来正好补上这个空缺。
这也是为什么许水被学校男生笑话娘娘腔的原因之一——美妆杂志什么的他不敢说，毕竟还只是谣言，没有证实。
“能吃饭了没？”何乌踹了一下鞋柜的柜门提醒他们。
“啊呀！我还炖着东西呢！”何秀珍又咋呼起来，赶紧跑去厨房了，还不忘叫许水与何乌去洗手上桌准备吃饭。
洗完手上桌后何乌与许水仍旧隔开坐得远，等到何秀珍里边的动静差不多，何乌起身去厨房开始盛饭端菜。
“你也是的，没看见他爸打他吗？怎么不拦一下咧？”何秀珍又开始叨叨。
何乌一边洗碗，一边“啧”了一声：“我怎么看见？他家关着门都不知道干什么，还一股死人烧香味儿，我光是敲门都敲了半天。难不成我直接破门而入然后被报警说私闯民宅？”
“好像也是……”何秀珍沉吟一下。
说起这个就烦躁，何乌把洗好的三个碗给何秀珍接住：“他爸是不是有病？天天打他？”
“你说话注意点！怎么总这样没个把门儿。”何秀珍剜他一眼，“我不知道，你爸还在的时候我们两家也没怎么走近，都是半个月前才突然联系。你姑姑说要和许水他爸离婚，现在已经搬出来找律师了。许水经常被他爸打，留着怕出人命，又不好带身边去，毕竟还得上学，就说留在我们这边住段时间。”
何乌洗干净一把筷子：“留在这也好不到哪去。”
“你少针对人家，对人家稍微好点儿不就行了？不是我说，何大乌，你这脾气越来越差了，都跟俩人似的……”何秀珍撇嘴，把碗塞回去给何乌，自己拿过何乌手里那把筷子。
何乌不答话，拿着碗盛饭去了。
白米饭煮得刚刚好，不是很软烂，也不是很干巴——何秀珍虽然懒怠，但做起饭来还是有一手的，不然当初他那死掉的爹也不会力排众议，把在KTV上夜班，同样跟他姓何的何秀珍娶回来了。
尽管何秀珍本身没什么，只是长得漂亮点，穿衣大胆还臭美，懒怠于干家务，但在当时老一辈人思想里，何秀珍还是被盖上了不正经标签。
连他出生那会也遭村里人怀疑是不是他爸的种，流言蜚语太多，都几乎在说他爸太老实，可别当了个接盘侠，养了别人的野娃。最后是他爸做了DNA，把白纸甩在村口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脸上，也甩在了他爷他奶面前，证明自己是何家的种后，带着他和何秀珍离开村子，搬上了镇。
也因为这一茬事，导致他们鲜少与亲戚们往来——何秀珍本身就一流浪孤儿，没什么亲戚可说；他爸那会的举动，也算是直接和七大姑八大姨连带着自己家也划清了界限。
盛好饭，何乌扫一眼何秀珍做好的菜，直接一手同时端三个饭碗，一手端起一盘主菜出厨房。
何秀珍又跟许水说起话来了，许水没什么话说，人又沉默，都是何秀珍一个人不停地叽叽呱呱。
看着都烦。何乌“啪”地一下把饭碗和菜放桌子的玻璃转盘上。
“你可别把我桌磕坏。”何秀珍万般嫌弃他的粗鲁举动。
何乌回过身给了她一个中指。
菜不多，何秀珍做了两盘肉菜外加一碟青菜，还熬了汤，放了姜，但有点多，闻上去有股明显的姜味。
“阿水，来。”何秀珍给许水夹了一块肉，笑得很高兴，“你得多吃点肉，男仔可得长大只一点。”
许水说了一句谢谢，又继续闷头吃饭。
“你看看乌鸦仔，可不就是被我喂这么大的。”何秀珍说得可乐。
何乌：“……首先纠正，我不叫乌鸦。”
所以计成仁嘴里能蹦出那么多关于自己的绰号，都是托了自家老妈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