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醉酒

书名:与卿行 作者:安妮薇 本章字数:6549 下载APP
平康坊位于盛京城靠北的地方,故也称北里。这里跟大理寺所在的区域仅隔一 个十字路口,两相对望,倒是方便达官贵人们下职后就来歇息放松。
林晚卿跟着苏陌忆, 走得有些忐忑。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上青楼。虽说扮男装 十多年,在书院跟同窗们瞎混的时候,也听过些荤话, 知道些男女之事,可如今要 她亲自去体验,心中难免没底。这狗官不是真的要带她公款玩乐吧……林晚卿心事 重重,低头思忖着, 直到听见一声闷响。她的胸口在苏陌忆的背心上,重重地撞了 一下。
“唔……”从喉咙间溢出一声闷哼, 带了一些女儿家本能的娇嗔。她正要揉胸, 抬眼只见苏陌忆神色怪异地对她上下打量着。
那双凤眸带着一股天然的凛冽之气,几乎要将她穿透。今早才缠的裹胸布,应   当不会松的。林晚卿只觉得一颗心霎时提了起来, 却见苏陌忆目光幽暗, 盯着她道:   “你那些花拳绣腿倒是辜负了这身段。”“……”林晚卿一怔,反应过来— 苏陌   忆不会以为方才碰到的, 是她的胸肌吧?虽然想着今日要出门办事, 胸是裹得紧了些,  但……她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憋出一个苦笑, 对着苏陌忆抬手道: “大人先请。”
苏陌忆很快收回打量的目光,进了一间南曲最大的青楼。
两个人今日穿的都是便服。南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常常混迹秦楼楚馆也不是什 么长脸的事。故而当朝为官者,都不会穿着官服去这里摆官威。
老鸨很快迎了出来。她笑嘻嘻地将两个人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林晚卿身上, 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林晚卿当即有些怕,往苏陌忆身后躲了躲。
苏陌忆倒没有察觉,抬头打量着这里,神色自若地开口道:“一个雅间。”
老鸨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俏郎君吸引了。在风月场上混迹了 几十年,老鸨的眼光毕竟毒辣。她一眼便看出,这个高个男子虽着便服,但衣袍布 料和刺绣暗纹却不是寻常小吏用得起的。这人的身份定然非同一般,不是朝中三品 大员,就是皇亲国戚。至于他身边这个嘛……唉!大权大贵之人,哪儿能没点特殊 癖好?看破不说破,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她颔首一笑,亲自领着两个人上了二楼。
“郎君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老鸨殷勤地介绍,一边将座席铺好,熏香和茶水 都备上。
“楚儿姑娘是平康坊头牌,很多郎君一掷千金, 就是为了一亲芳泽。平日里, 她都不见新客。但我见两位郎君面善,觉得有缘,故而……”“谁是在这里待得最 久的姑娘?”死者都是年近四十的妇人,故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同一个问题。
老鸨的笑容一僵,脸色霎时变得很精彩:  “有是有……”她有些踌躇,  “就是 年龄可能……”可能都可以当你娘了。
苏陌忆视若无睹,摸出一锭金子递给她:“那劳烦嬷嬷了。”
老鸨眼前一亮,应承得飞快。
“多来几个,酒水钱和打赏另算。”末了林晚卿还不忘补充一句。
老鸨兴高采烈地走了。
门一关上, 林晚卿很快就进入状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和毛笔, 用唾沫润开, 随即俯身到处检查起来。
然而苏陌忆却先用茶水将熏香灭了,然后从怀里摸出另一包东西倒了进去。
“这是什么?”林晚卿问。
“香。”苏陌忆平淡地答道。
林晚卿眨了眨眼睛,顿时觉得苏陌忆很厉害:“里面放了吐真剂吗?”
“无。”苏陌忆毫无感情地答道。
“青楼的熏香通常会放一些助兴的东西。”说完苏陌忆低头睨了一眼林晚卿, 道, “况且我也不喜欢那个味道。”林晚卿当即明了。看来这狗官是青楼的常客啊。
门外很快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和女子的窃窃低语。有人轻敲门扉,软着嗓子 请安,姑娘们笑意盈盈地入了雅间。
来的是四个年过三十的女子。虽然这样的年纪在青楼算不得优势,但应是平日 里保养得当,比起年方二八的小姑娘,她们容貌不减,反而还多出几分成熟妇人的 雅致风韵。
几人巧笑着分别坐到了两个人身边,轻声细语地投怀送抱,添酒满茶。女子独
有的香粉味弥漫鼻尖,带着一些温软的感觉。
有人有意无意地去摩擦林晚卿的手臂。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时有些无措, 便偷偷拿眼去瞧一旁的苏陌忆,却听见“啪啪”两声沉甸甸的闷响。
苏陌忆冷着一张脸,往桌上摆了两块碎银子,道:  “去对面坐着。”姑娘们拿 着钱, 果然满脸疑问地坐了过去。
林晚卿心下一凛,只觉得方才那个蹭她的人,仿佛蹭得更卖力了。她默默地往 苏陌忆身边靠了靠,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唤了句大人,说完比了个银子的手势。她到 底比不得苏陌忆家大业大、月俸高,来一趟青楼可是要命的。
苏陌忆也没说什么, 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 阔绰地扔给了她。林晚卿拿了钱, 回头开心地往姑娘们手里塞,一人两块,反正花的是苏陌忆的钱。
“四两银子, ”苏陌忆低头吹了一口茶瓯上的热气,淡定地道,  “从你的月俸 里扣。”
林晚卿手一抖,几乎要怀疑人生了。她一个月的俸禄到手才一千五百文,这么 短短一息的工夫,等于说,她就要再替苏陌忆白干三个月?林晚卿忽然觉得不出意 外的话, 她今天是找不到任何新线索的。因为旁边这个狗官会自己寻到所有的线索, 然后再顺便找机会压榨她白干活。
那她要何年何月才能进去那间卷宗室?可她并不是一个甘于认输的女人。
林晚卿压下心中的怒气, 拿起身侧的一盏空杯, 笑着提议道:  “我们来玩飞花 令吧!输者要回答赢者一个问题,须说实话。否则就罚酒一杯,或是罚银一两, 如何?”
听到说有银子拿,在座的姑娘莫不跃跃欲试。可有人也担忧地道:  “那郎君如 何知晓回答问题之人, 说的是不是实话?”林晚卿眨了眨眼睛, 冲她狡黠地一笑: “我 当然知道。”身为刑狱之官,若是连识别谎言的能力都没有,她这十年的钻研算是 白费了。
游戏很快开始了, 林晚卿往空杯里掷出一个骰子, 然后道:  “既然是飞花令,  那我们就从飞‘花’开始吧。”众人附和,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 句子随着韵律浮现。
第一人起:“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第二人跟: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第三人道: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 花间应有数。”
这一轮的规则是每个人不仅要答出“花”的相关句子,还要在相应的位置给出 这个字。
之前林晚卿去过苏陌忆的书房,只见他的书架上满满都是各朝律法和卷宗,想 必他在闲暇之余是不会读诗词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银子和奸杀案的线索,她都要
靠自己得到!
终于轮到苏陌忆了,众人盯着他手中的银子,现场安静了片刻。苏陌忆却依旧  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敛目品茗。氤氲的热气幽幽,在他英挺的眉眼上留下淡淡  的白气。他修长的食指往矮案上一敲, 薄唇轻启道: “肉色即干白, 更无血花也。”
众人:  “……”林晚卿一愣,只觉得现场之人,大约只有她听懂了。苏陌忆说 的哪是什么诗词?那是前朝名臣所著刑狱验伤名著《洗冤录》里的句子!这个狗官 居然不讲武德,钻空子?她懊恼于自己的失策,没有将规则讲清楚, 正想再补充点 什么的时候,却见苏陌忆盯着她的目光眸色幽深,仿若她再多说一句,今晚流落街 头就是她的下场。
林晚卿心中恼怒, 可又碍于苏大人的淫威不敢反驳。顿时发愁这以后的漫漫长路, 她又将会被苏陌忆剥削成什么样子?打不过骂不得,她往后还要仰仗着他,才能在 大理寺继续混呢……真是!都说人在气急的时候往往会灵光乍现。
林晚卿忽然想起,从认识这人以来,便只见过他喝茶, 就连方才,他也是一直 低头品茶,不曾碰酒。这可跟那些常年混迹风月场的男人们太不同了。
林晚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一边笑着称赞苏陌忆随机应变,学识广博,一 边假意伸手去取茶壶。只是手快碰到茶壶的时候陡然一顿,她转而抓起一壶果酒, 捏住他高挺的鼻子将手一抬。
苏陌忆突然被人断了呼吸,下意识地张嘴。林晚卿趁着这个空当,将那壶果酒 全都灌了进去。线索的事,她自有办法。目前最重要的是这人不要再来捣乱就好。 成败就在此一举,故而她的动作极快。
苏陌忆冷不防地被这个女人灌酒,只觉得什么热辣甜爽的液体下了肚,差点呛 得他把晚饭都吐出来,然后便是眼前的一阵白光,胸中渐渐烧起了暖意……众人只 见方才一身倨傲的英俊郎君,如今浑身的气场温柔了几分。他眼中波光粼粼,玉白 的脸颊酡红一片。他容貌清俊,眉眼流转,仿若酒醉谪仙,令在场女子,无不都生 出除了银钱之外的向往。
可林晚卿向来不是醉心男色之人。她如释重负地拍拍手, 转头对着众人道: “没 事了,我们继续吧。”
大明宫,承欢殿。
一轮满月垂挂夜空,三更天的时候,高高的宫楼沉浸在夜色里,红墙金瓦也笼 上了一层荫翳。
嘉定公主从陈皇后的寝宫出来,满腹心事地低头默默前行。四下里十分安静, 唯有身边一个老嬷嬷掌灯随行的声音。
“啪嗒— ”一个小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她面前,她抬头,只见一个黑影一闪
而过。卫姝下意识地愣了一下,随后她快步回了自己的寝殿,将所有人都遣走了。 百鸟朝凤的屏风之后,缓缓走出来一个黑影,步态悠缓。
那个黑衣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公主有礼了。”
卫姝看清来人的面目,立刻凛了神色。人前的温柔、端庄荡然无存, 只剩下眉 宇间的一股戾气:“你来做什么?”
黑衣人神色微动,笑道:“臣来看看公主呀,顺便求公主一件事。”
卫姝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一双水眸之中充满了防备。
黑衣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 往桌上一放, 在黑夜里发出一点清晰的脆响: “公主已经见过苏世子了吧?”
卫姝心中一凛,并不回答。
黑衣人轻笑,将手里的瓷瓶在桌上捻了捻道:  “公主不是急于想替自己寻个靠 山吗?”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轻佻,“苏世子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卫姝闻言冷笑道:  “苏陌忆是太后养大的, 又在替皇上办事。他若不愿, 我又 岂能强迫他?”
黑衣人似乎早料到她会有如此托词, 便也不疾不徐地道: “他不愿, 公主不会 想想办法?”
他将手中的瓷瓶晃了晃: “若是为了皇室的颜面, 皇上、皇后乃至于太后会怎 么做?”
卫姝一怔, 当即明了。他是要自己给苏陌忆下药。若是两个人已有夫妻之实, 无论处于何种考量,苏陌忆都只有娶她这一条路。
“皇后娘娘不也想笼络苏世子吗?此计,一举两得。”
“呵呵! ”卫姝冷笑,  “你们会如此好心?怕不是自己另有企图,拿我做诱 饵吧?”
黑衣人一愣,笑道:  “公主言重了。”卫姝并不相信他的话,盯着他道: “前 几日宋中书府上出了件命案,凶手在大牢中被杀。如今这个案子已经被苏世子接了 过去。”她语气一滞,带着一点嘲讽地道:“这事怕是和你们主上脱不了关系。”
黑衣人一怔,不再说话, 漆黑的夜色中两个人相对沉默,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仿若深潭碧湖。月色冷光间,耳边响起嗖嗖风动。一时天旋地转,卫姝只觉一只手 掐上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将她逼得生生退后几步。腰撞到了身后的博古架, 上 面的古玩瓷器“哗啦”碎了一地。
“公主?”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问了一句。
黑衣人对她笑:  “你让她进来试试? 今夜我就能将你送入大理寺死牢,罪名是 假冒公主, 欺君犯上。”卫姝心下一沉, 脸色白了几分, 随即对着门外道: “无碍,
我不小心撞的,明早再来收拾就好。”门外果然再也没了响动。卫姝这才摸着被他 掐红的脖子, 缓了一口气道: “我要怎么做?”黑衣人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她, 道: “很 简单,找机会将这药下到苏世子的茶里,然后去指定的地方等着,到时候会有人接 应你。”
“苏世子只有皇上召见的时候才会入宫,平日里也只有太后能见到他几面。你 莫不是要我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下手?”
黑衣人轻笑,语气中带着笃定地道:“公主忘了再过几日,就是皇家春猎?” 卫姝道:“苏陌忆不会去的,他一向不喜这些应酬的场合。”
一阵风将寝殿的窗吹得吱吱作响,在沉静的月色中显得森然诡异。黑衣人将手 上的药物捻去,笑道:“他会去的,只要我们放出一些他无法拒绝的诱饵。”
还泡在平康坊南曲的林晚卿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准 了苏陌忆不胜酒力,可没承想,一壶果酒也能让他醉得不省人事。
酒品见人品,不得不说, 苏陌忆的人品是真的好。酒醉之后的撒泼犯浑, 他一 样没有,因为苏大人的喜好,是扯着人听他背《南律》和《洗冤录》。于是,他扯 着每个姑娘从《名例律》背到《断狱律》,从验尸背到验骨。最后姑娘们都受不了 了,纷纷找借口离席。苏大人便兀自冲入了大堂,给在场的恩客们讲了《洗冤录》 中二十九种死法的验伤流程……做出了如此尴尬的事情,最后他们当然是被请出了 青楼。
不过老鸨知道眼前的人得罪不起,所以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街上只有三两个醉鬼,耳边偶尔传来谁家婴孩的哭啼。
林晚卿驮着高出她一个头的苏陌忆,一步三喘,走得颇为艰难。然而背上的人 却浑然不知,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她的身上,不时继续着他的呓语。湿热的呼吸, 混着水果的香甜,一阵阵地摩擦着她的耳朵。
林晚卿倏地想起净室里的那一夜,呼吸都乱了。她一恍惚,手上力道一轻,背 上的人作势就要往后滑去,她赶忙用手去捞。
“啪! ”林晚卿扭头一看— 她一只手, 不偏不倚地扶在了苏陌忆的屁股上。 她下意识地觉得烫手, 想松手。而背上的人却好似醒了三分, 自己往她身上蹭了蹭, 将她的脖子搂紧了一些。
林晚卿松了口气,幽幽地收回手,去扶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却发现有一种 更奇怪的感觉从后脊背蹿起。她怔怔地低头,只见苏陌忆的一只大掌,正大光明地 放在了她的胸口处。
“……”林晚卿一惊,将他整个人都掀了下去。
苏陌忆到底是练过武功的, 就算是意识不清的时候还是保留着该有的肌肉记忆。
他踉跄了两步,自己扶着一棵小树站稳了。
如果可以, 林晚卿真的很想把他扔在这里, 一走了之。可是这个狗官这么讨厌, 扔在路上会不会遇到仇家把他一刀了结了?毕竟现在,她还不是大理寺的人,得靠 着苏陌忆才能留在这里查案。她吸了吸鼻子,认命地叹口气。因为拖着一个醉鬼, 原本一刻钟的路程, 林晚卿生生走了两刻钟。当她看见月色清辉下的大理寺牌匾时, 差点激动得哭出声来。
开门的人是叶青。他知道苏陌忆跟林晚卿去查案,可是苏陌忆久久不归,他也 不敢自行先休息。林晚卿如释重负地想将背上的人扔给叶青,却见对方往后退了两 步, 好似她要给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叶青看向林晚卿的眼中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和伤心:  “大人不喜生人靠近, 从不让别人近身,还请林录事扶大人回房休息。”
林晚卿:  “……”大理寺里的那间寝室干净典雅,叶青点上了苏陌忆最喜欢的 檀香。纱帐轻晃,香气缭绕。
林晚卿这才知道,苏陌忆虽然有独自的府邸,但几乎从不去住。因为他一年到 头大多的时间, 都泡在了大理寺。这里除了是他办公的地方之外, 也是他长住的居所。
苏陌忆的寝室简洁清爽,但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所有的家具物件都被排 列得整整齐齐— 书册摆件,就连几案上的毛笔,也按照大小顺序,从左往右一线 排开。
林晚卿的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怕是真的有强迫症……心思翻转之间,手边的 一个小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本边角翻卷、页面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歪 歪扭扭的字,像是出自孩童之手。她随意拿起来看了看。
“那是大人八岁时写的东西。”叶青从屋内出来,见状说了一句。
林晚卿翻开两页,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南律疏议》?”
叶青没有否认, 只道:  “世子从八岁开始,就立志要投身刑狱。他总说天网恢 恢疏而不漏,刑律不是要报仇雪恨,而是要让犯了错的人知道他们错了。”林晚卿 不言,低头抚了抚书页上的一行小字—
愿投身刑狱,惩恶扬善,使恶人伏法,同医者除去顽疾。
— 苏景澈
原来他的字是景澈— 吾生愿景,世道澄澈。或许是被小景澈不知天高地厚的 宏愿所感动,林晚卿头一次对着苏陌忆的东西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
“水……”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喉间滑出一声低吟。
林晚卿抬头看叶青,却见叶青对她指了指案上的茶,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林晚卿只好送佛送上天。苏陌忆喝了她递来的水,倒头又躺了下去。
床上那个人睡得安稳,穿梭于轻纱之间的跃动光线飘落在他的眉宇,俊朗之中 带着一些秀美的书卷气。他的额头、鼻子、下颌,甚至是唇线的起伏都像是经过了 天演推算,多一分少一分皆会破坏这浑然一体的和谐。然而那沉稳的呼吸,又带着 指点天下的肃杀之气和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