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去问盖垫为什么要偷懒,可裴易爻却能见着,鲍枕的表情明显是不想再谈。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再问,裴易爻看着他熟练地从兜里拿出一个便携烟盒,将抽完的香烟按灭收回。
没有破坏现场,鲍枕一切都做的符合规定。
他像是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眼间,之后抬眼看向裴易爻:“我可以走了吗?”
“哦,你…”裴易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鲍枕变了很多,他再也不是四年前那个死都不肯松开自己的男孩。明明是他们之间跨越过许多的重逢,可是鲍枕只匆匆看过一眼,就已经想要离开了。
不等他的回答,鲍枕转身向外走去:“我会通知警方你今天出现过,你现在是A级通缉犯,大概齐城市会直接上报,有更高级的警司来负责追查。”
“鲍枕!”眼见他要离开,裴易爻有些焦急和恳求:“别这么着急离开,我们很久都没见了。”
“我们本来就应该永远都不要见了!”鲍枕猛地回头看向他,严重的怒气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漠:“你如果真的还有一点旧情义,就别再杀人了,至少不要在最近一段时间给我添麻烦。”
“你最近…很忙吗?”裴易爻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挣扎在Black guard之中,他刚一有机会脱身,就立刻马不停蹄赶回了齐城。
他其实从鲍枕来之前就藏在了这栋别墅外,裴易爻听到了郑成他们之间的对话,话里话外好像都透着鲍枕最近有很重的事情在忙。
裴易爻错过了鲍枕的整整四年,以至于他现在甚至对鲍枕的一切都分外陌生,不了解他的近况,不了解他的身边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了解他对自己倒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嗯,”鲍枕回了他一声,突然像是有了兴趣抬眼看向他:
“我要结婚了。”
五个字就让裴易爻彻底愣住,他站在原地甚至连表情都忘了收敛,半晌才颤着唇不确信地又去问了一遍:
“你要、你要结婚了?”
“对,”鲍枕点点头,将一只手抄在兜里,很随意地挑了挑眉:“婚期就在这个月底,你要是真的还有点儿良心,麻烦就别耽误我大喜的日子。”
看着他彻底呆立在原地,鲍枕随意地扫过一眼,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轻蔑:“你现在又是在演哪一套?怎么,见不得老情人结婚生子好好活着?”
连他们曾经的关系都成了随意调侃的话题,不等他的回应,鲍枕冷笑了声,转身握上了大门的把手:“像你这样的高阶通缉犯突然出现,如果跟警方说咱们两个相安无事的呆了这么久,保不齐我就得被列为里应外合的第一嫌疑人。”
“我只是、我只是想见你,没有想到会给你添麻烦,我不会被他们发现踪迹。”
裴易爻急于不想被鲍枕讨厌,他眼见着他点点头要离开,猛地上前拉住了鲍枕的衣角:“你刚才说你要结婚,是真的吗?”
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服抽出来,鲍枕后退了步和他拉开些距离:“我不是你这样的人,没必要为了骗你,做那么久的戏。”
不再和他纠缠,鲍枕开门的瞬间裴易爻已经躲在了暗处。他大步走出别墅就见着了等在远处的郑成,轻松的耸耸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确实是跟四年前一样的兽人所为,上报上级警方,也许…是’老板’ 回来了。”
裴易爻在鲍枕的嘴里的称呼,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从“裴哥”变成了“老板”。
黑色的越野车疾驰在路上,鲍枕将车窗放下来,任由风灌进车里。车载蓝牙响起来电声,屏幕上亮起“棠梨雪”三个字,他看了一眼收起车窗按下了接听:
“喂?上次去你家的时候,阿姨的燕窝快没有了。正好有个朋友认识一个不错的店,你明天早一点来陪我一起去拿上好吗?”
对话很是熟悉的样子,鲍枕点点头回答:“你给自己也买一点留着,明天我去结账就好。”
一声清脆的笑传来,棠梨雪喝了一口水,临近深夜声音有些慵懒:“总这么见外,等到婚礼上,我都怕戴完戒指你会对我说谢谢。”
他们要结婚了,鲍枕和棠梨雪,婚礼就定在这个月底。
鲍枕没有为了报复裴易爻而说什么气话,是今年他将棠梨雪带回了家,棠梨雪的父母早逝,由鲍枕的父母替他们敲定了结婚的日期。
一切按照普通情侣的样子按部就班的发展着,只是有一点,那就是——
他们并不相爱。
尉迟也嘉和裴易爻一起消失在了四年前,是后来鲍枕毕业后被爸妈逼着相了一次亲,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棠梨雪。她拨了拨微卷的头发,将红酒尽数喝完带上了一点微醺:
“一个女人孤孤单单活在这世界上也不容易,如果你也不想再谈什么爱情,不如我们做做彼此的挡箭牌吧。”
就这样,鲍枕不需要再被逼着相亲,棠梨雪也不用再担心其他人突如其来的打扰。曾经最是信仰爱情的两个人,终于将婚姻当成了一种各取所需。
原来成长就是需要磨灭一些曾经的东西,鲍枕把车窗重新放下来,打了一把方向盘掉头去往另一个目的地。
酒吧里灯光摇曳音响震耳欲聋,他坐在吧台上示意调酒师上酒,年轻的调酒师轻车熟路递给他一杯自由古巴:“哥,你怎么总是一个人来喝酒,也不见你带人走。”
调酒师的年纪不大,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鲍枕,懵懵懂懂觉得人人亲近。
仰头饮尽,鲍枕似乎有些不太满意酒精的度数,于是示意他再换杯吉普森:“基酒换成金酒,调烈一点。”
将高脚杯推给他时,调酒师用食指敲了敲鲍枕的手背:“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是不是这里的人你都不满意?”
终于肯抬眼看看他,鲍枕笑了下,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转动着酒杯:“他们和我没有关系。”
他今天的心情不好,有一个本该永远消失的人突然出现,带着他永远都忘不了的血腥气。鲍枕讨厌裴易爻眼里的那种悲伤和思念,就好像他从来没有丢下他,好像他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一切都不存在。
他回来齐城杀了人,之后也许又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自己,于是就演技大发想要再来戏耍一回。
又是仰头饮尽,不多会儿已经是几杯烈酒下肚。鲍枕如今如愿长高了一点,一米八的身高配上疏离的气质,甚至不细看就很容易忽略他眉眼间残存的少年气。
调酒师撑着头凑上前,勾了一下鲍枕的指尖,看向他有些醉意朦胧的眼睛:“哥,要不你带我走吧。”
人的失意都会在酒后写在脸上,就像现在的鲍枕,破碎着眼神带着眼角的悲伤。这个总是一个人来喝酒的男人长得真帅,调酒师注意了鲍枕很久,他觉得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眨了眨眼睛,鲍枕掏出钞票扔在吧台上,才刚踉踉跄跄地起身就被调酒师握住了手腕:“哥,来这里的人无非就是想暂时忘记点什么,和我在一起,我帮你忘记其他的东西。”
酒精的后劲十足,鲍枕迷蒙着想要摆手,拉扯间身边突然想起一个人的声音:“我是来带他走的人。”
手腕暮然被卸了力量又握进另一个人手中,鲍枕茫然地撑起眼皮去看,却见着竟然是阴沉着脸的裴易爻。
他一路跟他到了这里,坐在远处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灌酒,直到有人开始勾引鲍枕,裴易爻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
忍不住笑了一声,鲍枕有些醉了,歪着身子竟然翻手抓住了裴易爻的手。鲍枕抓着裴易爻的手盖在那个调酒师的手腕上,之后满意地放开手,看着他们笑起来:“一个两个总来招惹我干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订婚戒指,在裴易爻的注视下戴上无名指,然后潇洒的转身就走:“我看你们比较相配,各取所需,聊聊吧。”
裴易爻怒地看了一眼不肯放手的调酒师,年轻的男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放开了手。匆匆追向鲍枕,裴易爻在门前扶住了差一点倒下的他:“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扔开他的手扶住路灯,鲍枕在冷风中努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有钱哪里不能去?你这种人,不是更该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说完就想要挥手去拦出租车,被裴易爻猛地攥住手腕挡下,下一刻就倾身在他的腰间转了一圈。鲍枕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抬眼看时裴易爻手指上已经挂上了自己的车钥匙:“走,送你回家。”
“钥匙还我,”鲍枕伸手要抢,可无奈他喝了酒,而且身手也确实不如裴易爻:“跟你这种通缉犯在一起,我的饭碗都会丢掉的。”
不由他抗议,裴易爻猛地夹住了鲍枕的腰,下一刻人就被他扔进了越野车的副驾驶。鲍枕愤怒地要起身,却被裴易爻突然间倾身按在了座位上:
“你大可以在马路上打我一顿,这样警方就一定会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而且你丢饭碗的机率会更大的。”
一下子就停了动作,鲍枕恶狠狠瞪着他,可是却因为酒劲眼眶微红,看起来着实不甚凶狠,甚至还有点可怜在里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鲍枕转头看着已经坐在驾驶座的人,后者利落的发动车子出发:“我说了,送你回家。”
“呵,”不屑地笑了声,鲍枕一下子倒在副驾驶,把脚蹬在前方的车台上:“我搬家了。前面路口转弯停车,然后麻烦你优雅的滚下去,下次再见一定是在对你的抓捕行动上。”
“那就去你的新家坐坐。”裴易爻的手指在车子的触控屏上点击了几下,瞬间调出车子的行驶记录,裴易爻敲了敲屏幕上一个每晚都会去的目的地:“天呈小区2号楼,至于是哪一户…”
他一只手臂搭在窗边,仿佛把鲍枕的车当成了自己的:“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挨家挨户敲门,让所有知道你跟通缉犯在一起。”
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鲍枕踹了一脚车子的前台:“301。”
一路无话,鲍枕因为醉酒强撑着,甩开裴易爻想要扶自己的手,在电梯上紧靠着墙壁防止自己脚步虚浮。进门的瞬间就想要转身关门,裴易爻早有准备地伸手挡住,下一刻就闪身进了屋子。
快速的打量了屋里一圈,屋里东西凌乱地扔成一团,茶几的烟灰缸里零散着几个烟蒂,门口还摆一盆快要枯死的盆栽…
一看就是标准单身汉的住处。
有些满意地挑挑眉,裴易爻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去看鲍枕:“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过得这么邋遢?”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鲍枕实在是没有精力去赶他走,强撑着灌了杯水才开口:“梨雪的公司离这里太远,我们婚前不住在一起。”
裴易爻本来还在庆幸鲍枕是编了结婚的谎话骗自己,可突然听到他这样说,就连笑容都凝固在脸上来不及褪下:
“梨雪…棠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