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绝情

书名:谋软玉 作者:夏蝉公子听 本章字数:3556 下载APP
夏允站在比武台上,她拖着极度疲惫的身子,强忍着身上的箭伤,想要走下比武台,但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迈出一步。
   夏允只得停下来,看着数名禁卫军手拿长戟,朝凌云和慎芙茹迅速聚拢而去。
   又看到皇帝和傅蔺朝他投来讳莫如深的目光;还有傅子晋与傅良针锋相对的对视;安思胤望向他的探究眼神。
   最后是容弘……
   他看不见容弘,只仿佛闻到了一股正朝她靠近的梅香。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不断下坠的身子,跌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怀里。
   合眼的最后一刻,他余光里出现一抹青意。
   青色,那是容弘今日参加酒宴,所着衣物的颜色。
   一场宫中酒宴过后,确认了杀害席安公主的真正凶手非姜软玉,而是慎芙茹的贴身侍卫凌云。
   当初他用气凝决,借姜软玉之手,杀死席安;今日又用气凝决,再度借姜软玉之手,救慎芙茹。
   终是作茧自缚,最终自食其果,暴露自己。
   但凌云逃了,在被宫里的禁卫军围剿追击之下,竟都还能逃出宫外。
   皇帝亲下御令,全城缉拿逃犯凌云。
   夏允受伤后,回姜府养了仅一日,次日一恢复女身,便被送回了廷尉寺大牢。
   她遵守了安思胤与皇帝定下的二日期限。
   姜软玉虽然杀人的死罪免了,但她先前私自越狱,此乃又一重罪,所以不得不继续蹲在牢狱之中,等待廷尉寺最后的定罪。
   好在现在允许外人进来探监,姜淮和夏氏、萧阮、安思胤等先后都来看过她,每天能跟他们说说话,在牢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姜软玉身为男身时,在比武场上又新受了两处伤,多亏了傅子晋上次透过姜淮送来的那瓶擦伤药极具奇效,尽管只涂抹了一天,但伤口愈合得比寻常要快上一些,所以一时间倒也没让人察觉出异常来。
   她索性将自己现下被关在牢里当成是闭门养伤,这般一想,心情便也快活些。
   不过,已是自身难保的姜软玉倒还不忘关心劫后的伤势,在得知他只需在床上静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常后,姜软玉松下一口气来。
   被关押在狱中的又一日开启,姜软玉照常瘫睡在吴遣之几日前特地交代狱卒送过来的夏席薄被褥上。
   这牢里比外面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冬暖夏凉。
   此时外面三伏天未过,正是灼热弥漫,烈阳烤烧;里面却如春暖花开,冷热正宜。
   一身闲逸躺着的姜软玉的两扇睫羽这时微动了下,下一刻,她受惊似地突然睁开双眼,扭头朝牢门外看去。
   眼神蓦地一凛。
   凌云!
   姜软玉从地上迅速起身,警惕地看向凌云。
   几日不见,凌云一张脸看着添了些沧桑和疲惫的痕迹,胡子拉碴,周身满是污秽,想来这段时日,他四处逃亡的日子定不好过。
   他现在已是亡命之徒,如今来这里,无非是想挣个鱼死网破。
   就算是死,他定也要死得其所。
   对他而言,最好不过就是完成他最初的意愿,来拉她一起陪葬。
   姜软玉周身顿生战栗之感。
   眼前这个人,可是个能隔空杀人的高手!
   他要杀死自己,只需顷刻之间!
   姜软玉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想着该如何自救,站在牢门外的凌云朝她诡异地咧嘴一笑,嘴里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去死!”
   他右手摊开手掌,对准姜软玉的方向,凝聚内力,便要一掌朝姜软玉劈过来。
   姜软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飞快地抓起地上的夏席和薄被,便要朝凌云砸去,只是她手上的东西还没扔出去,凌云此时却已一步侧身闪躲。
   但他闪躲得好像并非是自己,而是走廊那一头。
   姜软玉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她猛然扭头朝来人看去。
   一身白衣,容色精致,束发着玉带,敛广袖,踩木屐,浑身泻出矜贵悠然之气。
   “容弘!救我!”一见是容弘,姜软玉心下大定,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死不了了,欢喜得直接蹦跳起来。
   跟在容弘身后的商鱼和萧河几乎同时上前几步,将容弘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商鱼双手各握一尖利短刀,萧河则手执一紧绷拉开的皮套小弹弓,两人纷纷对准凌云。
   刚才凌云躲开那一下,应该就是从萧河手中的小弹弓发出的弹子所致。
   凌云越过商鱼和萧河,看向一身闲逸,笑得云淡风轻的容弘,突然发出一声仰天讥讽长笑。
   容弘眼神淡漠地看着他这一出癫狂疯态,轻启唇瓣:“见过想死的,没见过你这么着急送死的。”
   凌云突然伸手直指容弘,厉声道:“容弘,你竟敢骗我家小姐,我就是死了,也定饶不了你!”
   容弘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袖口,上前一步,从商鱼手中接过一把短刀,在手中把玩,懒声道:“她不是已经知道我骗她了吗?但她似乎……”
   他突然露出轻浮一笑:“还是想跟我。”
   凌云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不可能,小姐不会这样的……”
   容弘“噗嗤”一笑:“当然不会,因为我骗你的。”
   凌云的眼神瞬间再次变得犀利起来。
   容弘面色一肃:“既然对她这般忠心,为何不好生生地待在她身边?然后循序渐进、一步步地在她面前揭穿我的真面目,我若是你的话,就会这么做。”
   凌云诧异地看着容弘,随即冷哼:“要杀便杀,哪儿那么多废话,你以为我死了,王上就会放过你?昨日我已向幽州发出急信,告知王上你的真面目,你就等着王上来收拾你吧,容弘!”
   容弘闻言一默,再次看向手里发着寒光的短刀:“原来你杀姜家小姐这件事,北平王还不知情。”
   “我不过是提前行事罢了,那晚我可是看到了,就在你从廷尉寺大牢里被放出来当夜,你就去了姜府,还在她房中呆了一整夜,就凭这点,她就死不足惜!”
   凌云边说边冷眼扫向牢房内正看着他二人的姜软玉。
   走廊那头又起走动声,还朝着这边迅速靠近,步伐轻快稳健,还带着一股绵柔的节奏。
   熟悉慎芙茹脚步声的凌云眼中瞬间风起云涌。
   慎芙茹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走廊明处,眼看离他们越来越近,凌云突然提步,朝容弘的面前猛一凑。
   容弘只觉握住短刀的手被人朝前用力一带,刀尖随即已深深地刺入一团血肉之中。
   他握住刀柄的手一松,眼露诧异,透澈的一双深眸里映出凌云那张布满得逞笑意的脸。
   姜软玉、商鱼和萧河也被这一幕惊住。
   “这都临死了,还不忘玩一出嫁祸他人的把戏,还真是死性不改。”容弘声音毫无起伏,“反正都要背这口杀人的锅,既如此,那我不如背实点。”
   容弘刚松开刀柄的手猛一收紧,再度牢牢握住短刀,他朝前使力一推,刀刃没入血肉更深。
   凌云瞪大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容弘,不敢相信他行事竟会如此凶残狠毒。
   容弘手腕一扭,那把插入凌云胸口处的刀刃开始转动起来,容弘和凌云能清晰地听见血肉被搅动模糊的声音。
   一道浅伤很快便被他扭戳成了一个血窟窿。
   凌云口里不断吐冒出浓血,还混着密密麻麻的小血泡。
   容弘俯身,贴近凌云的耳朵,轻声道:“记住了,这一刀是你应得的,姜软玉你也敢动,找死!”
   容弘手上再一用力,反向用力搅动起来……
   当慎芙茹走到容弘和凌云面前时,凌云已经死透了。
   他的尸体横躺在容弘脚边,身旁地上的一摊血和胸前赫然的大血窟窿,昭示着他惨烈的死状。
   而容弘,正手拿一方巾帕,一下一下地认真擦拭着带有凌云血迹的短刀。
   慎芙茹难以置信地看向容弘,双眼迅速漫上一层怆然绝望之色。
   “为什么?”她声音打着颤。
   容弘抬头,将手中的巾帕和短刀递还给商鱼,看向慎芙茹,淡淡道:“人是我杀的,他该死。”
   “为什么?”慎芙茹依然坚持问。
   容弘一顿,他看了眼隔着数道铁栏,站在牢内正望向他这边的姜软玉,然后对慎芙茹道:“因为演不下去了。”
   “演?”慎芙茹讥笑出声。
   容弘看着她已迅速微红的眼眶,硬下心又说:“我与你的婚事,便就此取消了吧,我会去信给北平王,告知他此事。”
   “因为你杀了凌云,所以你就要解除婚约?”
   “是。”
   慎芙茹摇头:“你解除婚约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吧?”
   慎芙茹边说边指向姜软玉的方向。
   姜软玉不由蹙眉。
   “是。”容弘看也不看姜软玉,干脆承认。
   慎芙茹无力地垂下手,紧咬住嘴唇,脸上逐渐出现哭意,但被她强忍着压下。
   “皇上御赐的婚事,你以为是你说解除就能解除的?”她不顾翁主的体面,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所以你认为,御赐这两个字能困得住我?”容弘冷冷反问。
   泪水终于从夺眶而出,顺着慎芙茹的脸颊滚落而下。
   容弘从前待她总是很温和,从来不见这般决绝,她对这样的容弘生疏极了。
   容弘不再搭理慎芙茹,他几步走近牢前,望向牢内有些出神的姜软玉,柔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直接绕过慎芙茹身边,快步离去。
   萧河和商鱼跟上。
   容弘边走边对萧河低声下令:“凌云寄去幽州的急信应该还在半路,立刻派人出发去拦截住!”
   萧河立刻点头应是,先一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