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我没有收到新衣或者是压岁钱,我收到的贺岁礼物只有一把重铸之后崭新锋利的断刀。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日后我用它来杀人,谢槐则用它挑开我难解的衣袍……
总之太多用处,当初我和它拜堂,日后由它解我衣袍也算合理。
东厂没有太多的过年氛围,我们只是围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哦...三顿,那天的一日三餐我们都在一起。
严雨时孤家寡人,我也邀他一起过来,夜里他才肯到,二档头就是会摆架子,总是要别人等他他才满意的。
他还带了酒,说没有空手的道理,倒一杯给我,严雨时说这是上好的梨春雨。
我不懂酒的种类好坏,轻轻喝一口,只觉得辛辣无比,顷刻间涨红了脸,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许是我这副模样太过滑稽,严雨时哈哈大笑,坏主意摆进眼里,他将自己手中的半盏饮尽,教我酒要这样喝:“就像杀人一样,要快刀斩乱麻。”
“破东西,怎么喝都不好喝。”我把酒盏往前推了推,再不上他的当了。
不和我一般计较,他酒量不错,要和谢槐拼一拼,酒喝了一半想起我,他诶一声,我和小梦枝正倚着栏杆翻花绳呢,闻言迷茫的抬头。
他在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扔给我,扔出来的那一刻才想起来对我喊:“接住啦,小笨蛋。”
我怎么接得住,向前扑一下才没叫东西摔在地上,摊开手心看,居然是一个碧绿色的双鱼扇坠。
有些疑惑,不知道严雨时给我这个做什么,他见我这副刨根问底的模样也生气,大概是有些醉了,换作平时他断然不会同我讲这些:“送给你的,算你邀我相聚的贺礼。”
“你专门买给我的?”
“少自作多情了,原打算是送朋友的。”
听到这个我又手忙脚乱的把东西还了回去,放在他面前,那碧绿色的珠石和他的眼睛一样通透漂亮。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邀你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严大人你不必挂我的好。”
这样说,他好久也没出声,垂眸落在那抹翠绿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晦暗难懂,叫人看不透。
站久了累,转身要走,严雨时又在这时攥住我的手腕,他嘬了嘬腮,我以为他想说什么,没想到仰头看着我,他弯着眼睛居然冲我笑起来:“不给她了,短命鬼一个,死很久啦。”
说着,抓起我的手,又一次把扇坠交给我,他感慨万千,眼泪像有泪光:“送给你了,你替她活。”
逐渐小声,说到最后轻的像是哽咽……
话落,意识到失态,严雨时又一次倒满一杯酒,仰头饮下还觉得不够,连着喝了两杯。
这时他的眼泪在眼中依旧不散,男人的手旁放着与他常伴的折扇,摇开了,欲盖弥彰的扇一扇,在此时珠翠撞在一起的声音格外清脆。
平时没怎么注意看,这才发现那个常与他相伴的扇坠,碧玉、玛瑙,平安结,长命穗……
华丽,但也是千万个扇坠中的一个,换作别人要夸一句好看,可今日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我。
是我,我就要说——“这个扇坠,我认得。”
如鲠在喉,似梦初醒,谢逐生突然倒地的巨响惊醒我,回过神来才看见谢槐目不斜视的盯着我看,对视了向我摆摆手,要我到他的身边去。
走进了男人接过严雨时送我的扇坠拿起来看,细细端详,他说正配那把短刀,替我系上,又将刀还给我。
斟满一杯酒,入口时停在嘴边,仰头目光正落我脸上,男人讲:“他叫你替人家好好活呢,怎么不应严大人的话?”
后知后觉,我说我先扶谢逐生起来,小畜生也跟着蹭了两杯酒,第三杯还没来得及入喉居然就醉成这副死样子。
喊了几个人一起帮我,谢逐生将一切搅和的一团乱麻,他的两个脸蛋都红起来,眼皮也红,努力挣但又睁不开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我有点明白严雨时刚刚为什么笑我了,他的小狗子摇着尾巴过来,凑在谢逐生的脚旁哼哼唧唧的,急的要开口说话。
小梦枝怕人踩到了它,伸手捞进怀里:“怎么这么能添乱,和你的小主人一个样。”
怕谢逐生酒后吐真言,几个人抬他起来,我不忘记捂他的嘴,谢槐大概猜出来缘由了,但是严雨时不明白:“你捂他嘴干什么?”
我回头,脸不红心不跳:“我怕他吐。”
背地无人的时候,谢槐抿着嘴笑,严雨时恍然大悟的应一声,好奇的问我:“那一会我要是也喝的这样醉,你不会也跑过来捂我的嘴吧。”
“这...看情况吧,如果你需要的话...”
“哦,谢谢,我需要,同僚都看着呢,我不想吐的太难看。”
“那行吧。”
真是作孽,我想偷偷掐谢逐生两下,又怕他喝多了发疯,趁着现在人不清醒也不敢招惹,只能让他搂着他的小狗子快点睡觉。
后来严雨时几时走的、到底吐没吐我也不清楚,太困了,和小梦枝玩了一阵后我就睡下了。
宿醉,宿醉的下场就是纷纷卧床。
谢逐生哼哼唧唧的,这也疼那也疼,谢槐倒是稳重,人却憔悴了不少。
厨房里做了醒酒汤,给谢槐端过去,他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醉了,所以不喝。
另外,他也觉得这个东西没有用。
他说不如出出汗,挥发一下什么都不剩了。
“死鸭子嘴硬,谢逐生可比你识抬举。”
“你告诉厨房,中午不给谢逐生饭吃。”
“干嘛这样欺负他啊。”我把碗塞进谢槐手里,叫他别给弄撒了,然后小跑着往外跑,他问我干嘛去,我挥挥手没说话。
一会后回来,手里面拎了两小包东西,当着他的面拆开,果脯杏仁,糖果点心……
谢槐莫名其妙,我这时候捡起一块糖塞他嘴里:“快,吃了我的糖就要听我的话,把醒酒汤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