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专栏的时候,惜非已经把新书的内页排版发给我看了。光标从上往下划,一篇篇文字,一帧帧图像,过去的故事和照片,终于要以文本的形式集结成书呈现出来了。
一本书的内容是十几万字,事实上,如果把经历的所有细节,我所有的感触和感悟全部写出来,十几万字是远远不够的。当初在挑选地点的时候,我们删去了一些较为平淡无奇的篇章,后来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一些较为敏感的部分也只好遗憾地省略掉。
但我接受这些,两年前我就在杂志的专栏上写过这句话:并非所有的伤痛都需要呐喊,也并非所有的遗憾都需要填满。
收获与丧失,荣耀与落败,皆是人生。
去年的冬天,离农历新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我被一场大雪困在了印度一个只有两三条街的小镇上,在新书中,这个地方被我称为D镇。
那是前所未有的艰苦体验,长达五天时间的停水、停电,大雪封山之后没有车可以出去,我不知道能否按时抵达新德里,然后乘飞机回国。
一切都处于未知,当地人告诉我,这是五年来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
第四天下午,一个英国的女生问旅馆老板,明天会有车吗?老板说,谁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步行下山。
我劝阻她再等两天,等雪融了之后一定会有车,这个时候走,路上太危险。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Jojo,我不能等了,我的航班是后天的。
与这个女孩子一起走的,还有在阿姆利泽时我认识的那两个可爱的德国男生。
当时在金庙对面的收容所里,我窝在床上看《老友记》,他们两个从门口冒出来,戴着《南方公园》里的卡通人物经常戴的那种毛线帽子,眨着蓝色的眼睛冲我笑,其中一个叫lucas,后来在D镇再次相遇时,他兴奋地冲我大叫,嘿,你也在这里。
他们收拾好行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背上包,跟我说Bye bye。
在尚未消融的雪地里,他们缓慢地前行,我站在旅馆门口,点燃一支烟,默默祈祷他们一路平安。
三天后,虽然山上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但大巴已经开通了,虽然很舍不得离开D镇,但我真的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消磨了。
大巴车在天黑时出发,沿着蜿蜒陡峭的盘山路一直开下去,我望着天边的黄色月亮,想起Lucas他们一行人,竟然真的徒步下了山,心里陡然生出由衷的钦佩。
他们是那么的随性,并且勇敢。
类似于这样的小故事,篇幅的原因,后来我都没有放进书中,但这不妨碍它们在我的回忆中闪着小小的光芒。
只堪自愉悦,不堪持赠君,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小诗,大概能够概括后来,当我想起这些未能收进书里的小小篇章时,那种淡淡的惆怅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