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追随

书名:谋软玉 作者:夏蝉公子听 本章字数:4047 下载APP
容弘回到容府时,天色已近大亮,他刚下马车,就看到前方一辆正驶离的马车。
   容弘认得马车的主人,是慎芙茹。
   一旁的商鱼忍不住道:“小公子这次遭难,没想到竟是那位老爱惹事的姜家小姐救了您,反倒是这扶远翁主,平日里对小公子嘘长问短的,谁能想到您一出事,她北平王府竟躲得比谁都远,就连刚被御赐的婚事也差点被他们给退掉。”
   容弘看着愈行愈远的马车,淡淡道:“北平王府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这些话别让我再听到。”
   商鱼一怔,连忙垂下头去:“是。”
   容弘收回看向马车的目光,如呓语般又道:“我如今能为她做的,也仅是尽少地去利用她了。”
   容弘说完,朝府门迈入,边走边对商鱼吩咐:“你让尘鸳再拨一批暗卫,立刻前往朱幽院保护姜小姐。”
   姜府上,姜软玉正指使着怀安暗中去各处搜罗来跟前朝大胤皇室、大胤显家相关的记事竹简。
   怀安出门近三个时辰,才满头大汗地回来。
   因为前朝大胤是当今天子最忌讳之事,所以主仆俩不敢大张旗鼓,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不管是搜罗这些竹简,还是再把它们带回府中细阅,每个步骤都十分小心翼翼。
   姜软玉把自己藏在被窝里,边翻阅着记载有容弘的父母及其家族的竹简,边任由思绪无边散漫地追溯回那段残破不堪的岁月。
   竹简上的内容明明跟她毫无相关,离得甚是遥远,可姜软玉却又觉得与她隔得很近。
   姜软玉指尖触及略显斑驳的竹简上每一个模糊或清晰的文字,仿佛是在透过凉竹之背,缓缓开启尘封的远久记忆。
   所谓爱屋及乌,许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欢喜容弘,所以便欢喜与之相关的一切人事。
   就连这竹简,摸着都甚觉亲近。
   她只想了解与他相关的越多,便能更知晓容弘一些。
   在读完记录傅蔺忘恩负义,背叛旧主显池,最终招致大胤国灭的一段文字后,姜软玉神情颇为沉重地合上竹简。
   她的目光不禁触到面前书案上摆放的两件物什。
   其中之一的墨绿小瓷瓶是傅子晋刚才委托姜淮转交给姜软玉的擦伤药。
   另一个则是先前被姜软玉命怀安还给容弘,但却被容弘拒了,后又被怀安暂时收起来的那盒香膏子。
   傅子晋人都来姜府送药了,却不愿见她本人,可见是还在生姜软玉以夏允之身冒险赴圣殿袒护容弘的气。
   她对容弘的心思,在傅子晋面前算是彻底大白了。
   “主子,傅大人送来的药您是用还是不用?”怀安此时在一旁问到。
   “先收起来吧。”
   稍早的时候,容弘就让暗卫送了一块专门有助于活血舒筋的暖玉过来给她,她被皇帝踹伤的腰,在用了暖玉按摩一阵后,疼痛和淤青都已缓解不少,所以这药是用不上了。
   数日后。
   自皇帝亲自派出一名影卫前往姜府刺杀夏允未遂后,无论是皇帝还是傅蔺,派出的人马暗中在各处寻找多日,都无法再寻到夏允的踪迹。
   夏允自从德阳殿离开回到姜府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让慎国这两位最位高权重、心思深沉之人,皆百思不得其解。
   夏允人虽不见了,但他的名声却因为在德阳殿上与皇帝的一番较量后越发显赫起来。
   十三州的读书人皆口口传颂夏允在龙威盛怒之下,依然能保持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从容气度,此乃不惧强权的最高境界,当是众读书人修习高尚情操之典范。
   又赞陶也不愧是慎朝第一名士,竟能摒弃国仇去救并收留两名前朝大胤皇室的影卫。
   此外,陶也以一封八百里急信送至德阳殿内,为徒弟夏允保驾护航一事,也被众读书人争相颂扬,这对师徒相携的情谊迅速被传唱为一段佳话在坊间流传,更有话本子以此著书,并在各州火热售卖。
   姜软玉得知自己以夏允之名闹出越来越大的动静,心尖狠狠地打了好几个颤。
   这下好了,皇帝要杀夏允的心,定是更坚定了!
   还有师父他老人家的清名,可千万别因为她晚节不保!
   姜软玉叫苦不迭,哀声连呼后悔自己那日在德阳殿上的所作所为,但戏既然已经唱出了第一声,还得继续唱下去,谎撒出了第一步,便得继续圆下去。
   夏允在德阳殿上说过,他将那两名已非大胤影卫的人派到姜软玉身侧保护她,如今此事既已被众人知晓,那再将这两人藏着掖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是以,在征得容弘的同意后,姜软玉将在暗处护卫她的暗卫调到了明处,从此以后成为她的贴身侍卫。
   这两人正是先前被傅子晋设伏试图抓捕的两人,其中一人之前入狱,伤养好后以后被容弘重新派了回来。
   姜软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板一眼,冰冷着一张死人脸的两名新贴身侍卫,双手抱在面前,苦思冥想一阵后,道:“本小姐这次命悬一线,大难不死,不如以后你们就叫劫后和余生吧!”
   两名暗卫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名字的怪异而流露出任何不满或觉得不妥的情绪,他们立刻齐声回道:“是,主子!”
   这些日子,容府上,被大胤诸侯们源源不断地暗中送入一件件的压惊礼。
   此外,就连北平王、尚还在禁足中的二皇子和安思胤等人也俱都送进府一些厚礼来。
   商鱼在整理礼单时,嘴里反复嘟囔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看到礼单上的夜明珠,商鱼忍不住说起姜府近日发生的事情来。
   “姜老爷跟姜夫人现下可是正恨小公子您得紧呢,小的可听说了,前几日他们还准备把您在姜小姐十四岁生辰时送的那颗夜明珠扔出去,幸好被怀安及时发现,跑去告诉姜小姐后,才被姜小姐赶去拦下,如今那颗夜明珠倒是真的进了朱幽院了,被姜小姐当成夜灯使。”
   容弘倒是没听说过这一茬,他起了些兴致,当即伸手指着商鱼右手边一个刚被他打开又关上的礼品盒:“那里面装的也是颗夜明珠吧,虽然个头小些,但也算是份厚礼了,不如也送去朱幽院?”
   商鱼一听,当即皱起一张脸,很是不赞同:“小公子您就别了吧,再送一颗去,那不得活活气死姜老爷和姜夫人。”
   容弘闻言,一挑眉,他想到自己先前答应过姜软玉不会再伤害姜家,要好好护住姜家之诺。
   “那便算了。”
   商鱼狐疑,小公子今日还真是好说话,平常做决定哪里需要旁人置喙,更是甚少听从旁人的意见。
   “发去给父亲、母亲报平安的信,这几日差不多也快到汉寿了吧?”容弘突然问。
   商鱼连忙回话:“应是快到了,这次夫人恐怕吓得不轻。”他面露心有余悸之色,“真没想到,傅家竟然派死士去荆州行刺,也多亏有萧家和何家,夫人和老爷才能相安无事,还不被发现真实的身份。”
   容弘脸上的轻松之色褪去,目光沉着起来。
   “对了,小公子,夫人已经在开始准备您与翁主的婚事的彩礼了,可现在您与姜小姐……”
   “先让她继续准备着吧。”容弘思索着。
   门口此时突然出现一人,容弘和商鱼同时抬头望去,是一脸沉寂的萧河。
   萧河走进门来,朝容弘见礼:“公子。”
   容弘看着他,淡淡一笑:“我还在想,你到底要何时才会来见我。”
   商鱼知道两人有事要说,便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快步退出门去,还细心地帮两人关上房门,然后候在门外,不准闲杂人等打扰。
   屋内只剩容弘和萧河两人。
   容弘从榻间坐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宽松道袍,端坐与席上,等着萧河先开口。
   “您可知道我当初为何义无反顾地追随您前往涿县?”萧河问。
   容弘笑了笑,顿了下,不答反问:“所以,为什么选我?”
   萧河微愣,眼中随即露出一抹极淡的通透笑意。
   “因为我觉得您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更要强大,为了萧家,我需要跟随一个最强者。”他回答,“而且,事实证明,您的确很强大,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容弘右手撑上自己的下巴,直视萧河:“你是指我的真实身份?”
   萧河点头。
   容弘:“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不一般,所以我派人去傅蔺手中救那暗卫时,你才会突然出现?”
   “我跟过去,只想知道您派他们到底去做什么,别无他意。”
   容弘想了想,又问:“你如何能确定,对我而言,你被抓这个结果会好过那些暗卫被抓?你又如何知道我事后不会怪罪你擅自出手,把我主动暴露给傅蔺?”
   萧河摇头:“您在意暗卫更甚过在意您自己,不然您也不会倾尽全力冒生命之险去救那名暗卫。”
   “所以,将您暴露出来,远好过将那些暗卫暴露人前,我只是按照您的心意行事。”
   容弘眼中露出一抹赞赏:“萧河,你虽寡言却心思通透,这也是我愿意让你追随我的原因。”
   “那么,您可以告诉我您的真实身份吗?”
   容弘想也不想:“当然。”
   容弘开始对萧河一番详述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欲谋之事,听完下来,萧河终于将他在容弘身上那些始终雾里看花看得不甚真切的蛛丝马迹看了个全貌。
   他眼中逐渐露出激动欣喜的光芒。
   容弘知道,萧河是认定自己押宝押对了。
   但他还是不忘提醒萧河:“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今日我可允你,无论日后我成或败,皆会尽力保全你与萧家。”
   萧河神情一震,当即跪地,行叩拜大礼,口中郑重道:“属下代萧家今日立下重誓,愿誓死追随主上!”
   容弘看着一身匍匐之姿的萧河,嘴角微勾:“这是你的态度,还是萧家的态度?”
   “我父亲,我母亲,我胞姐,还有我的态度!”
   容弘坐正身子:“你们本是慎朝人,何故要随我这前朝余孽一起冒险?”
   “唯有如此,萧家或才有一线生机。”
   二皇子和五皇子两党争斗愈烈,萧家所握兵权过甚,放权或不放权,最终都可能只落得个死字。
   容弘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微微俯身,亲自将萧河扶起。
   两人视线相对,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完全的坦诚和信任。
   萧河嘴边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主上,今日前来,属下还有一事要说。”
   他面色略一沉着:“是有关属下的胞姐。”
   “傅蔺似乎很是不喜她,五皇子因为她,已与傅蔺有过多番争执。”
   “傅蔺是不信她,也不信萧家。”容弘坐回榻上,半靠在引枕上,继续说,“萧小姐先前曾为五皇子挡过刀剑,虽然她并未受伤,但也足够让五皇子见她的真心了。”
   萧河微愕:“主上的意思是?”
   容弘意味深长一笑:“现下的情形,正好。”